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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摊牌(3) ...

  •   1996年,英国,剑桥郡,彼得伯勒,格林格拉斯宅。

      阿波罗尼娅好久没有来了。不夸张地说,她上一次来还是黑魔王没垮台的时候。

      一进门她就注意到了沙发旁突兀的空位,那里本来应该摆着消失柜。买回来几年没拆封,还是去年暑假之前,借调了克利切来,和泡泡一起紧赶慢赶地打扫了一下,又将柜子送去马尔福家——黑魔王对室内装潢应该没研究吧?

      她望着那空荡荡的地板出神,还是新来的人打破了她的沉思——是马尔福夫妇。纳西莎双眼红肿,神情怔忪,整个人像被反复水洗过的一张濒临粉碎的白纸,卢修斯搀扶着她,憔悴的脸上有一层油汗。

      “阿——”纳西莎张了张嘴,眼泪已经落了下来,滚烫的一滴,直接砸落在阿波罗尼娅手臂上,她觉得这景象似曾相识。

      “走吧!”她咬紧牙关,任由这样一位绝色的美人在自己臂弯中哭泣,不肯吐露一个字。

      她的“阿瓦达假死咒”,这本来应该是个绝密。虽然从烂好人莱姆斯·卢平善心大发开始,事情就逐渐滑向不受控的边缘。刚刚在国王十字车站,她都不敢想有多少凤凰社成员知道这件事。

      他们一路沉默着上楼,黑魔王还没有来。阿波罗尼娅曾经的位置上坐着斯内普,他右手边的矮凳空着,曾经属于卢修斯,现在属于她。

      自从“六月之夜”他们就再没见面,或者说,她就忙得没离开过魔法部。阿波罗尼娅醒来后自觉尴尬,更没脸见人,甚至隐隐约约地,感觉斯内普应该在生她的气。

      不管生没生气,当生气哄是没错的。可惜这次不能喝缩身药剂了。

      阿波罗尼娅板着脸坐好——“六月之夜”食死徒们双线作战,但是黑魔王再一次绕过了她,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太开心。

      卢修斯现在坐在黑魔王右手第一位了,雷古勒斯的位置没有变,但是没有人来,只有纳西莎站在那里,止不住地落泪。

      “怎么了,纳西莎?”阿波罗尼娅愕然问道,“我以为你是在为贝拉……难道不是?”

      坐在一旁的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难堪地挪动了一下屁股,试图让自己离悲痛欲绝的遗属远一点。

      “出什么事了?!”阿波罗尼娅厉声问道,“有没有谁能告诉我,随便哪个都行?”

      “你中午干什么去了,阿波罗尼娅?傲罗没有向你通报?”

      熟悉的声音传来,黑魔王遭遇连番打击,不仅损兵折将,还被哈利·波特照着脸狂抽,虽然看着还冷静,但行事终于踏实了很多——他不再飞了,而是像个凡人一样用走的。

      这位是属塑料袋的,只适合打逆风局,顺风就飘得不像样子。

      “我约了麻瓜首相吃饭。”阿波罗尼娅恭敬地说,“正餐总是消耗时间的……我想,或许我出发前应该看一下简报?”

      伏地魔摇了摇头。

      “今天霍格沃茨放假。”他说,“西弗勒斯,你告诉她。”

      阿波罗尼娅故意皱了皱眉,向斯内普那边倾身过去,两人窃窃私语了片刻,她才惊呼一声,险些没站起来。

      “是谁干的?”

      “不知道。”拉巴斯坦苦涩地说,“现场太乱了。”

      “怎么,你很在意雷古勒斯?”伏地魔注视着她,“你为了他的死而难过?”

      “这也是难免的,大人。”阿波罗尼娅瓮声瓮气地说,“当年在斯莱特林里,我很少有说得上话的人,现在他们一个个都——”

      不远处的阿米库斯·卡罗打了个哆嗦。

      “照我说,他这是咎由自取!”伏地魔尖利地冷笑了一声,“心软的人永远成不了大事!只会害我又失去了一个还算得力的仆人!”

      阿波罗尼娅在心里默默鼓掌。脱身计划是雷古勒斯提出的,一接到纳西莎的请求他就想到了这个主意。

      伏地魔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弱点,罚也罚过,点也点过,后来还不是认了?“挡枪”的行为动机是成立的,所有认识雷古勒斯的人,都会觉得这是他能作出的抉择。

      内因有了,外部条件也很充分:《预言家日报》不归魔法部管,福吉干预那是福吉的事,通缉令在“六月之夜”的第二天上午就送去报社了,谁知道主编拖到那天才发?偏偏霍格沃茨那天放假,偏偏纳西莎因为不想德拉科回家而拜托雷古勒斯去接孩子,偏偏黑魔王刚刚宣告归来,正令食死徒们声势浩大地四处袭击以制造恐慌。

      两下一合计,好,等站台上人走得少一些,他们就硬抢。可谁让救世主一伙人竟然没走呢?

      食死徒面具下,谁知道谁是谁呢?老牌干将逐步凋零,新加入的那些货色,拉巴斯坦自己也认不清吧?

      “我体谅你的心情,纳西莎,所以今天没有去打扰你。”伏地魔亲切地说,“可我不是让卢修斯把德拉科带来吗?为什么是你来了?”

      “德拉科没回来!”纳西莎直接崩溃了,她跪在地上,哭得浑身颤抖,“他没回来!大人,他被凤凰社抓走了!”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到斯内普身上。他很明显地愣了一下,才说:“我不知情。”

      “大人,恕我直言,这不是凤凰社的风格。”说话的是安东宁·多洛霍夫,和贝拉是类似于“黑白双煞”一样的人物,那天晚上他在契克斯庄园。

      “学生,德拉科是学生,他一天没毕业,这个身份就是他的保护伞。”伏地魔慢慢地说,“邓布利多就会觉得,他父母的事和他无关,你们小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纵容你们的,不是吗?安东宁说得没错。”

      “您、您是说……”纳西莎像一朵被泪水浸透的花,“德拉科他……叛逃了?”

      “这绝不可能!”斯内普难得地主动开口,“我来为德拉科担保,大人。”

      阿波罗尼娅保持沉默,对自己永远是伏地魔疑心名单第一位的事实心知肚明。这种事,做父母的都不好开口,当老师的正合适。

      “德拉科没理由叛逃。主人,请您明鉴。”斯内普先为整件事定下基调,“马尔福家相当和睦,他和父母之间并没有矛盾,相反,他与波特那些人从来不和。凤凰社没有什么能给他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事实就是,德拉科·马尔福确实不见踪影。他没有随食死徒回来。如果凤凰社不会抓他,他又不可能叛逃,那他会去哪里呢?

      “如果可以这样的话,大人。”阿波罗尼娅恰到好处地开口,“我想凤凰社是会为雷古勒斯举办葬礼的,他毕竟姓布莱克,还有个哥哥在。我去看看,或许会打听到德拉科的消息。”

      伏地魔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本来还想看看几个孩子的,结果德拉科又没来。”他百无聊赖地倚在高大的宝座上,“以后再说吧……西弗勒斯。”
      “是,大人。”

      “把这个带回去,还给邓布利多。”伏地魔伸出两根手指,向着门口的方向勾了勾,一个圆圆的东西滴溜溜地飞了过来,停在他们面前,“小心点,别用手碰。”

      是哈利交给伏地魔的那个预言球,特里劳妮在他三年级时作出的预言。

      “您的意思是?”斯内普挥了挥魔杖,预言球消失了,“让邓布利多碰?”

      “你能做到吗?”

      “我能。”斯内普肯定地说。

      “很好。”伏地魔赞许地说道,“这关系到我们下一步的计划……一直以来我们都走错了路,所以才磕磕绊绊,损失惨重,是时候修正一下前进的方向了,拦路的绊脚石,首先要除去。”

      他忽然又转向卢修斯。“停止对那些逃兵的追杀,鼓励他们回来。如果能带来我想要的消息,说不定我会原谅他。”
      伏地魔说道,“我们缺人,很缺人。”

      然而他根本不说所谓“想要的消息”究竟是关于哪方面,可见是学乖了。

      但是没关系,那消息本来就是阿波罗尼娅透过去的。

      1996年,英国,伦敦,威斯敏斯特区,格里莫广场。

      送葬的人穿过广场。

      他们排成肃穆的行列,看上去相当体面。有白发苍苍的高大老人,也有青春靓丽的少年男女,无一不穿着整洁的黑色丧服,像是刚从墓园归来。

      粗心的人很难发现他们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他们既不从地铁站上来,也没有乘车,仿佛只是凭空出现在草地上的。而12号像是一辆揽客的巴士,接到了这些人,便“嗖”的一下消失了。

      “巴士”内部,一群人挤在门厅里手忙脚乱地脱去外衣——战时这么穿还是太不吉利了,哪怕只是掩人耳目,哪怕葬礼的正主此时正站在楼梯上,手端一杯红茶笑着看他们。

      “德拉科呢?”阿波罗尼娅抬头问,“还自闭呢?”

      雷古勒斯笑着叹了口气:“他爸爸妈妈都不是这样的人,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这么倔。”

      “呃……”罗恩正笨拙地解开黑西装的领带,拜天气转冷所赐,这一身还算舒适,“我要不要去道个歉?”

      “你道什么歉,西里斯还没向我道歉呢!”阿波罗尼娅哼了一声,“我说莫丽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这种时候还敢放你出门。”

      韦斯莱和普威特都是布莱克们拐着弯儿的表亲。但亚瑟和莫丽都没来,只派了最小的两个儿女,同样的是,安多米达也没来。弗兰克和唐克斯虽然也是亲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倒是冠冕堂皇——怕其他食死徒来抢尸体。

      “别去。”对她的嘲讽置若罔闻的西里斯也劝道,“你现在去只会被他迁怒,斯莱特林都很会骂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在场唯二两个斯莱特林都很不高兴。“好吧,我们总是替不在这里的人背锅。”雷古勒斯看上去像是年轻了好几岁,整个人容光焕发。

      “还是我去看看他吧,他也该回去了。”阿波罗尼娅说着,却被一直肃然不语的邓布利多叫住。

      “等等。”邓布利多指了指会议室的方向,“我能先和你谈谈吗,阿波罗尼娅?”

      刚才还挤挤嚷嚷的门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如果你说的是格里莫广场12号不再安全的事,邓布利多。”雷古勒斯快步走下来,“我和你保证——”

      “不,不,不相干……”邓布利多从容地挥了挥手,“别的事,或者说,是我的事,私事。”

      凤凰社成员们的表情都很惶惑,似乎全然无法理解邓布利多居然还有私事。他是旗帜,是符号,是领袖,但唯独不像个活人,连他那些喜欢华服与甜食的小爱好,那些室内乐与十柱滚木球戏,都可以解读为个人形象塑造的必备一环——就像老牌名流都喜欢读《呼啸山庄》和狄更斯一样。

      阿波罗尼娅早有预料,转身拧开房门,率先走了进去。

      按照邓布利多的作风,怎么也要摆上些吃的喝的,大家亲密无间地坐在一起,推心置腹地说些心里话。可是这次他没有——他们分坐在长桌两头,邓布利多注视着她,久久不曾开口。

      “我能不能知道,你对未来是怎么打算的,阿波罗尼娅?”她打了个哈欠,冷不丁听到邓布利多如此询问,“我是说,战争结束以后。”

      “怎么,您怕我成为下一任黑魔王?”阿波罗尼娅绽开一个微笑,她大部分身体都陷在阴影里,唯有一双精雕细琢的、亮晶晶的红唇暴露在破窗而入的阳光之下。

      “我们已经有前车之鉴了。”邓布利多并不否认。

      “我始终认为,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只是道路有所不同。”她神情自若,眼神也绝不动摇,“可惜你不这么认为……教授,你自己就是个绝无私心的高尚之人,为什么反而要来怀疑我别有所图?”

      “因为我认识另外两个别有所图的巫师,他们和你一样,外表、能力无不出众,拥有一颗勃勃跳动的、冰冷的野心。”回忆起那段岁月,邓布利多甚至微微笑了起来,“在未发迹时,他们总是让人觉得他们是对方最亲密的爱侣、最体贴的朋友,想他人之所想,急他人之所急,直到从那人身上榨取出最后一丝剩余价值。”

      “您不必向我诉苦,教授。”阿波罗尼娅慢悠悠地戳他肺管子,真对不住,“人就像是一面镜子,您对我的所有解读,都无法构成千万分之一的我,那却是一览无余的你。”Ⅰ

      邓布利多硬生生被她怼得一愣。

      “当然。我不能否认,我也曾误入歧途。这并不可怕,重要的是,有没有激流勇退的决心。”

      “您认为我没有?”阿波罗尼娅惊讶地看着他,“为什么?”

      答案不言自明,是爱。

      往近了说,有斯内普和雷古勒斯,往远了说,戈德里克山谷那个微雨的清晨,邓布利多幡然悔悟,因为他失去了阿利安娜。

      她也有一个体弱多病的拖油瓶“弟弟”。不管她打着多么冠冕堂皇的旗号,事实就是,科俄斯被她踢去了美国,十几年来寒暑不问,从不相见。阿波罗尼娅只是从每季度的财报上确认他还在顽强地活着。

      “你有没有想过,教授。”她忽然说,“如果我有爱,我会过得多么痛苦?”

      邓布利多默然无声,心中暗暗惊奇。他对阿波罗尼娅的过去和奥秘一无所知,单就他眼见的这些来说,她的生涯绝不轻松。

      “您尽管批判我冷酷无情,正是冷酷无情才使我毫发无伤地走到今天。”阿波罗尼娅平静地说,“我不必忍受道德的负担、良心的谴责和爱情的刺痛,我只需要在我选择的道路上一往无前地走下去,谁也别想拦住我。您觉得,没有爱,是我的缺陷,可我却觉得,这是命运馈赠于我的礼物。如果我能早认识到这一点,我会对克拉托斯和缪西卡的尸体更尊重一些。”

      说到这里,她忽然感到索然无味。无论她再怎么说,也不会有人真正能理解她,这不过是在浪费时间。

      “爱是雾海上的航灯,为迷途的我们指明方向。”她并未像别人那样贬低爱,这让邓布利多稍稍感到轻松,“如果命运剥夺了你爱人的能力,又是什么在为你指路呢,孩子?”

      “我的记忆,或者说,本能。就像食草动物永远都不会吃肉。”

      邓布利多顿了顿,从巫师袍内侧取出一样东西,摆在桌面上。“那么说,你果真……来自于未来?”他问道。

      是个对讲机。

      阿波罗尼娅困惑地望着他。

      “你也不太会用这个东西,对不对?”邓布利多乐呵呵地笑起来,“我想,它在你们的年代已经不实用了,或者说,并不大众。”Ⅱ

      阿波罗尼娅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只是在笑。

      “您没有听说过‘祖父悖论’与‘蝴蝶效应’吗,教授?”她笃定地反问,“就算没有,时间转换器的禁忌,总该知道吧?”

      邓布利多的表情说明他真的有了解过。当然了,像他们这种天才,一念起,就要研究个透彻,现在估计连《神秘博士》都看过了。

      但无论是“身穿”和“魂穿”甚至是巫师大概还没进化出来的“觉醒宿慧”,都无法解释这个问题:她这样肆意妄为,难道不害怕将原本时间线上的自己作没?可她如果是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又凭什么了解他们的故事?又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地想要改变的欲望?

      量子力学对巫师来说还是太难了,邓布利多顶天了从《复仇者联盟》里整点儿“平行宇宙”,“打破次元壁”这种事嘛,啧!

      但她还是不能承认,因为邓布利多的探寻绝不可能到此为止,无论是作为正派巫师的领袖,还是单单作为一个学者。她得从无到有地编出一整套身世,幸存者的结局,她也基本上快要忘光了,编都没办法编,更不能胡编——否则邓布利多轻而易举地就能发现她的漏洞。

      阿波罗尼娅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她是邓布利多,她会直接让斯内普发问,一个直白的、斯内普一直回避的、她受困于血盟而完全无法糊弄的问题。

      这该死的万恶的魔法!

      “说出你的来意吧,教授。”阿波罗尼娅好整以暇地向后靠去,“这么多年,我还以为我们之间已经有了默契,是什么让你突然又看我不顺眼了?”

      邓布利多苦笑一声,从袍子里取出第二样东西,顺着长长的会议桌滑到她眼前来。

      一份报纸。

      入目皆是德语,她只看得懂日期——在救世主于《唱唱反调》揭露食死徒之后,“六月之夜”之前。但是没关系,那篇社论的英文原稿就是她写的。

      内容自然是针对邻居英格兰似乎又在闹伏地魔的事,正文里大概有这么一句,大意是“持有接骨木魔杖的格林德沃都被邓布利多击败了,伏地魔和他相比,就像是幼猫之于猛虎,根本不值一提”。

  • 作者有话要说:  Ⅰ语出三毛。
    Ⅱ即上节保护首相的时候,波子忘记关对讲机,但当时频道是公频,为啥只有AD听见、SS没听见,当然是因为他们聊完他就切回和波子私聊的频道了,所以这是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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