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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前夜(3) ...

  •   “对,里德尔。”阿波罗尼娅就知道斯内普会去看那块奖牌,他对伏地魔的畏惧并非出自对他主张的认同,而是弱者对于强者的天然服从。

      没有主义,全是生意。

      “那个里德尔吗?”斯内普再问。

      “还要有几个里德尔?”一个双下巴的球迷嚷嚷起来,每一层下巴褶儿里都泛着生活富足的油光,“住在里德尔府的财主老爷,富得流油,坏得吓人,他老婆跟他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还有他儿子,仗着脸蛋好看四处骗小姑娘,我还记得大汉格顿的塞西莉亚,都要和他订婚了,那臭小子却忽然和人跑了,跑出去一年,不知怎么又回来了,一个大男人,倒有脸说是女人拐带的他!”

      这番话信息量巨大,两个男生正自琢磨,阿波罗尼娅则继续和村民聊天:“听说凶案发生的第二天,村里还有一个人不见了,好像叫莫芬,对不对?”

      村民们想了一想,三十年过去,很多记忆都淡了。最后还是同样年纪不轻的酒保想了起来:“可不是,如果说里德尔一家坏种,冈特家就是一家门的疯子。”

      “冈特!”雷古勒斯猛地站了起来,“你说冈特?冈特家住在这里?”

      斯内普和阿波罗尼娅一边一个,用力按着他的肩让他坐下。雷古勒斯双眼亮晶晶的,为自己找到失落的纯血遗族而激动不已:“这就是你说的惊喜吗,阿波罗尼娅?”

      啊哈,这才哪到哪!

      酒保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继续道:“冈特家不大和我们来往,莫芬和他爸爸,叫什么来着,总之又疯又凶又脏又穷,倒是他家的小女儿,看着还像回事儿。有天一老一小两个疯子都消失了,只剩下那个女孩,反而好了不少,常常往家里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没多久她自己也不见了。”

      “都说就是她‘拐走’了年轻的汤姆·里德尔。”双下巴也想起来了,嗤笑连连,“那副尊容,怎么可能呢?那一阵儿大汉格顿路过一个马戏团,里面那个摆摊看手相的吉普赛女人更有可能。”

      “你说黄眼睛的瑞尔芙?那还用拐,只要她飞个眼风,别说小里德尔,我都想跟着去了!”

      看客们哄然大笑起来,酒馆中充满着快活的空气。

      “那莫芬后来又回来了?”阿波罗尼娅很有耐心地一点一点往外挖,“冈特家的小女儿呢?”

      “那老头先回来的,嘶……他叫什么来着?”双下巴苦思冥想,“总之没多久他就死了,都快烂没了才被咱们发现,又过了几年那个莫芬才回来,冈特姑娘倒一直没见到。”

      “我看没准还真是冈特姑娘!”酒吧将一只酒杯反反复复擦个没完,“我还记得小里德尔刚回来的时候,但凡那个女人拿得出手,他也不用一副活像被糟蹋了的样子。”

      男人们又笑起来,颇有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雷古勒斯皱了皱眉,有些不适,但他忙着梳理故事情节,暂时顾不上这个——八卦是人类的天性,概莫能外。

      对于斯内普来说,拼图只差最后一块了,阿波罗尼娅决定先给他拼上。

      “我倒记得老冈特的名字,马沃罗·冈特,对不对?”阿波罗尼娅甚至翘起了二郎腿,这种摆布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可真是美妙,哪怕她的朋友也在其中。

      看客们一齐点头,有人拍着大腿直感叹自己的脑子大不如前。斯内普却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马沃罗……汤姆·马沃罗·里德尔?”

      阿波罗尼娅微微一笑:“惊喜吗?”

      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惊吓了,斯内普思索着,忽然微微一笑,继而笑意越来越浓,将他的朋友们都惊得站了起来,纷纷以为他失心疯了。

      “我没事。”斯内普摆了摆手,他甚至笑出了眼泪,面上笑色犹存,“我刚刚听见一个十七年以来最好笑的笑话。”

      阿波罗尼娅也笑了起来,她知道他把什么都想明白了。

      雷古勒斯就比较麻烦了,他缺少最关键的那块拼图,还自以为在听一些不相干的恋情故事,为名门冈特的后人竟然诱拐麻瓜的这一“堕落”行为而唏嘘不已。

      酒馆里人多口杂,有些话不好多说,斯内普付过了钱,他们一齐出来,沿着曲折的小径漫步走上绿草如茵的山坡。阿波罗尼娅手握一把生锈的铜钥匙,是以“想在里德尔花园坐一会儿”的名义向弗兰克借的,离开时要给他放到邮箱底板的凹槽里。

      坡上植被茂盛,因着人烟稀少的缘故,生长得格外野蛮恣肆。阿波罗尼娅不断地从荆棘枝子上扯下自己的裙摆,最后一怒之下,掏出魔杖将裙子变成了衬衫牛仔裤。

      她也是今年才敢直接指着身上的衣服变形,真不知道当年才二年级的詹姆·波特怎么敢的。万一他的魔咒出了事故,她的衣服少掉一只胳膊,或者干脆直接被变没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雷古勒斯,你有没有想过,黑魔王原名叫什么?”阿波罗尼娅状若随意地问,“总不会有人天生就叫‘V word’吧?”

      “当然不会。”雷古勒斯持着一根树枝,在草丛里扫来扫去地赶蛇,“那是黑魔王后来改的嘛……他不会姓‘冈特’吧,我看过一本巫师谱系学著作,里面说冈特家就是斯莱特林的后裔。”

      “你确定要‘又疯又凶又脏又穷’的一家人来诞育黑魔王吗?”斯内普又想笑了,只得竭力忍住。

      雷古勒斯有些迟疑,他虽然崇敬冈特的门楣,但也只是门楣而已,具体到每一个冈特,就敬谢不敏了。

      “你既然这么问,就说明你肯定知道些什么,阿波罗尼娅。”他冷静下来,不难看出好友的步步引导,“为什么不直接说呢?”

      “鲁伯·海格平反之后,奖杯陈列室秘密移出了一个特殊贡献奖的奖牌,当然,对斯莱特林来说不算秘密。”阿波罗尼娅推开里德尔花园轴承锈蚀的铁门,沾了满手脱落的碎漆,“如果你当时去看上一眼,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黑魔王既然为自己起了新的名字,就说明他不希望我们探寻他的过去。”雷古勒斯一边嘴硬,一边却不顾绅士风度、率先坐在了花园喷水池旁的小长椅上,仿佛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先为自己找个支撑。

      “你现在还不是食死徒,你可以知道。”阿波罗尼娅蹲在他面前,堪称毫不容情,“我去看了,我知道,汤姆·马沃罗·里德尔,黑魔王的全名。”

      她夺过那根用来打蛇的树枝,在沙地上反写下这三个单词,继而又写下一行字——“我是伏地魔”。当然,最关键的“V word”她畏惧诅咒并没有写全,“t”上面少了一横。

      斯内普站到雷古勒斯身边和他一起低头看那行字,颔首道:“拆字游戏,原来如此。”

      “汤姆·马沃罗·里德尔。”雷古勒斯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浑身颤抖,仿佛无知无觉般地伸出双手抚摸地上的字迹,“刚才我们说的——”

      “就是黑魔王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以及外公舅父。”阿波罗尼娅扯着雷古勒斯的一只手,指向爬山虎欣欣向荣的大宅,“这里该是黑魔王继承的遗产,所以后来两任房主都做不长。我说我认识它现在的主人并非虚言,事实上你们也都认识——里德尔府现任持有者是卢修斯·马尔福。”

      雷古勒斯狠狠地哆嗦了一下,在盛暑天气里竟然觉得一阵发冷,忍不住将手用力地抽了回来。酒馆里听来的那个故事,字字句句都在他的耳边回响。作为一个巫师,他可以轻易地分辨出故事里谁是巫师、谁是麻瓜……所以黑魔王竟然是混血?处处崇尚纯血至上的黑魔王,他本人是混血?

      甚至于,他还是夺魂咒或者迷情剂的产物。他的诞生充满了巫师——名门冈特的巫师,斯莱特林的后裔——对于麻瓜的卑微祈请和求而不得,最后竟然还被抛弃了!

      那个麻瓜呢?就只是个最普通的麻瓜而已,道德败坏,除了长得好看外一无是处,连村里人都瞧不起他。

      怪不得西弗勒斯说这是他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何止是他!黑魔王崛起以来,所有的巫师,无论黑白,无论纯血、混血还是麻瓜出身,都被他骗得团团转。

      甚至于,黑魔王越是势大,越显得这骗局真是好笑得可以。

      现在雷古勒斯觉得自己也是个笑话了。他用脏兮兮的双手捂住脸,很想要静一静,可他的脑子依然无法自控地飞速运转。

      “所以当年弗兰克见到的,就是年轻时的黑魔王?”他的声音从手掌下传来,“他杀了自己父亲全家,又嫁祸给自己的舅舅,对吗?他清楚当年发生过什么事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阿波罗尼娅耸了耸肩,“冈特姑娘被抛弃之后很快就死了,黑魔王从小在麻瓜孤儿院长大,过得很苦,他追寻自己的身世,说不怨恨是不可能的。”

      伏地魔可没有斯内普这么复杂的情感,说要弑父一点儿都不带耽误的,杀一送二,还饶上一个倒霉舅舅——现成一个巫师,不够体面的穷亲戚,他不背锅谁背锅?

      “我猜冈特家就住在那片森林里,是不是?”雷古勒斯苦笑,“你说的黑巫师就是黑魔王,当然,那里当然也算是他的房子了。”

      阿波罗尼娅都有点可怜他了,此事之于无情打工人斯内普来说就只是好笑而已,没准还化解了一点出身方面的心结。但于雷古勒斯来说,这意味着信仰的全面崩塌——很残酷,但她必须要做。

      “一个名字你就能顺藤摸瓜查到这么多,说真的,阿波罗尼娅,我——”雷古勒斯脸还苍白着,他想他应该感激阿波罗尼娅的,是她的揭露,让他不至于被一直蒙在鼓里,白白为一个虚幻的旗号卖命,可他却也忍不住有点儿责怪她。

      夏风吹拂,各色花草被太阳晒得蔫蔫儿的,紧邻的宅邸却阴冷无匹,高窗上一扇玻璃碎了,弗兰克踩着梯子也够不到,就没管。于是爬山虎便顺着那个破口向房子里钻……听起来黑魔王那时还是个学生,就和他们差不多大,里德尔一家应当也是死在这样一个平凡的夏日。

      他们死前会想什么呢?他们知道凶手是他们的血缘亲人吗?据说黑魔王年轻时俊美异常,大概是像他的麻瓜父亲了,弗兰克匆匆一面认不出来,里德尔一家三口就未必了吧?

      雷古勒斯忽然感到心脏一阵难受。黑魔王那时还只是个学生,冠冕堂皇的事业尚未起步,无法为他的举动背书,他杀人就只是为了泄愤而已,可就算是麻瓜也不应该这样随随便便地死掉。这四个人到底犯了什么罪,他们非死不可吗?

      恍惚间,他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奔波了一天,又是打架又是爬山,阿波罗尼娅也难免沾染汗味儿,这和她衣服上浓重的北非香料味道混在一起,说实话算不上好闻。

      “贝拉都是骗我的,是不是?”雷古勒斯觉得他一定是被肉桂和公丁香熏得才眼睛发花,鼻子也酸溜溜的,“黑魔王是这样的人,那他的事业也一定……”

      他等了半天没等到答案,抬头一看,朋友们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你们都知道,对不对?”他恍然大悟,“只有我不知道?”

      “我以为你心里有数,雷古勒斯。这么多年了,这可是战争。”阿波罗尼娅也不拥抱他了,挤一挤坐在他身边,热烘烘的,“对不起,我以为你只是不在乎,大家其实都——”

      “对,只有你。”斯内普忽然开口,“只有你是个纯洁善良的白羊羔,只有你满口的‘将来’,却从来都看不明白将来要面对什么,你要是还不赶紧清醒一点,等到黑魔王要你杀西里斯·布莱克的时候就太晚了!”

      其实斯内普很少这么声色俱厉,他大多数时候说话声音都不大,表情也都很轻微。阿波罗尼娅被他吓得不轻,只觉得一颗心“扑扑”乱跳。

      “我曾经是不在乎的。”雷古勒斯轻声说,“但……”

      但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在麻瓜世界耽搁这么久,他陪着朋友一起与麻瓜交涉,他们走在麻瓜的街道上,吃麻瓜的食物,喝麻瓜的饮料。他从未如此深刻、全面地理解“麻瓜”的含义。

      方才那个破破烂烂的小酒馆外停着一辆西里斯梦寐以求的带斗摩托车,他早就在伯明翰感受过那个滋味儿了,在不方便幻影移形的时候。老弗兰克穿着的一条靛蓝色斜纹布的背带裤,口袋和膝盖处都磨得发白起毛了,他知道西里斯也偷偷买了一条,一直藏着没敢穿,应该还是崭崭新的。

      阿波罗尼娅有些明白了,合着这家伙一直当麻瓜是土鸡瓦狗,到今天才发现:啊,原来大家也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她想起去年杀丽塔时斯内普的反应,深觉自己可能是三人组里的道德洼地。

      也不知道雷古勒斯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狭路相逢,即便是立场相悖也不该死。她只能证明黑魔王动机不纯、人品卑劣,却无法撼动纯血统论在他心中的分量。

      只要黑魔王还打着“纯血至上”的大旗,雷古勒斯再鄙薄他的为人与出身,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跟着他走。更别提黑魔王的offer根本就没有“No,thanks”这一选项,雷古勒斯已经走得太远了。

      “要是黑魔王真让我去杀……西里斯,我该怎么办?”雷古勒斯忽然幽幽道,“他已经成年了,我看他一定会加入邓布利多的那个秘密军队。”

      “我们都愿意为你效劳,先生。”斯内普嗤笑一声,“你亲自去,还未必打得过他。”

      阿波罗尼娅好险才没笑出声来,想起三年级他们对上掠夺者那次。她和斯内普都默契地避开了西里斯,雷古勒斯反而先给哥哥叠了个铁甲咒,也不知道是该骂他“小人之心”,还是骂他不信任朋友。

      “那我宁愿是阿波罗尼娅。”雷古勒斯嘟哝道,还有点提不起精神来,“你可能真的会杀了他,西里斯是个混蛋。”

      斯内普哼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当日他们并没有在小汉格顿待太久——万一黑魔王想常回家看看呢?阿波罗尼娅坚持要带雷古勒斯去冈特老宅看一眼,雷古勒斯坚持不从,两人拉拉扯扯个没完。最后竟然是斯内普开口,邀请他们一道回蜘蛛尾巷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前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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