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死对头仙尊互换右手后》唯有君与酒

6、记忆

　　本想拉着沈溪承赶紧跑的疆楚一，此刻坐在了沈溪承身后的睡榻上，安安静静地等。

　　夜渐渐深了，疆楚一也慢慢沉静下来。
　　初始，他只是百无聊赖地扒拉自己头脑中上一世的记忆，雄姿英发天赋异禀的善刈城少城主，虽然有些纨绔，却不至于有什么黑心，那些无中生有的事他可没干过。

　　那时候的老城主也是从下三界修上来的，比如今的城主勤勉很多，唯独对自己的儿子很冷淡。

　　上一世疆楚一的修行资源爆表，凡是九界中有的东西，没有他得不到的，但是所有的资源都不是他的城主爹给的，而是另外一个老东西。
　　老东西的真实身份是个大秘密，不能透露，疆楚一所有的本事都是跟他学的。

　　而城主爹所掌握的资源，都给了他的私生子。
　　直到过了约百年之后，疆楚一才查到他老爹的私生子的身份，也才知道老爹的本事，一个从下三界上来的魔，披上了人皮，竟然和上三界中最下一层超凡界的仙姑搞在了一起，还生下了孩子，自然要把手里最珍贵的东西全都献上，否则人家娘俩根本看不上。

　　自然老爹也没白忙活。
　　他发迹那一天的画面额外鲜活。
　　上三界腊铎蛊王的近亲在同生界游历丧了命，上三界派人来查，城主老爹毫不费力地帮上三界捉住了凶手，证据确凿，善恶有报，城主老爹立了大功，很快就通过了凡人界的审批，丢下善刈城走了。

　　按理说老爹有本事步步高升，不是什么坏事。
　　如果他捉住那个凶手不是自己的亲儿子疆楚一的话。

　　但是疆楚一明明记得很清楚，他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所有的证据都是编造的。

　　那是他爹第一次陷害他。

　　上三界给他定的刑罚是剥皮、抽筋、断骨、废灵根。

　　本来必死无疑，但是他活下来了，老东西把他偷了出来，藏在了修罗界。
　　下三界也分三层，下上无间界，下中石压界，下下修罗界。

　　那是最黑暗最残酷的地狱，那里没有亲情、没有友好，没有互相利用和勾心斗角，更没有诬陷和爱慕，只有无穷无尽的弱肉强食、战斗、杀戮、血流成河……
　　他仍然是剥了皮抽了筋，断了骨废了灵根，散去所有灵力，一切都是重新来的。

　　疆楚一仿佛沉浸在那一段记忆中无法自拔。

　　好像他明明亲身经历过，却又好像在看旁人的电影一样。

　　直到感觉到有人掐他。

　　疆楚一才突然从那情境中跌出来。

　　沈溪承一脸疑惑地坐在他身边，掐人腰的手还没放下来。

　　“疼疼疼疼疼！”
　　疆楚一嚎叫着，同时抬起自己的右手，掐住了沈溪承两边腮帮子。

　　“张虎一，以嘿我晃嗨！”
　　沈溪承被掐着脸，嘴变了形，发音不准。

　　“你先放开我的腰！”

　　“我是菜咒你的偶命！”

　　四条手臂又支在了一起，互不相让。
　　直到沈溪承又一次被压倒在榻上。

　　这次距离近了许多。

　　扑腾了好一会，疆楚一终于成功碰到了沈溪承的咯吱窝，沈溪承表情扭曲地大笑了两声，然后放弃了抵抗。
　　“哈哈！哈哈哈！糊了！我糊了！”

　　疆楚一起了身。
　　惊觉自己竟然一身冷汗，手脚冰凉且控制不住地颤抖。

　　就刚刚跟沈溪承这几个小动作，像热身一样，应该不至于有这个效果。
　　那么就是被自己的记忆给缠住了。

　　沈溪承缓了缓，咳嗽了两声，揉脸。
　　“疆楚一你个忘恩负义的……大魔头！我要是不掐你一下，你魂都不知道要被什么吃掉了！救了你的狗命！你还恩将仇报！”

　　沈溪承躺在榻上摆烂了一会，坐了起来，衣裳又散了些，头发也松了，披在莹白的颈上，疆楚一侧头看，他坐得笔直，肩背单薄，唇红似血，两侧腮上几个泛红的指印，犹如谪仙，刚刚被欺负过。

　　疆楚一两侧太阳穴也凉津津的，不知为何，脸颊却躁得慌，强自定了定神。

　　“好好好！这次是我错了，那你刚才还打了我两个巴掌呢！要不就算……扯平了？”
　　疆楚一勾着眼问。

　　“平什么平！我那也是为了配合你！你还是欠着我的！”
　　谪仙人气鼓鼓的。

　　“行行行！就算是我欠你的，什么时候想让我还，找我讨要！”疆楚一挨挨擦擦靠近，用左手扒拉沈溪承的左肩膀：“先……别生气啦，有正事找你说呢！”

　　好像一瞬间，沈溪承就消气了，立马变成了一副正经又严肃的模样，整了整衣衫。
　　“娓娓道来。”

　　疆楚一捂了一下嘴，把从城主到魏老三到城牢里的所见所闻都讲了一遍。

　　“也就是说你虽然拥有上一世的全部记忆，但是却没有今世的记忆，而且今世的人和事与上一世大多不同。”

　　“是。”
　　沈溪承的目光突然往窗口看过去。
　　“我想回阴缅山，看看我从前在凡人界的师门，是不是还是当年的样子。”

　　五百年了，沈溪承应该也很想念他的过去吧。

　　“不行回！”
　　疆楚一叫道。
　　“你得先跟我上寒钟山，解决了雨患，之后我陪你去凡人界，上阴缅山。”
　　“如今我们俩互换了手臂，短时间内不能分开，但最紧急的事情，是雨患。”

　　沈溪承的桃花眼亮了亮，站起身，四周看看，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的身外之物。
　　“那就走吧。”

　　“走？上……上山？”

　　“当然！早点去早点解决。”

　　“上仙倒也不用这么勤勉，我得做些准备，寒钟山上一世我去过，凶险又诡异，你也歇歇，明早上再去。”

　　沈溪承的左手和挂在疆楚一身上的右手一起抓住了疆楚一的左手。
　　“也好，那今天晚上你陪我在这里练功，我们俩如今功力这么弱，什么山也上不去！”

　　疆楚一瞪大了眼睛。
　　“沈溪承！你疯了吗？你也知道我功力弱，我现在可还没到不需要睡觉的阶段，放我回去！”

　　“不行！至少练两个时辰再走！”
　　抓得更紧。
　　使劲拽着疆楚一坐到房间地上去。

　　“用不用这么卷啊！我就说不能修仙吧！要不你跟我一起练修罗功，完全没有这么辛苦的！”

　　沈溪承突然站住了。
　　“这一次你不许练修罗功！碰都不许碰！”

　　疆楚一有点感动，仙尊这是想拯救我，不想让我再变成十恶不赦的殷十屏王。

　　“我是怕你把我的手臂练坏了！！”

　　疆楚一不屑地哼了一声，被沈溪承硬是拉着坐下，跟着他运转了两个时辰的灵力。
　　灵力在他们身体里渐渐汇集，运转，再散发出来与周围的事物融合，交互，返回。
　　偶尔，疆楚一能感觉到有从沈溪承体内流出来的灵力，融入了他的身体。

　　舒爽！！

　　然后他想到了一个很好的修行办法。

　　他咬着牙，眼睛滴溜溜地在沈溪承身上转悠了好几圈，没敢开口。

　　到后来疆楚一实在坚持不住了，栽歪在沈溪承身旁的地上，睡着了。
　　疆楚一恍恍惚惚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不停的打斗和砍杀。
　　但当他被揪着耳朵薅醒的时候，他在梦里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明显是——

　　尖锐的汽车鸣笛和急刹的声音。

　　疆楚一明白了一件事，他的记忆里绝对还有些其他的东西，只是他还没想起来。

　　“疆楚一！你为什么睡在仙使的房间！！你怎么答应我的？？”

　　疆楚一龇着牙站起身，往旁边瞟了一眼，幸好沈溪承夜里根本没管他，一个人板板正正地躺在榻上，睡得舒适，也刚刚被吵起来，睡眼惺忪。

　　右手突然往脸上抓了一把，彻底清醒了。
　　沈溪承的脸抓起来手感真好，软软的，滑滑的。

　　“哎呀！曼曼！曼曼松松手！这都是……都是工作的事情！你没看见仙使睡在榻上我睡在地上吗！”

　　“工作？工作是什么东西？”

　　“就是……曼曼你先松开我的耳朵——”

　　“嗷——”
　　秦曼尖叫了一声。
　　因为疆楚一的右手此刻也死死地揪住了秦曼的耳朵。

　　秦曼不得不松了手，疆楚一的右手也在左手的用力抗争下放开了秦曼。

　　“系统检测到伤心值，积分加二。”

　　猝不及防。

　　“曼曼啊！别伤心别伤心！第一工作就是说我只是找仙使商量雨患的事情，没有掺杂丝毫的个人情感，第二就是说我这个右手不是犯病了还没好么……”

　　秦曼捂着耳朵两眼通红转身往外跑，疆楚一连忙追着去解释。

　　……

　　两个时辰后，疆楚一终于哄好了秦曼，单纯只是口头安慰。
　　也准备好了去寒钟山所需要的全部装备。

　　跟沈溪承两个人双双抱着手臂，一脸严肃地跟秦曼道别。

　　秦曼想跟着去，疆楚一自然不肯。
　　“照我的经验，如果你跟我去，咱们俩感情一定会决裂。”

　　秦曼偷眼看了看疆楚一无端挥舞的右手臂，想想这两天吃的苦头，还是决定算了。

　　“楚一哥哥你过来一下。”
　　秦曼招手。

　　疆楚一走过去。

　　“你张开嘴。”

　　“为啥？”疆楚一神情戒备，难道要当面来个吻别？

　　啥就是个张嘴的词。

　　秦曼的手掌迅速地拍了一下疆楚一半张的嘴。
　　疆楚一感觉嘴上一麻。
　　好像有什么东西顺着咽喉滑了下去，冰凉，冷得他哆嗦了一下。

　　秦曼满脸笑意。
　　“楚一哥哥，我给你吃的这个东西是绝情蛊，你要是敢碰仙使，就会全身疼痛，肢体发黑，不多久就死了。”

　　额这……

　　“行！你能放心就行，等回来你看我黑不黑就行了！”

　　魏老三给疆楚一准备了一堆的符咒、灵石、法器，装在一个收缩性能一般的黑袋子里，拎着还挺沉的。

　　但最重要的是，他给了疆楚一一把兵器。

　　东西看上去是某种生物的一截骨头，有点像人类的胫骨，但是要细长许多。
　　乍看上去是银色的，翻转一下就变成灰色，再换个角度，又成了纯黑。
　　疆楚一摸着那东西。
　　突然有点泪眼婆娑。

　　这是他的爱宠，骨架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