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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天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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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系一脉令人又惊又惧的通天神力多少年没在这么多人面前出现过了,重黎使出的火焰还只是小小一簇,就让台下众人一个个目瞪口呆,比见到那突然变异的妖兽还要惊恐万分。
也不怪众人夸张,这红光从发亮到熄灭不过一瞬,但释放的能量却让整个祭坛上空都升起一股灼热的气流,迟迟未能消散。
“......这就是你那状态特别糟糕的可怜师弟?”玄一干巴巴道,“我看他好得不得了。”
东华靠着天霁连连摆头:“城府深,心机重,不好不好。”
天霁的视线自重黎出现便紧紧跟着,只见他识海沉稳,面容稍显冷寂但比之那晚看着是要精神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头却有些不爽。
四处找不见,结果是躲在暗处给人作保镖?
天霁心里郁闷,冷不丁朝玄一道:“你不是会读心术?看看他到底怎么想的。”
“自从他能使火焰开始我就看不到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会读心术?”东华戳了戳玄一,“你读读我呢?”
玄一斜了他一眼:“抱歉,没兴趣。”
东华悻悻然躲到天霁身后,扒了扒他肩上的披风,跟着他往高台上看去。
重黎此时已将火焰稳稳收入掌心,他目光低垂,棱角分明的脸上像是覆着一层厚厚的冰霜,看不出什么表情。
赫存礼轻轻拍了拍重黎肩膀,转向众人道:“诸位,妖物受魔气侵蚀已深,原本嗜血后又喜噬魂也不是没有可能,现祸首已除,还望大家不必深度追究了。”
台下安静一片,似是还没从刚刚的变故中缓过神来。
赫存礼也不给众人反应时间,继续道:“不过此事皆由灵月教丢失妖物,我氏族督城不力造成,此次祭天金氏当自请天启,以示告警。”
接着又转头淡淡一问:“常教主意下如何?”
灵月教教主仍是一动也不动,口中却毫不犹豫道:“既是如此,本教主同请。”
天启二字一出,众人的心神才猛地恢复过来,议论声渐起,但都非常小声,像是在讨论什么震惊又不敢对外人道的事情。
玄一也诧异道:“天启?他们要开天启?”
晓凡在一旁问:“咦,什么是天启?”
“我从藏经阁里一本古籍里读到过......”明月神情严肃,“天启是一种强大的修行秘术,施术者能从大道中窥破天机,但相应的也会牺牲术者的一部分灵气作为等价交换,听说天机窥探得越多,对术者的消耗也越大,倘若不是宗师级别的修士,不论是精神还是□□,天启带来的反噬都将是致命的。”
东华自到了祭坛就心神不宁,这会儿更是惶惶不安,扯着天霁衣袖道:“......这听着不像什么好事啊。”
天霁没有说话,皱眉看着重黎越过赫存礼等人走向了祭坛。
凡人对天上神明有着本能的崇拜,祭祀时进贡上香,叩拜行礼,以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这祭坛本是历代夏王祭祀用的地方,这会儿被金氏另设了法阵,在祭祀活动单纯而敬畏的信仰中携藏了一个胆大的欲念,誓要从天道中窥出一条明路。
对于现在的金氏来讲,冒如此大的风险求取仙盟一线生机似乎也是无可奈何。
眼下皇族被灵月教掌控于手心,赫存礼若再不怀揣些底牌,台下各门各派心思不一的修士更将难以凝聚,一个个都得散了去。
可实质上,自从百年前灭火一战结束,水系隐于世间,木系不知所踪,金氏夺了火系的火种强撑至今,仙门四宗内部早已四分五裂,元气大伤。
当初的仙盟到底是因为火系的火焰罪恶滔天而发起战争,还是惧怕这股强大的力量,甚至是某些更见不得人的心思而将其灭族,众人心中其实自有分数,以至后来众仙家心生间隙,修行求道之路因混杂了权势之争而不再纯粹。
如今金老宗主逝世,灵月教盛起,就似一个恰好契机,将仙盟气数将尽的预兆缓缓拉开了一幕。
赫存礼在众人的小声议论中向前走了两步,虽面容病弱但眉眼之间自有一股不服输的气劲,大声道:“诸位,此次祭天就由我金氏少主赫重黎开首阵,承天启,以迎天恩!”
“他也知道黎师兄是金氏少主!”明月在台下愤愤道,“这金宗主怎么让自己的侄儿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啊!”
白云则担忧道:“这么危险的事就不该做,若天机泄露引起天罚,恐遭大劫。”
晓凡东瞧瞧西瞧瞧,竖起耳朵去听旁人低声言语,而高台内外一众修士皆紧张地看着重黎,已经全然顾不得他的敏感身份。
众人忐忑地期待着接下来的仪式,毕竟这可能是今后修道之路中唯一一座能亮起希望的灯塔,至于这个秘术的承受者,眼下也只有尊重,感谢,再加上一声叹息,便没有更多的了。
天霁不关心他人想法,他只觉现在心里的不爽堆得越来越满,单是看着重黎那坦然自若的模样,就有种自己亲手养大养肥的小狗被他人带走饿肚子的恼怒,恨不得现在就从台上给他提下来质问:莫不是还心甘情愿为这原先毫不待见你的金氏卖命?
天霁眉头紧紧皱在一块,想起那晚一边叫着师兄,一边忧伤憔悴地望着他的那张脸,这怒气瞬间又溢满了心疼,连自己不自觉轻吁一口气都充满了无奈与茫然。
“怎么?心疼了?”玄一悠哉道,“放心,他皮糙肉厚,天罚死不了,最多不过脱一层皮。我倒是有些好奇,连少昊都没试过的天启到底会弄出什么名堂来。”
天霁摇摇头,也说不上自己什么心情,随口道:“重黎没有火种,到时候负担太大神力反噬。”
玄一语气微嘲:“他不是很能忍吗?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差这么一次。”
天霁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了一眼玄一,又转过头看东华,道:“......我要护他。”
玄一:“......”
东华本来神情呆滞,接着错愕道:“......那谁来护我?”
玄一凉凉道:“怎么就只顾看重黎,就算天罚降临,那不是还有一个人一起顶着吗?”
玄一说的另一个人正缓缓走向高台另一侧,身上的银器锁环随着移动轻微作响,灵月教教主毫无惧态,等走到法阵中央,从黑袍中伸出一手,与重黎一起将灵力灌于阵眼之中。
这阵法由四个高等法器镇守,被强大的灵力激活后,立即将二人灵脉紧紧吸附,一道耀眼光柱顿时从阵眼发出,瞬间冲破了天穹。
重黎脸若冰霜,瞳似深寒,光柱散射出的光似是照亮了他放在台下某一处深藏眼底的一抹暖意,但也只昙花一现,很快便隐于漆黑的瞳目中。
灵月教教主站在重黎对面,神情亦隐藏在面具之后,二人沉默着,可掌下的灵脉却势如破竹,释放出的无形灵力在波动中竟显出本色,一黑一红如龙腾蛇舞攀附在那光柱之上。
天霁觉得这场景有点异样,但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二人灵脉被阵眼死死咬住,散出的灵力黑红相间,如霹雳闪电在空中凶狠对撞,火花四溅。
由于阵法干扰严重,台下众人根本没察觉这番像是互相试探,又似暗自交锋的灵力碰撞,眼里见到的就是一副天启将至,术者被阵眼拉扯源源不断汲取灵力的惊心场面。
不一会儿,光柱上空云层翻涌,天穹竟像是真的被捅出一个洞来一般,露出一个巨大的透着光亮的窟窿,有什么东西顺着光柱从那窟窿中落下,光亮随之熄灭,一块阴影便出现在方才还空荡荡的祭坛上。
那阴影若隐若现,随着灵力的不断吸收慢慢展露形状,与此同时,灵月教教主像是被什么强劲冲击攻击了一般,站不住似的单膝跪倒在地,一条血线自他脚下游走,迅速在地上晕染出了几个大字。
赫存礼赶紧上前,手一挥,地上字迹便舞到了空中。
“四神转世,魔道轮回,一气化三清。”
明月将这几个字念出来,问:“什么意思啊?”
白云望着空中一闪一闪的“神语”,摇头不知。
晓凡惊慌失措道:“别的不说,就看魔道那两个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儿吧!”
周围人议论纷纷,然均是不明所以,而玄一也终于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姿态,一手抱胸一手摩挲着下巴沉思起来。
天霁见他神色认真,问道:“三清,和师尊有关?”
玄一皱着眉头,语气颇为苦恼:“很有可能......难不成还有活干?”
天霁沉默片刻,将目光又转向祭坛。
阵法中间,灵月教教主全身因术式反噬颤抖不已,仍手捂胸口跪在地上没能起身。
而重黎站得笔直,似是还朝着阵眼走近了些,他掌心灵脉与之紧紧相连,释放的灵力竟是比方才还要更加汹涌磅礴,整个祭坛上空红光四散,那团隐约模糊的影子也渐渐被完整地投射了出来。
“是,是天启石!”
“天启石?”
人群中一人呼喊,众人的目光这才从那几个字转移到了祭坛中央——
竟是一块四面不规则的巨石,正流溢着五彩光芒。
这天启石传说是上古诸神补天所用,开天启时不仅要求术者灵脉固稳,还需极强的精神定力才能将这天上之物显于凡世。
接着又有人叫道:“你们看!石身上有东西!”
天启石四面皆映着花纹,晃眼一看并不是什么特别之物,正是仙盟四宗金木水火的图腾,金为白虎,木为苍龙,水是玄武,火是朱雀,东西南北四方四兽屹立,与许多仙门重地的塑像没什么不同。
忽然,一团黑影自石身蔓延而出,如一条黑虫游走于四个神兽之间,每攀爬至一处,那一方石面就如镜花水月,募地显现出诸多画面出来。
只见那黑影落在朱雀身上,火凤凰挥翅跃然于空中,随即又在铺天盖地的红色火焰中陨落。
黑影爬到东面,镜像中出现一个枯树化龙的场景,但苍龙无法腾云驾雾,龙息哀叹过后也嵌回到了石身。
这两个景象来回闪现于玄一和天霁眼底,二人一度相视无言,身后的东华则唉声叹气道:“什么呀,你们都看到什么了啊?给我讲讲啊。”
天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看着那道黑影又慢慢绕到白虎与玄武一侧,随后渗透下去,不再动了。
没有镜花水月的画面出现,白虎与玄武的图腾上只多了两条突兀黑线,宛如某种预示不详的裂纹。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天霁猛地望向重黎,只见对方双目深寒,一眼不眨地盯着那两道刺眼裂纹,周身灵力四泄,是天霁再熟悉不过的凤凰神力反噬之态。
“这是怎么回事?”
“啊?你们看到什么了?我只看到了一块石头啊!”
“这天启石上的镜花水月只有修为到达一定境界方能看见,你肯定是瞧不见了!”
“啊......原来如此。”
“是有什么暗示吗?我见这黑影古怪,与此前青丘心魔有几分相似......”
“青丘魔气已除,莫非还有魔物?”
众人正议论纷纷,头顶忽然一道惊雷闪现,随后一声接着一声,顷刻间便成天雷滚滚,在厚厚的云层中声威怒显。
台下一片慌乱,众人皆知这是天降劫数,要惩戒不知好歹窃取天机的大胆行径了!
而祭坛上更是威压满满,灵力激荡,一股无形的力量如狂风劲雨般冲击着阵法,竟是有要将阵内所有活物都席卷而去的趋向。
早就在外守着的苍月再不顾会不会破坏阵法,只飞跃上台,将一直不能起身的灵月教主扶起,踉跄飞出了祭坛。
天霁上前两步,被玄一一把拽住,于是挥出一道水刃朝重黎与阵眼之间的联系斩去。
透明的水刃柔韧有力,一击便将吸附灵脉的术式切断,重黎因拉锯消失而后退两步,岿然不动的脸色终于变了变。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暗沉深邃的目光,天霁觅着重黎视线往上,目光交汇前,重黎却偏过头,抬手将自己的灵脉再次嫁接到了阵眼之中。
天霁:“......”
玄一不太意外地嗤笑一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