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秋》寒星瀛瀛

1、一叶秋

　　第一次见那个男人的时候，他就一直那么笑。
　　当所有人都在惊叹：这就是真央灵术学院那个天才少年！
　　那个男人却在黑暗的夹缝里笑意盈盈。
　　眉毛高高地挑起，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细的缝，嘴角弯得如一缕薄叶。
　　好可恶的笑容。
　　就像一副面具一样，融合了骄傲，嘲讽，诡异，甚至魅惑。三番队的队长市丸银，几乎是都说他笑得居心叵测。
　　“虽然……可是，我讨厌市丸队长……”童年一来的好友雏森桃战栗忧郁的表情，“总觉得，那样的笑容好像很可怕。”令人毛骨悚然。
　　日番谷冬狮郎就从那一天开始对着市丸银有偏见。
　　也谈不上讨厌……
　　只是，不喜欢。仅仅只是不喜欢而已。

　　伴着煦暖春风，粉色的樱瓣轻舞着旋落，妩媚多情的，铺满整个十番队中庭。
　　“日番谷队长。”
　　循着一声轻唤止步，下一个瞬间心头迅速掠过不快。
　　“有什么事吗，市丸。”
　　冬狮郎头也不回，这样甜腻油滑的腔调除了那人还有谁。
　　“既然是小孩子就应该懂得礼貌一点哦，好歹人家也礼貌地跟你打招呼呢~~”
　　一个只能仰望的角度。
　　又看见那样让人觉得“可恶，去死吧”，狐狸一样不安好心的笑容。
　　“你是脸部抽筋吗，笑得跟白痴一样。”
　　“哦呀哦呀，小狮郎皱眉的样子也好可爱呐~~捏捏~~”
　　“……”少年猛然挥开男人伸过来的手。
　　“好无情啊……”
　　“没什么事的话，……就不要随便来十番队。”
　　这里不是你家□□！
　　本想这样说，却没有出口。
　　“只是想来看你而已啊，”男人眯起的眼缝里流露出少年无法察觉的温柔笑意，“就算只是这样也不行么？”

　　啊……嗯。
　　已经近得可以听见嘶吼的声音了。
　　日番谷冬狮郎拔出斩魄刀，对身后的乱菊说：“退下吧。”
　　“可是，队长！”
　　他的眼神是固执的，乱菊从没见过的固执。
　　她怔了一下，继而迎上冬狮郎的眼神：“不可以……我做不到，身为副队长的我怎么可以！？”
　　“很好，那么我以十番队队长的名义命令你。……退下。”
　　“可是……”
　　“‘可是’什么的……根本不需要，还是说，你不相信我的实力？”
　　没有人会承认那种事情吧。
　　对手的虚不是普通角色这点他深为清楚，但是冬狮郎的固执却恰恰就在于此。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从还在真央灵术学院就闻名的少年。
　　松本乱菊迟疑了很久，终于，才缓缓点了一下头。

　　他在风中可以模模糊糊听见鲜血泣野遍地哀嚎的声音。
　　耳朵听不清楚，眼睛看不清楚，手脚也不那么听使唤了，果然只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终会有不能随心所欲的一天吧。
　　勉强地躲着虚的攻击，已经被引到这种地方来，就算松本也不可能追上。
　　左臂突然传来无比痛楚，一瓢鲜血飞溅开来。
　　可恶！
　　为什么会中这么下三滥的圈套啊！
　　左臂刚抽回，右腿膝盖又蓦然传来敲碎的痛楚。
　　混帐！
　　单膝跪了下去，模糊的视野中，他仿佛看见了虚的怪笑。
　　“看起来很美味呢。”狰狞而张牙舞爪的化石裂纹，布满虚的脸。
　　“嘻，可是遗憾的是——”好熟悉的声音——“轮不到你呢。”
　　懵懂的心跳，冬狮郎努力支撑了一下身体，有灿烂星辰般炫目的白光掠过眼前。
　　在昏过去之前听到那个声音继续说——
　　“射杀他，神枪。”

　　冬狮郎醒来，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事了。

　　“我还以为你把我杀了呢。”
　　“怎么会呢~~~”
　　“算了，就算知道是在狡辩也没有意义吧。”
　　“明明没有那种事情的说，我一向是诚实有信的老好人啊……”
　　“你觉得笨到吉良副队长都不相信的事情，我会去相信吗？”
　　“好过分啊……”
　　“……总之，谢谢你救了我。”
　　市丸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看到对方的脸上，一瞬而过的红朵。
　　玩心忽起。
　　“那么就用小狮郎甜蜜的吻来偿还吧~~~~”
　　chu.
　　啊，好可爱……呆小鸟一样粉嫩的表情……

　　从此以后，三番队队长市丸银和十番队队长日番谷冬狮郎开始重度缓和，当然，不是特别亲近的人是看不出来的。

　　“喂，市丸，跟我打一场。”
　　“哦呀哦呀，小狮郎什么时候也变得跟剑八一样暴力啊~~~~”
　　“只是想知道我和你谁比较强。”
　　“难道是因为十番队和十一番队队舍太过接近的关系，所以被传染了？”
　　“喂……”
　　“果然该找四番队来杜绝传染病么……”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没有啊~~~~”
　　生气了，日番谷真的真的生气了：“大红莲冰……”
　　出手的力气一紧，逆行而去，刚出鞘一半的斩魄刀被推回鞘中，抬头迎上的是男人一如既往微笑的脸，灿得跟一到春天就泛滥的花一样。
　　只有一根指尖抵着刀柄。
　　……可恶。
　　“卍解？小狮郎怎么性子急得跟个小猴子似的……”未等对方说话，银又立刻补了一句，“如果真想打的话，下个秋天跟你打一场吧~”
　　下个……秋天么？
　　说来这已经是秋天了呢。
　　那么，下个秋天什么时候来呢……

　　……

　　时光是不打招呼的旅人，注定，路过。

　　“对不起。”
　　他看着乱菊，然而又不是看着她的。依稀是更远的方向。
　　中央六十四室。
　　日番谷冬狮郎。

　　很讨厌的人。
　　冬狮郎到现在忽然明白自己其实是讨厌市丸银的。
　　然而又不是。
　　他随意地踢着荒野的菊花，散乱的，阴霾的天空中仿佛布满那个人的笑脸。自开始的时候，他应该就是讨厌那样的人，那样的笑容。
　　一叶凭风摇。
　　飘忽在他眼间，落下了。习惯性地皱眉。
　　“哦呀哦呀，果然皱眉的样子也好可爱呐~~~~~~~~~~~”
　　那时调笑的人而今已离他而去。
　　“下个秋天跟你打一场吧。”
　　当时承诺过的话是否要当做不存在？
　　突然撕心裂肺的疼痛。

　　秋天到了？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