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鸢夜》十玄月

12、上元节三人游灯会

　　半个月后，上元节。

　　一早望月便来了海棠苑，“参见王妃，王爷命属下传话，请王妃中午与王爷一同前往琉璃斋用膳。”

　　“好，我知道了。”

　　马车上，萧青夜开口：“王妃不问问本王为何邀你同行吗？”

　　叶青鸢乖顺回答：“妾身不必知道原因，只需听命便是。”

　　见她如此，萧青夜难得起了逗弄她的心思，说道：“若是本王要取你性命呢？王妃也不问吗？”

　　叶青鸢诚实回道：“若是攸关性命，那自然还是要问个清楚的，不能做个糊涂鬼。”

　　萧青夜闻言轻笑一声，感叹道：“王妃果然有趣，怪不得长乐郡主自那日宫宴后便对你念念不忘。”

　　叶青鸢以前许是装傻，但这下却是真糊涂了，“王爷这是何意？”

　　萧青夜解释道：“她得知今日本王几人会在琉璃斋小聚后，便去缠着云承要他来找本王带着你一起赴约，云承被她缠得无法来央求本王，那本王也只好应允了。”

　　叶青鸢眉心微跳，这确是阿柠能做出来的事。

　　到了琉璃斋上了雅间后她发现不光是萧清墨等人，还有一气质温婉的女子，正是除夕那日面对乔柠桉的假意发难，站出来为她说话的人。

　　楚念绾起身行礼道：“见过王爷、王妃。”

　　乔柠桉因与云承的表兄妹关系，和萧青夜他们相处中也没那么多讲究，故而坐在原处没动。

　　萧青夜开口：“楚小姐不必多礼。”

　　叶青鸢身为王妃本是不必向她行礼的，但因着她是未来的宸王妃又加上那日的事，便欠身回礼道：“青鸢在此谢过楚小姐那日为我出言。”

　　楚念绾柔声说道：“王妃客气了，区区小事，何需言谢。”

　　“原来……”上官翎闻言挑眉，“王妃还认识楚小姐呀？”

　　叶青鸢从容回应：“除夕那日刚认识。”

　　“想知道言谢的其中缘由就直说！你问我啊，我可是关键人物呢。”

　　乔柠桉突然出声，接着又将那日之事三言两语讲了个清楚，而后出言讥讽道：“怎么样，满意了吗，上官公子？”

　　上官翎举手投降。

　　乔柠桉睨了他一眼才放过他，然后拉着叶青鸢坐下将一个精致的雕花玉瓷碟推到她面前，“王妃快尝尝，这是琉璃斋新出的梅花羹，甚是美味。”

　　叶青鸢听她唤自己王妃，一阵不适，皮肤都起满了小疙瘩，但面上还要保持镇定，尝了几口后说：“果然不错，郡主好眼光。”

　　云承见方才已经吃了许多的乔柠桉还有继续进食的打算，立马将她面前的瓷碟推远。

　　“好了，方才已经吃了许多了，哪能把甜食这么当饭吃。”

　　然后朝门外喊道：“小二，上菜。”

　　不一会，菜肴就上满了桌。

　　琉璃斋的美食出名，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欲滴。

　　叶青鸢一直也都很喜欢琉璃斋的菜肴，但今天和这么一堆人坐在一起，尤其是旁边还坐着个萧青夜，哪怕乔柠桉就在身边，她也没法放松，一顿饭下来没怎么动筷就没了胃口。

　　一个时辰后，萧清墨命人撤了碗碟，上了茶点。

　　云承喝了口茶，看向萧青夜，“表哥，下月的春蒐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萧青夜没回答，而是转头淡淡看了叶青鸢一眼。

　　叶青鸢立即会意，自己这是该回避了。

　　于是她站起身，柔声道：“王爷，妾身见街上热闹，想去转转。”

　　萧青夜收回视线目视前方，只淡淡地吐出一个音节，“嗯。”

　　乔柠桉见状立马说：“一个人逛多没意思啊，王妃我陪着你吧。”

　　说着二人便向外走去。

　　而留在屋中的楚念绾虽是已定的宸王妃，但毕竟还未与萧清墨成婚，待叶青鸢与乔柠桉离开后，只她一个女子留于屋内也多有不便，于是便向萧清墨说道：“王爷，我也陪王妃与郡主一同去街上转转吧。”

　　“好。”萧清墨见她想上街自然不会拦着，只叮嘱着，“不过你要记得随时歇歇，别一直不停地走，今日天冷，要是出汗了容易着凉。”

　　“好。”楚念绾柔声应着，说完便也带着自己的侍女离开了雅间。

　　萧清墨见她话音还未落便已走远，有些无奈，立马吩咐自己的贴身侍卫，“司砚，速去跟着楚小姐，今日街上人多，你好生照看，千万别让人挤着她。”

　　“是。”司砚领命追去。

　　想起楚念绾方才的样子，萧清墨面带宠溺，摇了摇头，“倒是很少见绾绾这样着急的样子，看来她也很喜欢弟妹。”

　　萧青夜没什么表情地说：“不光长乐郡主和楚小姐喜欢，别人对她也照样有兴趣。”

　　上官翎来了兴致，“哦？此言何意？”

　　萧青夜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缓缓将那日叶青鸢和萧良锦的对话经过描述给他们。

　　萧清墨思索片刻后说：“弟妹外柔内刚，识大体有分寸，可堪大用。”

　　萧青夜放下茶，“若是利用得当，自然是事半功倍。但若是利用不当，亦恐有反噬。”

　　云承一脸迷雾笼罩，“你们……你们在说些什么啊？我怎么听得云里雾里的……”

　　萧清墨轻笑，温柔道：“你不用那么明白，凡事你都有我和青夜这两个表哥在呢，你尽管做你的闲散王爷，逍遥自在就好。”

　　上官翎也难得没拆台，笑着看他。

　　生于皇家，看似享尽荣华，应有尽有，但光亮背后却最是肮脏。

　　谁都想独善其身，远离纷争，但谁又能真正的身不染尘，浊中自清？

　　身处漩涡，人人都在拼尽全力厮杀，直到满身血污地从人心鬼蜮里杀出重围后以为可以得见天光，但到头来却发现是曾经的一份天真最难拥有。

　　所以云承无疑是幸福的，是众人没有却想留住的。

　　萧清墨又看向萧青夜，“青夜，所以你已有决断了吗？”

　　他漫不经心道：“嗯，机会我已经给她了，就看她怎么选了。”

　　——

　　另一边，二人出了雅间行至楼下。

　　乔柠桉看着街上摩肩擦踵的人群，说道：“今天的人可真多啊，阿鸢，我们先去哪呀？”

　　“去缘香阁，我有事交待给星竹。”

　　来到了缘香阁，乔柠桉见展出了一些新式香料，目光瞬间就被吸引了过去，她头也不抬地对叶青鸢说道：“阿鸢，你先上楼吧，我等会再去找你。”

　　叶青鸢无奈，笑着说：“好。”

　　待上了楼，她和临桑前脚刚进了房间，星竹便后脚赶来，“小姐，您可算是又露面了！”

　　叶青鸢斜靠在软塌上，一脸慵懒，“啧，距离上次见面这才不过一个月多点而已，就这么想我呀？”

　　“当然啊！”星竹撒娇道，“小姐，要不让我跟临桑换换吧，或者，我也以侍女的身份跟您一起去王府？”

　　临桑瞪大了双眼，将头都快摇成了拨浪鼓，绝对不换，星竹的那些活哪是她能干得了的？！

　　“那可不行！”叶青鸢果断拒绝。

　　临桑闻言明显松了口气，停下了晃动的脑袋，而星竹则一脸沮丧。

　　叶青鸢看着她二人鲜明的对比笑出声，星竹的性子她还能不了解？不过是因为现在所有的事务一下子都扔给她一个人了，所以有点想偷懒罢了。

　　“你呀，就乖乖待在外面吧，别那么想不开，以你的性子，要真的进了王府，肯定过不了两天就又要缠着我把你送出来了。”

　　被无情戳穿的星竹瘪了瘪嘴，讪讪地笑着，好像……确实会！

　　别说到时候真让她进去了，她光是现在想想皇家的各种规矩就已经开始头疼了。虽然里面有叶青鸢，确实很令人心动，但和外面无拘无束的广阔天地相比……嗯，她还是能分得清孰好孰坏的！

　　接着星竹又想到她现在出来一趟不易，于是便问道：“对了小姐，您这次过来是所为何事？”

　　叶青鸢交待她：“把御用供香的事情加快。”

　　星竹疑惑，上次见面自己提及供香一事时，她家小姐分明还是不在意的态度，为何现在又要突然加快进度了呢？

　　不过虽然不解，但星竹对于叶青鸢一直是无条件的信任，她相信叶青鸢这么做一定有她自己的道理，自己只需听命行事即是。

　　是以星竹只怔愣一瞬，便又紧接着请示道：“要加快到何种程度？”

　　叶青鸢淡淡开口：“越快越好。”

　　“是，小姐放心。”

　　“嗯，你办事我一向放心。”叶青鸢赞许着，而后又正色道，“还有，一直找的那个工部水部司员外郎有线索了吗？”

　　当年工部下属水部司奉命修缮水坝，却不想水部司郎中与当时的户部尚书江向之合流贪污，用不合格的建材以次充好，致使新修缮完成的水坝被轻松冲毁，淹了数州，水患肆虐。

　　消息传回京城后，皇上震怒，因证据确凿，便下令将江向之及水部司一干相关人等皆满门抄斩，就连当时的工部尚书也被问责贬职前往江南修建新水坝，直到七年后新坝建成才得以回京。

　　但当年河岸边上，黑衣人将赵凝霜长剑穿胸的画面仍深深刻在叶青鸢的脑海中，如此明显的灭口之举，这分明是有人从中嫁祸有意为之，真正的贪污者仍逍遥法外！

　　所以她必须找到那个当时同样参与修缮任务却在事发前莫名失踪，至今杳无音讯的水部司员外郎钱正。

　　她不是没想过钱正或许并不是失踪，而是同样被人灭了口。

　　但只要有一丝希望，她就不能放弃！

　　星竹有些沮丧道：“没有，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叶青鸢叹了口气，“继续，不惜代价地找！”

　　星竹应道：“是！”

　　她如今不比从前行动自由，即便今日有乔柠桉相伴做幌子，她也不宜在此久留，免得给自己平添麻烦。

　　是以交待完要事后，叶青鸢便又带着临桑匆匆下楼。

　　“阿柠，”她来到乔柠桉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挑好了吗？”

　　“好啦。”乔柠桉拿着挑好的香囊和她一起往外走。

　　却不想二人方一走出缘香阁，就见楚念绾迎面而来。

　　她来到二人面前，欠身行礼，“臣女见街上热闹，便也想出来走走，听店小二说王妃与郡主朝缘香阁这边来了，就自顾自地寻来了，还请王妃与郡主莫怪。”

　　叶青鸢浅笑，“楚小姐言重了。”

　　楚念绾柔声又说：“王妃郡主若不介意的话，可否让臣女一起同行呢？”

　　乔柠桉见她也要跟着倒没什么反应，反正今日叶青鸢要交待的事也交待完了，现下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有楚念绾跟着，她就得记着不能随便唤“阿鸢”了，想到这点，再看她身后还跟着萧清墨的近侍，乔柠桉不禁皱起了眉毛。

　　叶青鸢悄悄伸手拽了拽她，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而后看向楚念绾道：“自然不介意，有楚小姐同行甚好。”

　　楚念绾向她欠身，“多谢王妃。”

　　因是上元，街上人头攒动，长长的舞龙队伍更是将百姓的热情又提高了不少，街边随处可见各种样式精美的花灯，走几步就可见一堆人围在一起猜字谜，好不热闹。

　　乔柠桉拉着叶青鸢在各种小摊面前来回窜，一会拉着她去买糖人，一会又拉着她买糖葫芦，然后又全都吃两口就不吃了丢给希云，只图个新鲜。

　　叶青鸢也不阻止只纵容着她，笑着跟着。

　　不一会，她的侍女希云手上就拿满了东西，落后几步距离在后面委屈地叫着“小姐”，一张累得通红的小脸费力地从胸前抱着的一堆东西后面露出来，看着乔柠桉，眼中写满了无声的祈求。

　　乔柠桉回头，看到她可怜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而后又有些心虚地正起脸色走过去将她手里的东西统统扔到司砚怀中。

　　然后理所当然地说：“希云一个女孩子家拿不动这些东西，这里就你一个侍卫，便有劳你了。”

　　说着她还将楚念绾的侍女白芷手中为数不多的几样也塞到他手中。

　　司砚恭敬回道：“郡主言重。”

　　希云见自己终于得救，喘了口气，向他道了声谢后便去追她家已经又走远了的小姐。

　　一炷香后，就连从暗卫营中过五关斩六将脱颖而出才得以做萧清墨贴身侍卫的司砚都有些招架不住了，恨不得自己能长出八只手来。

　　他只得无奈地叫来暗卫，让他们把东西先送回琉璃斋，然后又留了几人和他一起陪着她们接着逛。

　　本还有些收敛的乔柠桉见此买起东西来更是肆无忌惮了。

　　今日叶青鸢身着一袭青色衣裙，外面罩着同色系的斗篷，梳着圆髻，只点缀着一根碧玉素簪，清冷淡雅，哪怕在今天上元这样热闹的日子里，见了她也会让人心生宁静。

　　一路上引得众人纷纷回头，都觉自己见到了下凡的天仙。

　　乔柠桉拉着她快步来到一个卖面具的摊子前，挑了一个同样颜色素雅但只有上半张脸的面具，伸手向她脸上凑去。

　　叶青鸢一愣，“做什么？”

　　乔柠桉瞥了一眼落后几步的楚念绾，确定是听不到她们说话的距离后，便咬着牙，有些“恶狠狠”地说：“当然是给你戴啊！我说，你对你自己这张脸的美丽程度到底有没有点觉悟啊？”

　　叶青鸢回头扫视了一圈，这才发现大家都在用惊艳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接过面具，挑眉调笑道：“怎么，嫉妒呀？”然后迅速戴上。

　　乔柠桉笑着抬手托住脸，打趣回道：“对呀，我好嫉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