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堆风云》豫杭说易

5、让人绝望的洪水

　　一九三八年六月九日，这一天应该被铭记。是上世纪中，中国历史上最悲惨的一天。兰封会战胶着，在武汉国民政府的总统□□担心日军攻陷开封再攻郑州，威胁武汉，使国民军队主力部队被日军全歼，于是决定炸开郑州黄河堤坝，以水代军，解武汉国民政府之危。

　　事后据《豫省灾况纪实》里有一段文字如此记载:
　　泛区居民因事前毫无闻知，猝不及备，堤防骤溃，洪流踵至;财物田庐，悉付流水。当时澎湃动地，呼号震天，其悲骇惨痛之状，实有未忍溯想。间有攀树登屋，浮木乘舟，以！侥幸不死，因而仅保余生，大都缺衣乏食，魂荡魄惊。”
　　“其辗转外徙者，又以饥馁煎迫，疾病……侵夺，往往横尸道路，填委沟壑，为数不知几几。幸而勉能逃出，得达彼岸，亦皆九死一生，艰苦备历，不为溺鬼，尽成流民.…因之卖儿鬻女，率缠号哭，难舍难分，更是司空见惯，而人市之价日跌，求售之数愈伙，于是寂寥泛区，荒凉惨苦，几疑非复人寰矣!”
　　这短短不足百字的描写至今读来都头皮发麻，久久难以平静。百万生命直接死亡：，以及其后千万人流离失所，几十万亩良田被毁，引发之后几年黄泛区时涝时旱、加上疫情蟥灾饿死病死约有八九百万之多！
　　当日李显朝是带着张乡长把较低洼村寨跑了一圈后，辞别了乡公所众人，在西洪山庙见患有自闭症的哥哥。哥哥不与陌生人来往，但是见到李显朝慢慢也认了出来。并且像儿时一样拉着弟弟的手，非要弟弟看自己为弟弟盖的房子。原来李显朝的二娘在他们父亲死后，告诉李显朝的哥哥，说你弟弟出远门了。你们父亲沒了，以后你弟回来娶媳妇，你这个做大哥的得给弟弟盖一院房子。李显朝的哥哥搬到洪山庙后可能因为没了父亲及弟弟在身边病情更加严重。只是始终记得要替父亲给弟弟盖一院房子。就在庙右手边靠后的一大片土坡上天天徒手学着泥水匠和泥、晒坯、盖房。（中原大地上犹其豫东平原上沃野千里，沟河密布，但是离山很远，盖房多取泥沙和水做成砖坯烧制成砖修砖瓦房。稍微没钱的就真接在泥坯中加入麦草晾干盖房子。）在李显朝当兵的近十年间他哥哥盖了塌，塌了又盖。竟然也盖成了两间歪歪扭扭的房子，只是房子只有不到两米高也没门。哥哥兴奋的挠挠头说道：“新房子你先进去试试。”李显朝拉着哥哥的手说道：“我们一起进去。”哥哥连忙挥手说道：“这是你的新房，你第一个进去。我盖好这么久都没有进去过。”见扭不过哥哥李显朝躬腰走了进去。
　　房子不到两米高还好，可是宽和长各只有一米左右。人站进去也就只能站着也转不开身。见李显朝走出来哥哥憨憨的笑着说：“是哪里盖的不对吗？到时候你娶了媳妇，她要是不满意我们再一起改改。兄弟俩见了面都开心的说个没完。
　　说来也巧，前日在黄龙坡不辞而别的那个算命先生王半仙也在孙寨的围墙之内。以前人们多依同姓族群为村，人多了起来后就搭起寨墙共同防御匪祸，自然也就把村改成了寨。这孙寨是围着一个大庙院而盖的，大庙居于中间也就是李显朝哥哥也住的洪山庙，贡奉的是中国历史上治理黄河最好的水利大家王景，这王景在东汉时不是什么大官。但是却想出良方治理好了黄河水患保了从东汉初年以后的八百多年间黄泛区安宁。也是在这几百年间，在这黄淮之间成了中国最富饶，人口密度最大的地区。这里的人普素善良不拜你王侯将相只贡奉利国安民之人为神灵亲切的王景为洪山爷以记其功德。这孙姓人对于新阳其他一些村寨算是外来户。原来新阳乡处在沙颖河的北岸，宋金交战后以这沙颖河为界沟分治。这北岸因被金国占领，原住民大多随宋廷南迁。直至明朝时再归汉人，明清时期数次从山西等西北旱苦之地移民过来了的。包括这孙寨周边十多个寨村都差不多是那个时侯移民来的。话说这王半仙在沙颖河以北是十分有名的算命相师。今天刚好孙寨族长也是本寨方圆十里最大的地生乡绅诞下一子，邀请这王半仙为孩子看相取名。只见王半仙取出一张红纸算了黄历宜忌后说道：“贵子三元艮卦属西四之命，日柱壬申正当岁破（古时岁破日宜忌节大事不宜），彭祖百忌曰：“壬不汲水，申不安床，鬼祟入房。凶神宜忌：岁破、五离、天狗招摇。吉神宜趋大明、七圣、福德、天后、天巫、驿马青龙。”清了清嗓子又摇头晃脑的说道：“一身骨肉最清高，早入簧门姓名标。待到年将三十六，蓝跑脱去换红袍。”那王半仙不顾那孙姓族长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接着又说道：“此子六亲不力，祖业少靠亦能白手起家。早运多驳，少聚财，如蛛虫结门网，朝圆夜难圆。初限二十三犹如明月入云，三十外恰是，日头重开时。终交末运方为贵，渐荣昌盛。”说完得意的拿起酒葫芦吸了一大口，然后在纸上写到孙少安三个字。也不顾主家脸色不好看，竟自入席大口吃了起来。“当他说到六亲不力，祖业少靠时孩子父母都想把王半仙推出门外就算是醉汉胡话也是冲了别人家喜事。自己家虽不大富大贵但也有良田百亩牲畜不少的。怎就让孩子六亲不力，祖业少靠了。酒足饭饱后主家递上谢礼后直接把王半仙推出门外。王半仙摇摇晃晃来到洪山庙里借宿。洪山庙庙不大平常只有一个和尚还有李显朝哥哥俩人为伴，香火还算兴盛。经常也有商旅者，走江湖者借宿打尖。李显朝听到有人进了庙里，拉着哥哥一起出来看看。看是王半仙抱拳说道：“王师傅，前日在黄龙坡谢谢您的好酒。”这时王半仙也认出李显朝来，也抱拳和李显朝打了招呼后说道：“这是你哥哥？”李显朝点了点头。王半仙又道：“魏和尚那胖秃的风角之术这次可能走眼了。明天这旬就要过去了，天上还没有雨象。”大家都害怕恶梦成真。就连王半仙都希望自己伏羲庙前那一卦不准，大灾勿至。李显朝告诉寺庙里的和尚，今天就睡在庙右坡上他哥哥盖的“房子”里。和尚笑了笑也没说什么！给兄弟二人找了凉席和蒲扇。两兄弟一个人睡一间只有一米长宽的房子里，四条腿只能放在房子外边。看上去甚是滑稽。过了两个时辰天上的星星渐渐隐去突然狂风大作。李显朝叫起已睡着的哥哥收起凉席跑进庙里。倾盆大雨带着电闪雷鸣下了起来。这时王半仙和那庙里的和尚也来到前殿，因为大家都知道洪水可能要来都忐忑起来。王半仙来到王景的塑像前跪下说道：“求求洪山爷能让本地百姓渡过此劫。”李显朝他们不知，此时黄河花园口己被炸开十几个小时，黄河水在暴雨的助力下一路从郑县向东南呈扇形顷流而下所到之处都成泽国。因不是大汛期，国军又没有通知地方政府密秘炸开黄河大堤的。靠近决堤岸边的数个村庄全部冲没，无人生还。洪水所到之处都化为泽国，人畜死伤无数，涛天的黄河洪水正滚滚而来。一夜无事，雨也小了些，天刚蒙蒙亮李显朝几人就隐约听到寨子西北哨子声，铜锣声还有恐惧的纳喊声。不到一刻钟全寨乱作一团。李显朝寻声跑到寨墙的西段，寨墙有近三米高弯处有几处放了木梯可以蹬上墙。李显朝飞身蹬上寨墙向西北看去，只见西面北面天际一片玄黄。下边似乎横有一道白练快速向自己的方向而来夹杂着滚滚巨响。白练过后都是玄黄，远处高大的树木和村落都像是被巨大的能吞噬一切的怪兽吞噬进去无影无综。就算李显朝这种南征北战九死一生的人也没见过这种阵仗。从来未有过的恐惧感迅速传变全身，也觉得这几天自己拼命的跑回来及后来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李显朝也下了寨墙向寨里跑去，和从寨墙上其他人一样。一边跑一边喊快上房子，快上大树洪水来了。从李显朝看下寨墙不到一到钟滔天洪山就来到寨墙外边，水虽只有半墙高，巨大的冲击力倾刻间就把墙冲倒水中。寨子里也迅速涌入巨量夹杂着各种杂物和各种尸体的黄泥色的洪水。李显朝看到庙里的和尚和王半仙正拉着哥哥艰难的向寺庙的金顶上爬去，也迅速爬上金顶。四人坐在寺庙的顶上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