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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意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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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灯光中，沙发上的手机一分钟之内亮了很多次，袁清没看到。
酒吧里很嘈杂，大笑和起哄的声音令人烦躁。
坐在沙发上久了，袁清的身子有些发麻，脖子上的臂弯勒得太紧了，令他喘不过气。
“李明哲，把你的脏手拿开！”他用力地拍打那只在他面前晃悠的手，脸憋得发红，“要被你勒死了！”
可能是身上压着的重量太大了，他的话显得中气不足。
好友并没有撒开手，反而又勾着袁清的脖子，往他身上凑，一股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李明哲已经喝醉了。
怒火中烧。
袁清猛地抓住胸前的那只手，狠狠地咬了下去，很快嘴里有了一股铁锈味。
“袁清！你属狗的啊！”手从对方嘴里挣脱，他又哀嚎着把那只手臂收了回去。
“呸。”袁清皱着眉头吐出嘴里的血渍，又拿了张纸重重地擦着嘴，“咋没把你咬死呢。”
李明哲是“造星娱乐公司”的副总裁，和袁清是好兄弟，两人天天在一起鬼混。
“咬死了，谁陪你玩啊，袁少爷～”李明哲边说边给自己灌了一杯酒，一副酒鬼的样子。
袁清不理他了，起身走到人群里。
五光十色的酒吧里放着暧昧的音乐，空气中混合了酒气和香水气，种种因素纵勇着一些人围上了袁清，争抢着和他套近乎。
“袁少，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啊？”
“你看我这样的你喜欢吗？”
“袁少爷哪看得上你这种，我来给少爷您介绍个小嫩模吧，包您喜欢！”
……
袁清摆摆手，一脸不悦，他讨厌一堆人围着自己献殷勤：“别吵了，我心慌。”
这招很管用，惹人烦躁的“蚊子”很快都飞走了。
他转了一圈，没找到自己喜欢的类型，又灰溜溜地回到原处。
沙发上的李明哲怀里多了一个大胸美女，正醉醺醺地和她吹着牛。
袁清表示眼不见为净，他坐远了点，跷着二郎腿，嘴里叼着可乐吸管，视线聚焦在手机上。
爸妈给他发了几条催他回家的消息，自己游手好闲这么多年，这种信息也收到过不少，他没多在意，也没回复，看了一眼就退了出去。
他点开微博。
微博里满屏都是《仙剑情》宣传和楚君涵个人采访，看得他眉头紧锁，原本瘫在沙发上的身子一下子直了起来。
举起手机，把里面的内容展示给醉仙梦死的李某人： “《仙剑情》这剧的男三是你们公司的吧，他演技烂成这样，怎么这么火，来说说。”
李明哲推开怀里的美女，身子前倾，一边的嘴翘着，把苹果肌往上顶，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眯得更小了，成了一条缝，高深莫测得很。
好兄弟这副样子真的很欠揍，袁清嘴角抽搐，压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别装了，快解释一下。”
“嘿嘿。”他的面部表情恢复正常，往沙发上靠了靠，手搭在美女肩上，随意地说：“楚君涵有钱呗，他给剧组投资了三百万，还自掏腰包做广告，money的力量是无穷的。”
听完这话，袁清反常地有些情绪低落。
没了钱的加持，自己也不过就是个除了吃喝玩乐啥也不会的废物而已，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说得真的不错，有钱，甚至能让野鸡变凤凰呢。
越想越难过，酒吧的灯光昏暗，人头攒动，复杂的气味涌入鼻腔，他有些呼吸困难。
“走了啊。”收回手机，袁清放下可乐杯，表情恹恹地站起来，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明哲，要是我家破产了，你还会把我当兄弟吗？”
“哥们，只要天不塌下来，你家会一直富得流油，所以这个假设不成立啊。”李明哲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显然是没过脑子回答的。
“严肃点，我在很认真地问你，好好答。”袁清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迟疑了一下，李明哲摊着手，摇了摇头：“哎，没办法，到时候就我来罩着你吧。”
说完他拍了拍胸脯，一脸正气地看着袁清，旁边的美女还捶了捶他的肩，嗲嗲地说着夸赞他的话。
袁清失笑。
离开酒吧，他准备回自己在京城的公寓。
入冬了，袁清穿得单薄，风毫不心软地溜进他的领子，冷意渗透到全身。
他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快速走向停车位。
不远处的梧桐树在风中摇晃着身姿，叶片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袁清把自己塞进车里，望见一旁的梧桐树，出奇地联想到了家中花园里的那棵桂花树。
桂花在风的吹拂下也会发出这种声音，而且还带有甜甜的香气。
他有点想家了，坐上车，手握方向盘，想起父母发的消息，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还是回家吧”，默念着。
蓝色的跑车在城市色彩交织的灯光中穿过一路的繁华，向家的方向疾驰。
车里的袁清想了很多，自己是家里的独子，一出生就是含着金汤匙的，在成长过程中受尽宠爱，长大了更是什么事都不用干，啃老就行，今年都22岁了，还游手好闲一事无成。
人生嘛，总该有点正事干干。
玩乐了很多年的他决定自己创业，宏伟的事业蓝图在脑海里构建着。
想着想着，袁清忍不住抿着嘴笑了起来。
光明的前途近在咫尺，袁公子笑得越来越猖狂，满嘴的大白牙暴露在空气中，眼里冒着精光。
他袁清只要肯努力，就能办成事！
凌晨两点，袁清回到家，眼前的画面把他吓到了。
别墅里灯还亮着，茶几上的文件散散地摆开，像清明上河图般错综复杂，地上全是揉成一团的纸巾。
母亲眼睛发红，一只手里拿着文件。她边看边哭，另一只手里还攥着纸巾，随时准备擦拭眼泪，父亲则罗着背，手肘抵在膝关节上，用手扶着额头，嘴里不停地叹气。
他们甚至没有发现袁清走近了他们。
看来发消息让他回家，是真的出事了。
“爸，妈……”袁清轻轻地叫了两声，怕吓到他们，但两人还是保持原状，好像没听到一样，“爸妈！”
唐晓凤抬起眼，苦笑着：“清清，你回来得好晚。”她脸上多了很多皱纹，眼下一片乌青，她揉了揉眼，“建国，你告诉他吧，我累了。”
袁清的父亲袁建国坐正了，转身面对着袁清，目光里充满了无力，黑眼圈也很重，一脸憔悴，看上去老了很多。
一种难以言说的愧疚涌上袁清的心头。
“儿子，你做好心理准备啊。”他闭上嘴，眼神严肃地看着袁清。
桌上的文件是记录公司流水的，袁清的心情随着一路下跌的折线图一同慢慢沉到谷底，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爸，你说吧，我能行。”他嘴唇咬得发白，大腿两侧的手紧紧地握着拳，大拇指把中间的两个指关节压得通红。
“最近市场环境变了。”袁建国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声音逐渐变弱，“房价一路下跌，我们企业负债率过高，破产了，明天中午就要宣布了。”
说完他转过身，又把头低了下去。
华丽的别墅里格外安静，袁清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波涛汹涌的心情，松开拳头，坐到唐晓凤和袁建国中间，张开手臂，搂住了他们。
“爸妈，没事的，把值钱的东西都卖了还债，剩下的我来还。”他脸上挂着笑，故作轻松地说，“你们养我22年了，该我来养你们了。”
袁清不擅长伪装，他是一个极其纯粹的人，难过了哭，开心了笑，但是在他这辈子最难过的时候，他却笑了。
只是脸上的笑容没有持续下去，说完，他就颤抖着身体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爸妈对不起，这么多年我混蛋成这样，连你们发的信息都不回。”他哭得梨花带雨，边说边吸着鼻涕，手还搭在父母的背上，眼泪直直地落下来，衣服裤子被打湿了一大片，“爸妈，快告诉我欠了多少……”
“五千万，卖了别墅、车和奢侈品，大概还剩三千万，我们在国外还有一家公司，你爸和我准备去国外了。”唐晓凤擦了擦袁清的眼泪，拿下他搭着的手臂，“你的房子和车子自己处理，我们不管。”
“妈、嗝，那我、嗝，不去吗？”袁清忍不住打嗝声，每说一个字就抽噎一下，泪水倒是止住了。
唐晓凤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傻儿子，口吻委婉：“清清，你语言不通……”
“我会成穷鬼的。”他眼里闪烁着泪花，一把抓住唐晓凤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妈，难道我要去打工了吗？”
“不然呢？”沉默许久的袁建国插嘴道，他恢复了元气，恨铁不成钢地说，“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你也是时候该历练历练了。”
“嗯。”袁清被袁建国说得脸红了，迅速站起来，撒腿就跑，“睡觉去了！”
唐晓凤、袁建国：“……”
第二天中午，袁氏集团正式宣布破产，袁清的创业梦也毁于一旦了。
机场里，袁清看着最熟悉的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压上了一块巨石，他转身离开，迈出的步伐格外沉重。
踏出机场的那一刻，不真实感使他头晕目眩，他不走了，蹲在门口。
袁清后悔了，他后悔自己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天天不务正业到处乱玩，也后悔自己在进入社会之后没有去父亲的公司工作积累经验，现在的他没有会干的事，找工作难如登天。
他抱着脑袋，哭丧着脸：“谁来帮帮我啊！”
一个冰冷的电子音在脑中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