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真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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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内，苏颜和端木枫两人并肩站着。
26…27…28…。
这六层楼的时间让她觉得好像过了几世纪一样漫长。
苏颜的背微微靠在电梯的内壁，身边的人无声无息，她也同样沉住气不出声。
目光落在显示屏上，两人的倒影照射在电梯内侧的金属面上。虽然面容有些模糊，但两人的身形极其登对，此时她和端木枫看似牵着手挨得很近，从倒影中看来像是一对情侣。只有她自己知道身子此刻有多不自在。
“叮。”一下，电梯直达31楼。
在门开启的那刻，端木枫已先她一步拄着手杖拉着她走出电梯。他走路的速度不快，总是先跨出左腿，已手杖为支点，动用腰部的力量，右腿才缓缓跟上。此时他身后还拉着一个不怎么合作的女子，使得他跛的更明显，右腿几乎被拖在身后。走在他右边的苏颜见状，不敢与他拉扯，只能小跑两步，跟上他的脚步。感到她靠近的身子，端木枫嘴角噙着浅笑，眉目中满是风情，觉得自己的心情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明朗。
“莫少，花店致电来说韩小姐把花全都退…”训练有素的副总秘书话说到一半，愣是对眼前的场景傻了眼。
莫奇和身旁的叶莹顺着副总秘书的视线也随之回头，见今早刚上任的端木枫一脸得意的强拉着一名女子的手往他的办公室走去。
“Edmond他这是…”叶莹一脸的不解。自从一年多前成为盛世的投资风险师，叶莹时常跟在端木枫身边。虽然他身边总有容貌、家世皆出色的女子，可从没有见过他那么主动又专横的拉着一个女人的手腕，更没见过他心情如此灿烂。
“苏颜！？！”副总秘书一脸不可置信的叹道。
比她们先回神的莫奇笑得一脸高深莫测，“两位美女不用那么吃惊，以后看多了就习惯了。”
“苏颜？”叶莹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而那个女子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了，就在一个多月前，在巴洛克小酒馆和萧哲在一起的那个女子。现在回想起端木枫那日后来的阴沉和莫名其妙的愤怒，难道也和这个女子有关？
叶莹一怔，“她就是悠悠以前常提起的那个苏颜？”
莫奇点了点头，证实了叶莹心中的猜测。
原来她就是那个差点成为端木枫未婚妻的女子，可是听说她在订婚典礼前一晚逃婚了。之后，端木家封锁了所有的消息，而端木枫似乎并不介意，不久后便与不同的女子同进同出。久而久之，便没有人再提起苏颜的名字。
“他会对她怎么样？”叶莹微微蹩眉，语气有些担心。
端木枫是一个如此高傲又不善于原谅的人，以他的个性怎么能容忍一个女人抛弃自己。再者，像他这样一个完美主义者，对自己和他人都那么苛刻，会怎么对待苏颜，这个让他蒙羞的女子。
“你担心她？放心吧。”莫奇笑，“两人不管是吵起来还是打起来，大哥都不是苏颜的对手。你还是为你的老板祈求多福吧。”
叶莹不懂，可见莫奇不准备多加解释，也就不追问了。
“砰。”
房门在身后哐地一声关上。
下一刻，一道浓烈的男性气息迎面袭来，苏颜根本没时间反应，已被端木枫抱在怀里。
“你，你这是干什么。”苏颜一怔，忙倒退几步，“咚。”背已抵在房门上，无路可躲。
“别动，让我靠一下。”他弯腰将头轻靠在她颈窝，享受着她温暖的体温和身上的气息，闭上了眼睛。
端木枫略低的声音传来，竟透着让人心疼的柔弱。苏颜能感到他已将大部分的重量靠在她身上，见他的左手微微发颤，他因该是累了或是腿疼了，即使心里仍然对他有戒备，她还是不忍心推开他。
端木枫就这样靠着苏颜，许久许久，她几乎以为他睡着了，他悠长均匀的呼吸轻轻吐在她敏感的肌肤，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苏颜抬眼看了眼他的办公室，和他在M市的办公室竟然一模一样，连沙发上靠枕的摆设都是。端木枫一直是个很难懂的人。在商场上，他的作风如此的新颖和大胆，长袖善舞的周旋于商界、政界和社会公众之间。让多少商场上的长辈们对他又怕又敬，敬的是他的远见和魄力，怕的是他的狠与绝。
而私下，他其实非常自闭又固执。一点也不喜欢改变，不喜欢交际，对有些事物总有股疯狂的偏执。想起以前莫奇说过，完美主义的人在某种程度来说都是偏执成狂的人。苏颜曾以为念旧的人会重感情，可又错了。端木枫可以冷酷绝情地看着相识多年的故交，一夜间家破人亡，身败名裂，仍面不改色问她晚饭想吃什么。更在不久后便低价收购了那人的公司。这个认知让苏颜心寒。
苏颜垂眸凝视他，靠在她怀里的男人是一个能让所有女子为之疯狂的人。他那双星眸里偶尔流露的温柔和专注，眉目间那流转的风情和邪魅，薄唇轻扬起时那逼人的自信和风采。每每一不留神，连她都差点被他盅惑。就像此刻，他难得透露的脆弱和疲惫，便让苏颜放弃挣扎，甘心的让他依偎着。
端木枫有很多面，虚虚实实，总让苏颜看不清，猜不透。
但是她唯一能肯定的是，他并不是她的良人。
也许她有过动摇或迷惑，但是她知道她不会也不能动心。
想到此，苏颜轻叹了口气。
“想到什么事让你叹气？”
那个刚才还让苏颜以为睡着了的男人开口，嗓音一派清醒，哪还有刚才的柔弱。
“在想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听到她的话，端木枫便起身离开她的怀抱，一手撑在她身后的门上，右腿的神经一阵一阵的抽痛让他不禁皱眉，咬紧牙，脸色瞬间刷白。
端木枫垂眼，在她耳边问道，“苏颜，叹气是因为你想不通我为什么会来，还是因为不想看到我。”一抹淡得几乎难以察觉的伤痛，隐没于她耳边。
苏颜微愣。停顿了几秒，似乎在慎重考虑这个问题。
“算了，我不想知道了。”早知见到他，她不会有什么惊喜，他又何苦自作孽问到底呢。又不是不知道苏颜一项诚实直白，不懂也不愿意掩饰，可恨的总是践踏他的自尊。
“端木枫，我不是不想见到你。”苏颜轻声说。
见他挑眉，显然不信她的话，只好解释道，“我只是在想，你需要我辞职吗？”
端木枫一愣，眼前的女子语调诚恳，不像在闹脾气或开玩笑。
“你要辞职？”连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他的声音听起来竟如此惊慌。
端木枫弯腰，微眯着眼，直直的看这她，仿佛这样就能看透苏颜的心思。此刻两人之间靠的很近，近到苏颜能感觉他正努力的抑制着胸膛的剧烈起伏。她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才想到她已抵靠在门上，早无路可躲。
“你说过不想再见到我。我以为你希望我辞职。”
这才想起，那晚，他的确对她说过，“滚出去，不要再让我见到你，否则的话，你会后悔的。”
端木枫微微闭了闭眼睛，按耐住情绪，“苏颜，我对你说过多少话，为什么你只单单记住了这句？”当时他盛怒下说的一句话，却被她当真，而这一年来，她真的对他不理不睬。还是说，这句话正合了她的心意，给了逃离他，躲避他的理由。
苏颜觉得自己好像猜错了，不然端木枫为何会有如此挫败的表情。以前，他总是喜欢逗她，以见她生气或窘迫为乐，那时，他的所有话，她皆当假的。后来，他愈发喜欢逼迫她，威胁她，就如她离开的那晚，那时，他的所有话，她皆当真的。
她似乎总是在猜，端木枫的话里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直到最后，她都没能猜出，所以只能不再猜。
也许，他的话真里带着假，假话也有着几分真。
想起当年，初见悠悠时，她很崇拜地对她说，“小嫂子，你好厉害，三哥那么阴险恶毒，你都不怕他。”那时，苏颜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端木枫，而他也如有心灵感应一般回过头来，看着她们俩个站在角落里聊天的小姑娘，嘴唇弯出一轮弧度。他当时眼里的和煦和亲昵，惹得周围他的那些亲戚个个傻了眼。他那回眸一笑引得悠悠和其他一票小堂妹们和表姐们一片惊羡目光，当时她想，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似乎也不过如此。“会吗？他脾气很好呀。”她记得当年那个无知的少女如此回答。
苏颜一直不明白，像端木枫这样的男子，为什么偏偏对她如此上心。
“那你到底让我上来做什么？” 苏颜淡道，冷然的别开眼。
“当然是有需要你的地方了。”他伸手轻轻捏了捏苏颜的脸庞，及其暧昧地笑，仿佛刚才的不快和挫败只是她的幻觉。“至于要做什么，到了房里你自然就知道了。”边说，他边转身，再次拉着苏颜的手腕，拄着手杖，往办公室的内屋走去。
苏颜大口的吸气，满脸通红，“你，端木枫，你想干吗！”可惜手腕被他死死的钳住。端木枫回过头，看了眼满脸惶恐的苏颜，他笑的愈发柔和，而苏颜眼里却涌起更多的不安和惶恐。
原来端木枫办公室的内室竟是间睡房加书房。内室空间坪数虽不大，却处处透着精致奢华的高质感，现代简约的风格。高挂施华洛世奇的水晶吊灯，柔亮的白色家具点亮整个空间，剩余的皆以黑色打造，烤漆玻璃、不锈钢、皮革的材质构成不同层次的黑。端木枫领着她来到主卧室，紫绒绷布床头搭衬着雷射雕刻的镜面，整面墙皆以黑色大理石作为底面，搭配着开放式的书橱。只是此刻书橱上空无一物，而主卧室的地上放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
“你住这里？”
“嗯。”端木枫点头，充分欣赏着她此刻眼里的惊艳和欣喜，心知她喜欢这里的设计。不自觉地伸手扶上她如玉般无暇的面颊，指腹间滑腻的触感让他不舍放手。
很快的，苏颜沉了沉脸，“你是要我帮你整理书架？”刚才他笑得一脸的暧昧，也只不过是捉弄她而已，把她带来主卧室，目的无疑是奴役她。
“颜。”他低柔嗓音在耳边响起，“你好聪明。”
苏颜直觉的退了几步，不禁没好气地道，“我一不是你的女佣，二不是你妈，三不是你的妻子，凭什么让我替你整理房间。你怎么不让你的秘书或助理或女伴之类的来替你打扫。”只要他开口，有多少女人会冲进来抢着替他整理。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更讨厌别人进我的房间。”他冷哼一声。
苏颜差点忘了这人有洁癖，白了他一眼，咬牙道，“我不是别人？端木枫，你不把我当人？”
端木枫不置可否地扬扬眉，缓缓开口说，“你不一样，苏颜，你从不是别人。”
她气结，见他眼睛里含着若有若无的情意，苏颜警告自己不能又不小心着了他的道，硬是别开脸不看他。
“你知道我从不强迫人，如果你不愿意…”端木枫驀地放开她的手，走向书架旁。将手杖靠放在墙边，扶着墙，慢慢弯腰打开地上的纸箱子，从内拿出几本书。他动作缓慢，更在弯腰起身时，突然顿住，扶上右腿，皱着眉咬着牙才缓缓起身，拾回手杖走回书架旁。苏颜见他的脸色不太对劲，才发现今日的他比往常苍白，走路的步伐也比以往笨拙，这才想起，端木枫腿不方便，低身弯腰之类的动作对他来说都是那么困难。
想到此，苏颜的心一软。
“我来吧，瞧你都没好好按秩序排。”从他手中接过几本厚重的参考书，没想到一下重心不稳，还好端木枫及时扶住她的腰。
“把书放下，就你那点力气想一次搬这么多书？”见她差点摔倒，端木枫不由得微恼地吼道。
“哦。”她缓了缓心神。
干脆脱了外套，来到书架边，将他的书依照分类和作者排名一一放好，顺便将书架擦干净。端木枫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垂眸看着办公桌上的一叠资料、计划书和效果图，时不时抬头见苏颜背对着他忙碌的身影，有些怔愣，记忆中已有许久没有和苏颜如此安宁的相处。
苏颜从纸箱中拿出最后一本书，是本时代已久的参考书，以圣彼得广场和阿波罗和达芙妮为封面。心念一动，她忘我的翻开书，眼底绽放着许久不曾浮现的光彩，贝尔尼尼-意大利著名的雕塑家和建筑家，这本贝尔尼尼的自传苏颜也有。不同的是，端木枫的这本，周边都有他的字迹，有些地方他加注了备注，有些地方被他圈划，而有些贝尔尼尼早期的设计图被他改良在一张张图纸上。早期的端木枫喜欢的是巴洛克建筑，而后期的他更喜欢现代主义建筑，再后来，他却毅然地放弃了建筑。
Edmond ，魅影 -如同那些对他亦好奇又敬仰的建筑系学生一样，初入大学的苏颜何曾不也是他众多的拥护者之一。
想到此，苏颜眼波一闪，脸上的光彩立刻隐去。
刚想合上书，眼尖的瞧见书页中夹着一张纸，突突的一角翘在外，已被压得折了起来。翻到那页，苏颜小心的将那张纸拿出，试图抚平那折叠得一角，顺手将纸翻过来。原来这并不是一张纸，而是一张Polaroid风格的照片，照片上一位女子站立在落地窗边，夕阳将她的身影照映出绚丽多彩的光晕，而那位女子身穿一袭白色礼服站在试装镜前，镜中她的脸蛋如此美丽迷人，尤其是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仿若会勾人魂魄般。照片处理的非常老式风格，给人一种淡淡的，怀旧的感觉，仿佛那位女子站在浓雾中，遗失于时空中一般。
照片下面竟然写了一句话，“没有什么是我不能给你，没有什么是我不愿给你，只要你愿意。苏颜，让我走进你的心。”
“啪”的一声，猛地合上书，苏颜有些不知所措，照片上的那句话尤如重锤击胸，将她以往所有的那些真假认知都一一击碎，让她顿时慌了心神。
她将那本书放上书架，匆匆的走出了端木枫的办公室，不顾他在身后的叫唤。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真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