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念将归》南星千里

4、墨守成规，不伦不类

　　“姐姐，我们结婚吧。”

　　六岁的江来，用从草地上捡起来的细小树枝编成圈做成草绳。

　　十二岁的万念手撑着膝盖，低头看着身下圆溜溜的脑袋，好奇的问道：“你在做什么东西呀？”

　　江来捣鼓了一会儿，抬头说道：“姐姐，你把手伸出来。”

　　万念照做，看着江来把粗糙的草圈套在自己的中指上。

　　“姐姐，我给你做了个戒指。”江来摇晃着小脑袋，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说道：“听爸爸妈妈说，喜欢的人要是想永永远远在一起，只要送她一个圆圆的戒指就好啦。”

　　“姐姐，你嫁给我吧，我很喜欢你。”

　　万念被坐在草地上的小孩认真的模样逗笑，说道：“这又是看哪个动画片学来的？结婚得戴在无名指上哦，而且戒指应该是男孩子给女孩子戴的才可以。”

　　江来两只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一眨，问道：“两个女孩子不可以永远在一起吗？为什么呀？”

　　万念想了想，其实她自己也搞不明白这些东西。不过身边朋友不乏这类人群，于是万念参考了一下她们的做法，说道：“可以啊，不过不需要戒指，只需要超级大的勇气。”

　　江来咧着缺了两颗门牙的嘴笑着说道：“姐姐放心！叔叔阿姨都说我连拔牙打针都不哭，我很勇敢的！”

　　“姐姐！你别躲着我！”

　　“姐姐！妈妈说让我找你玩！”

　　“姐姐！我们班有个人说要和我结婚，我直接拒绝了，我说我已经有老婆了，嘿嘿。”

　　“姐姐，这次成绩又考砸了，你房间借我躲一晚上呗，妈妈要是知道我和你待在一起，肯定放心。”

　　自从被“求婚”后的每一天，万念都被江来缠着。

　　那时的江来古灵精怪，又会唱歌多才多艺，像一个小明星，周围的邻居都喜欢她。

　　万念也不例外。

　　不过她一直默认这种感情是亲情。

　　直到她二十四岁生日那天。

　　不知从何时起，江来突然不愿意叫万念“姐姐”，而是改口和其他人一样称呼她为“阿念”，也不喜欢长辈们总拿自己和大六岁的万念比较身高。

　　“我一定会长得比阿念还要高的！”

　　江淮看着在饭桌上气鼓鼓的江来，放下酒杯笑道：“这有什么好比较的，人家阿念比你大六岁，高你一头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你什么时候能和人家比比成绩，没准垫着那些堆起来的奖状就能比她高了呢哈哈哈哈哈......”

　　万念认为江来迎来了青春期，见她炸毛的模样，宠溺的揉了揉江来的头说道：“别听叔叔他们的，我们江来一定会比我长得高的。”

　　十八岁的江来不负众望的组建起了乐队，拿下的各个音乐类奖项垒起来甚至都能到江来的腰间，也算是在这座小镇里小有名气。

　　少年人的意气风发，总能让活在枯燥乏味里的人痴迷。

　　江来背着吉他，兴冲冲的跑到万念面前：“阿念，我又赢了比赛。”

　　二十四岁的万念从口袋里伸出右手放在头顶，再平移划过，直至在江来的眉间停止。

　　万念微笑的仰头看着江来说道：“还真是，那江来小同学想要买什么庆祝一下呢？”

　　江来抿了下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说道：“我想要你......明天陪我一天。”

　　万念微微错愕：“只是这个？”

　　江来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对。”

　　其实万念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朝夕相处十余载，又怎么会猜不到呢？

　　偷偷布置好的场地，因为兴奋而泛红的脸，以及桌上写好的那些歌词。

　　万念早就受够了家里安排好的路线。

　　考上好学校，再出国留学，回国继承家产，最后和某个拥有同样可怜命运的公子哥联姻。

　　一切的一切都能一眼望到头。

　　万念万念，千千万万的念想都集于我一人。

　　就没想过万念俱焚吗？

　　于是万念为了满足自己迟来的叛逆，默许了这一切，她想试试在墨守成规的教条里燃起一把火是什么样的。

　　但怎么也没想到在恋爱后的第四年，江来会在众目睽睽的台上表白。

　　倘若我不愿意上台呢？

　　那岂不是把她置于不伦不类的境地？

　　万念听着周围人的呼喊，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其实自己没有这种胆量的吧？习惯在规划好的路线里行走，一旦有变数就会立刻踢走周围碍事的石子。

　　更何况......万念看着胳膊上莫名出现的淤青，长叹一口气。

　　但作为赞助商，万念还是接过礼仪递过来的奖杯，一步步走上台，并在江来二十二岁生日的那一天，亲手断送了这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

　　万念徘徊在江来教室外，正预演着接下来要说的话，一个同学走出教室打算接点水喝，却看到这看起来有点眼熟的人，问道：“你找谁啊？”

　　“我，我找江来......”

　　“哦！哦！我知道！你就是昨天晚上江来说的女朋友对吧，你等着我去叫她。”

　　“哎......”

　　江来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而自己也十分利落的说着原先就准备好的台词。

　　其实我也可以当演员的吧？

　　毕竟这短短几句话就能让江来立刻和自己结束四年的感情。

　　或许不止四年。

　　算了，反正也活不过下一个四年了。

　　不久前，万念确诊，虽然发现的时间早，治疗成功率不低，但为了延长寿命，万念的父母还是决定让她出国封闭治疗。

　　万念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又想起江来的父母生意最近周转不过来，于是让自己的父母拿来一叠支票，斟酌了好久才写下数字递给母亲。

　　“她答应了？”

　　“还挺爽快的，她打小就这样。”万念的母亲叹了口气，双手揉搓着万念冰凉的手问道：“你怪她吗？”

　　万念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轻轻的勾起嘴角说道：“不怪，既然愿意收下，就说明这钱给得不算多，不然以她的脾性早就想方设法的打爆我的电话诅咒我了。”

　　“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再多写一点。”

　　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处国外的原因，网上关于江来的新闻越来越少。而万念了解她的途径因此又少了一条。

　　万念登录了名为“万寿无疆”的微博，有时候身体情况有所好转，她便会发几条微博，并在超话里默默支持着江来，也没想过不久后自己居然会变成后援会的粉头。

　　再后来，病情好转，医生同意出院，万念又重新担负起了万氏集团的梁子。

　　通过一次生意伙伴的介绍，她认识了一个人。

　　他叫袁以叶。

　　是一家互联网公司的创始人。

　　能了解的只是这些。

　　万念伸出手，友好的打着招呼：“袁以叶？你好。”

　　袁以叶礼貌性的回握了两下便松手：“万念，你好。”

　　参加完一场商业宴会后，万念收到了一个节目组的邀请，是一场音乐类的节目，而她只不过是仗着万氏集团未来继承人的名义，去热热场罢了。

　　二十四岁的江来唱完一首歌，站在舞台上，看着台下漆黑的一片，想要张口却又紧闭了回去，只是淡淡来了一句：“等我拿下冠军，等我。”

　　台下的粉丝们疯狂的摇着手里的荧光棒，回应着偶像亲口许下的承诺。

　　坐在第三排嘉宾席的万念，正满眼柔和的注视着台上的人，胸腔内突然开始的涌动却让她止不住的咳嗽，身旁的随身医生立刻从急救箱里掏出两粒药，万念痛苦的一把抓住并塞进嘴里，紧皱眉头忍着苦味生咽了下去。

　　希望没有引起注意。

　　万念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擦了下眼角因咳嗽而分泌出的眼泪，低声说道：“走吧，看的也够久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出场馆后的下一秒，江来的票数被后台从断层第一名篡改为第四名，爆冷的结果就是让她以三名之差，彻底失去走向更大舞台的资格。

　　在候场区得知票数作假后的江来，愤恨的冲到门前想要质问后台的人，却被早有预谋的节目组反锁了房门。

　　直至江来亲眼看着直播里的第一名，眼中含着虚假的泪水挥手，感谢着支持他的歌迷们。

　　万念匿名安排用作祝贺的花，也被节目组拿去用来给这黑幕冠军点缀。

　　这一切的一切都荒诞至极，而万念也完全不知道此事。

　　后来，她无意间发现袁以叶居然有江来的联系方式。

　　那个号码她倒着都能背出来。

　　于是万念以一份合同为筹码，和袁以叶进行了交易。

　　那就是让江来重新走进自己的生活里。

　　“你就不怕我告诉江来？”

　　“不怕，当然你也可以试试看，不过你的真实身份也够她和你决裂的。”万念仰头看着天上寥寥无几的星星，说道：“我们两个，没有一个好东西。”

　　几天后，江来如预料中的闯进自己的视线里。

　　看着她好奇的打量着自己早已看腻了的大楼，看着她进电梯后紧张的吞咽口水，居然没有发觉自己的心跳也在极速的起伏。

　　许久未见故人，万念试着用上位者的姿态去强硬的命令她，可自己从没有这样过，以至于演技有些生硬，就如当年一样。

　　不过幸好，她没有怪自己。

　　她好像变了，变得没那么锋利，反倒圆滑了不少。

　　没关系的江来。

　　接下来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