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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鼠祸(2) ...

  •   1980年,非洲,摩洛哥,丹吉尔。

      单身女人在港口拦下了一辆车。她悄无声息的钻进副驾驶后排的位置,报出一个酒店地址。

      黑肤司机悄悄打量着这个怪人。

      十月份正是这座摩洛哥“夏都”的旅游旺季,气候温和而凉爽,来自欧洲的旅客都尽情地舒展着自己的身体。可她却与主流背道而驰。

      她紧紧裹着一件长到小腿的黑风衣,一顶夸张的、具有复古意味的大檐草帽上用珠针钉着面网,一色都是漆黑。

      司机在座位上扭成了花,变着角度从后视镜里窥视她的容颜,却也只看见她苍白的下颏,一缕新月般弯曲如钩的黯淡金发垂在她嘴边。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司机用柏柏尔话喃喃自语。

      这座城市崇尚白色,从本地男女的宽大衣袍,到海岸线上鳞次栉比、雪峰般壁立的建筑物,她像是一滴浓郁的墨汁,在天与海之间格格不入。

      不是来捉奸老公的贤妻,就是偷会情人的荡..妇。

      司机得意洋洋地下了结论,又瞥了一眼女人随身的行李——一只丝带包裹的纸盒,立马确定是后者。

      而且女人似乎很紧张,她不断地扫视着窗外的市井风光,仿佛有人在跟踪她——看来她的丈夫已经有所发现了。

      “如果你不能管好自己的眼睛,”女人忽然冷冷地说,“我不介意替你发挥它更大的价值。”

      司机一愣,却见女人不知何时抬起了头。她有一双黑眼睛,可根据他几十年来迎来送往的经验来看,金发的欧美人种往往不会有这么深的瞳色。

      汽车转了一个弯,阳光斜射进来——他终于看清楚了!司机一拍方向盘,拍得喇叭吱哇乱响。

      “你的眼睛很好看,也很少见,女士。”他口不择言地乱夸起来,“像是澳洲人佩戴的黑珍珠。”

      其实不怎么像,黑珍珠只有皮光是绿的。这女人的眼睛本身就是极深的墨绿色,像是池塘边水生植物腐烂而成的淤泥。

      只有像他这样在强光照耀之下专注凝视,才会发现。

      司机絮絮叨叨地讲起来,问单身的女客懂不懂得基因的知识,知不知道“金发碧眼”也是一种固定搭配。

      “金色头发的人总是拥有一双或清浅或鲜明的蓝眼睛,偶尔也能见到绿眼睛,但像您这样绿得发黑的,我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司机操着一口土味浓重的英语,热情高涨,“如果您父母不曾表现出类似的性状,您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是否有什么病变。”

      但是女人闻言却一愣,抬头瞪向后视镜,仿佛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眼珠子是绿的。

      司机不由咋舌,生怕自己擅言生死吓到了对方,接下来的一路都没有再说话。

      小汽车一路驶出喧闹的城区,经过一条长长的、旁侧种满椰子树与棕榈树的林荫路,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白色风帆般的度假酒店静静地卧在僻静的海湾里,门前停满了豪车,一对家境殷实的白人男女正手挽着手看门童卸行李。那一套大大小小的啡白格纹皮箱看着都像是定制的,每一只都打着L.Vuitton的钢印。

      普普通通的出租汽车在这里是如此的寒酸突兀。

      司机忐忑地回头看了女人一眼,却见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小酒壶,正慢慢地喝着。那只神秘的纸盒打开了,不是他猜测的、要送予情人共享的蛋糕红酒,而是一双黑缎高跟鞋。

      所以还是捉奸吗?怪不得要喝酒壮胆。看,她连战靴都带来了。

      司机自觉掌握了宇宙的真理,连钱递到他面前都没有反应过来。

      女人“啧”了一声,满面厌恶,反手把钱扔到了司机脸上,这才提着纸盒下车——刚下车就踉跄了一下,纤细的脚腕踩着同样纤细的鞋跟直打哆嗦。

      “滴滴——”出租汽车嚣张地按了按喇叭,一溜烟儿跑了。

      女人立在原地平了平气,这才夹在一众阔客之中进门。说实话她的衣着打扮都不算廉价,但举手投足的风度却着实配不上那份考究。

      “你好,我来拜访朋友,不知道伊——塞拉米卡Ⅰ夫妇住哪一间?”

      酒店前台下意识想要拒绝,就见女人轻轻推了个东西过来——50英镑的纸钞,被巧手叠成了一个爱心。

      “那也不行。”他有骨气地还是拒绝了,不由抬头看了一眼,正与女人幽深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她的目光好像能直接看进人的心里去……稚嫩的黑人小伙儿晕晕乎乎地想,她五官其实年轻得紧,没准比他还小几个月呢。

      女人一直紧盯着他,忽然勾了勾嘴角。

      “没关系,那打扰了。”女人没有收回那50磅,转身走到大堂的休息区里坐下,招手叫了一杯柠檬水。又过了一会儿,她不见了。

      客房四楼,正被魂牵梦萦思念着的单身女人此刻正站在14号房门前,她犹豫了片刻,伸手敲了敲门。

      “是谁?”门里有同样年轻的女声问道。

      “是我。”她忍不住道,喉咙里哽得厉害。

      “够了,小姐,我警告你!”门里突然多了男人的声音,“我有妻子,我很爱很爱她,还有我们的孩子,你不要不分白天黑夜地来打扰我们!”

      门里的女人嗔怪地埋怨丈夫:“够了,詹姆!那是她的职业,但今天白天就来敲门,真是够反常的。”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女人羞恼地涨红了脸。

      “蜂蜜Ⅱ小姐?你还在吗?”门里的女声关切地问,“如果你愿意的话,或许我们可以去沙滩上喝杯咖啡?没关系的,我请客。”

      “不……不是什么蜂蜜,我是——”她顿了一下,想起大衣内侧口袋里的护照,“是克洛伊·勒布伦Ⅲ。”

      房间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门里的女声问道:“呃,克洛伊……你还记得上一次我们见面,在哪里,在干什么吗?”

      谢天谢地,她恰好知道。

      “在学校的黑湖旁边,我问你刚刚结束的考试有关的事。”她慢慢说道,“我四年级,你五年级。”

      “什么?那天她也在?”门里的男声惊讶地小声叫喊,“我们一直怀疑是她!但是我们没证据!”

      房门打开了,红发的女子握着门把,碧绿的眼睛充盈着泪水。

      “哦阿波——不,我是说,克洛伊,很高兴见到你!太久没见了!”红发女子一下子扑上来,紧紧地箍住她的脖子,“快进来,来!”

      黑衣女人克洛伊猝不及防,被扑得倒退了两步。她无法驾驭的高跟鞋在此时此刻为她的处境雪上加霜,还好房间内又冲出个男人来拉了他们一把。

      “嗨。”

      克洛伊被红发女子拽进了房间,她手指轻轻颤抖,几乎要抚上对方的脸颊,但她忍住了。

      “好久不见了,莉莉。”

      莉莉·伊万斯忍不住又抱了抱她,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傲罗不是很忙的吗?”

      “哦……魔法部批准了一个西班牙黑巫师的引渡申请,”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一直一直地凝望着莉莉的脸,连忙转过头去,“那个人是我抓的,我得负责到底,所以我就来了。”

      一旁负责泡茶、拿点心招待她的詹姆·波特夸张地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她修剪整齐、描画精致的长眉拧起一个不悦的弧度。

      莉莉觉得奇怪,刚想发问,就听见克洛伊主动道:“那个孩子呢?我是说……哈利怎么样?”

      新手爸妈登时兴奋起来,詹姆风度翩翩地推开育儿室的门,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架摇篮安放在房间正中。微咸的海风顺着敞开的窗子吹进来,吹得摇篮上悬挂的银铃旋转不停,发出清越的脆响。

      “一开始简直没办法,我们抱着哈利就不想放下,更不舍得让他离开我们的视线。”莉莉拉着她的手诉苦,“后来弗朗索瓦丝说,年轻的麻瓜老钱夫妻对孩子不会有太多感情,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我们甚至应该雇一个保姆。”

      詹姆·波特跟在她身后就只顾着点头。

      “呀,哈利醒着!”莉莉惊喜地说。她的儿子睁着一双与她如出一辙的绿眼睛,安安静静地盯着床铃,目光灵活地跟着转来转去。

      “这小子喜欢自娱自乐,这个时候谁要去抱他,他能哭上一整天。”詹姆一边幸福地抱怨,一边检查窗户内外,“不得不为他一直开着窗,有树林,又有水,什么飞虫蜥蜴都爱往屋里钻——嘿!小子!”

      詹姆·波特手里掐着一条草绿色的蛇,足有两英尺长,焦红色的尾巴Ⅳ甩来甩去。

      “哦詹姆!”莉莉本来提着个床铃逗哈利伸手来抓,一抬头差点没叫出声,“那可是条毒蛇!你是怎么——”

      她气势汹汹地走过去,一把拍开詹姆的手——毒蛇立刻游下窗台,沿着酒店外墙逃到一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树上,远远地还看着这边。

      “你有没有被咬到?给我看看!”

      哈利无辜地躺在摇篮里,眼巴巴地等着没了下文的游戏,他有些期待地看了看抱臂立在一边、面无表情和他对视的克洛伊。

      克洛伊犹豫了一会儿,抬起手,拨了拨那个铃铛。

      哈利·波特咧嘴笑起来,胎毛稀疏,看上去还是更像他妈妈。

      “这套玩具真是帮了大忙了,我记得这是谁送的礼物来着?”莉莉解决完丈夫,马上飞回儿子身边,“那个时候我们还在巴黎,住在别人家里,我也没细看,一股脑全都打包了,说起来真该好好写封信去感谢一下的,哈利可喜欢了……是不是,哈利?”

      小婴儿“咯咯”笑着,眉目间满是孩子与生俱来的依恋与爱。

      克洛伊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走吧,出去说。”她扯了扯莉莉的衣襟,莉莉被她扯得一愣,但什么都没说,顺从地跟着她回到客厅。

      “好吧,好吧!”詹姆·波特无奈地笑起来,“淑女的时间,是不是?我去查一查信件,或许可以给那位擅长送礼的朋友寄一些非洲特产。”

      “怎么了?”莉莉关切地悄声问道。

      多年不见的故友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她闭上眼,几乎还能看见那酒红色的长发披在校袍上的样子。嫁人、生子、被黑魔王追杀得背井离乡……这些统统改变不了莉莉·伊万斯,她眼睛里明晃晃的骄傲与锐气只是内化成了母性与温柔,但她还是她。

      “他知道了。”克洛伊哑声道。

      莉莉一愣,还呆呆地看着她,忽然间恍然大悟,手指一松——他们俩手忙脚乱地救下了那个茶杯。

      “回到麻瓜世界就是麻烦,不是吗?”莉莉勉强笑道,可待她收拾完,就已经差不多完全冷静下来了,“多少?”

      “‘黑魔王标记他为其劲敌’,就到这里。”

      这意味着他知道该怎么去找预言中的劲敌了。伏地魔不关心一个婴儿能做什么、会做什么,他只想让他死。

      “他怎么知道的?”詹姆站在通往卧室的门边,手里还攥着一大叠信,“我们离开之前,他不是还在准备夜探魔法部吗?”

      莉莉招了招手,他马上走过来坐在妻子身边,搂住她的肩膀。

      克洛伊怔了一下,不由攥紧手中莉莉的手指,可是很快,她又慢慢放松了力气,将手收回来了。

      “克洛伊?”莉莉蹙眉看着她,“你今天真的有点怪怪的,虽然我们很久没见了。”

      她只得把注意力转向詹姆·波特:“难道你们就不想知道,预言是怎么传到他耳朵里去的吗?”

      她死死盯着波特,如果能杀了他让时间倒流,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事实上她也这么说出来了。

      “真想回到一年级啊,回到你还没有和佩迪鲁交朋友的时候。”她轻声道,“都怪你交友不慎。你亲密的朋友变成老鼠潜入神秘事物司,推倒了一整排预言球,他的手因此受到无法逆转的伤害,就为了这三句预言。”

      “不对。”莉莉瞪大了眼睛,一脸严肃,“你不是克洛伊·勒布伦,你是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鼠祸(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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