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何时开窍》猫布哩

41、祈愿

　　嗯……好爽……
　　但紧接着，重黎心想，干脆就这样死了吧。

　　身下的皮肤冰凉，隔着那层薄薄的湿透了的衣料触碰在一起，舒服的要命。
　　按着天霁的双手越握越紧，说不清楚是不舍得还是不敢放，狂乱的血脉算什么？神力反噬又如何？不及此时汲取的一丝清凉。

　　重黎半眯着眼，痛苦与愉悦的拉锯扯得五脏六腑翻滚，心口的闷乱夹杂着腥甜一股股涌了上来，又被自己一次次压了下去，而意识早被这罪恶的快意放逐到冰火之间，逐渐沉沦......

　　忽然，一抹亮光似如黑暗中的明灯，在重黎模糊的视野里闪了闪。
　　脖子上挂着的玄灵珠垂落下来，在二人交错的视线里摇摇晃晃，重黎在珠身的微光里看见了天霁眼底的淡漠。

　　动作一滞，心虚与惊慌以势不可挡的姿态扑来，猛地冲破了重黎自设的牢笼，将他完完全全暴露了出来。

　　“师......”
　　还没喊完，下一秒就被天霁一脚踹开，直接落到了池中央。

　　水声哗啦啦响，天霁揉着手腕，没表情道：“还要发疯？先看看现在是什么状况？”

　　天霁这一脚踹得不重，但用了巧劲，毕竟也不知道人到底有没有彻底恢复神智，不敢真用力。

　　重黎跌坐在池水里，头埋得极低，头发全散了下来，湿哒哒地贴在脸上，水珠顺着滴下去，还没到池中，便化作了一团水雾。

　　重黎这才真真切切得醒了过来。

　　整个水池的水滚烫无比，浴池以及周围的石阶居然还隐隐透着红色。
　　水汽四处弥漫，重黎看不太清楚，但也能隐约瞧见靠近浴池边窗前的藤蔓已经全都焉了一大片。

　　重黎混乱的内心逐渐被另一种恐惧占领，是那晚的天池带给他此生都不可磨灭的阴影。

　　“幸亏我醒了，不然你得把人宫殿烧了。”
　　天霁转身踏上台阶往池外走，又纳闷道：“你那一发狂就发情的毛病是不是得治治？”
　　天霁的声音好像越来越远，“.....刚见面那会儿就蹭了我一身.....”

　　刚见面，蹭，一身。

　　重黎怔住了，脸上的血色飞快得褪去，一种灵魂深处羞耻与痛楚混杂的情绪让他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直接跪倒在池子里，“哇”得呕出了血，呕得天昏地暗。

　　“！？”
　　天霁一回头就见到池水里的一抹红色，赶紧上前，拦腰一抱就把重黎提了上来，随手批了件干衣，又将他扶到了床上。

　　重黎直愣愣躺着，双眼紧闭，用一只手臂挡住自己的脸。

　　天霁用衣袖擦他嘴角，有点发愁：“怎么回事，灵力还没平复？”一边问手一边往重黎胸口上探。

　　重黎硬邦邦地翻了个身，躲过了天霁摸上来的手，整张脸都埋在枕头里。

　　天霁皱眉，去拉他：“给我看看，不是有了火脉吗，怎么还会吐血？”

　　“没事。”重黎一动不动，声音又闷又哑。

　　“没事你躲什么？”天霁收回手抱着坐在床沿，语气大大方方，“叫你别蹭你还难为情了？”

　　重黎身体一僵，手指狠狠地抓着枕头捏了捏，用力深呼吸了几口才翻身回来，木然道：“没有，现在没事了。”

　　天霁盯了他半晌，见他除了眼眶有些微湿，神情已不似方才那般疯魔，便问：“你用火焰了？”

　　“没有。”重黎松了口气，赶紧接下这个话题，“我在水里睡着了，梦到了蓝色蝴蝶，梦到了……”

　　重黎吞了吞口水，把那个“你”字咽了下去，撑起身，继续说道，“梦到了玄女在祭祀，她在吟唱咒文，我听到了神力就有反应了……可这咒文只是出现在梦境里而已，我不知道怎么也能让我使出焚决……”

　　重黎还没说完，天霁突然问道：“你说你看到了蓝色蝴蝶？”

　　重黎愣了愣，看着天霁，点了点头。

　　天霁若有所思，摊开右手再次看了一眼清风传来的消息，缓缓道：“这不是一般的梦境，有人故意造的。”

　　角落里寂静的萤火开始飞飞转转，一只只从屋子里飞了出去。
　　窗外云层四散，繁星已经隐没在了初日的辉芒中。

　　天亮了。

　　“仙君，公子，起了吗？”
　　青丘国主带着几个侍女在门外等着，听见屋内没声，正准备叩门。

　　“国主好早。”天霁拉开了门，只穿着里衣，头发未束，散乱地披着。

　　“这不还要准备祈愿的事嘛，”青丘国主笑了笑，眼睛环视一圈，“仙君休息的可好？公子呢？”

　　“他不太舒服，想多睡一会儿。”天霁往后退了退，“今日的祈愿我一人去就好了。”

　　青丘国主神色讶异，好奇道：“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不舒服了？”

　　“他本来身体就不好。”天霁盯着青丘国主，“一不留神，可就要发狂的。”

　　青丘国主见天霁煞有其事的模样，干笑道：“仙君不要吓我，若凤凰血脉真的爆发了，我这小小青丘可承载不了。”

　　天霁眼角弯了弯，又恢复了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没再说话。

　　青丘国主转过身，笑意渐弱，示意侍女们为天霁更衣。

　　殿内纱幔垂地，妆台前侍女们忙前忙后。

　　天霁换上了一身青衣，腰上系了一串风铃，白色面纱系在倾泻而下的乌发里，将整张脸藏了起来。

　　重黎面色沉静，屈着一条腿依坐在榻边，透过层层纱幔一眼不眨地盯着天霁的身影。

　　天霁容貌被遮住，但身形修长消瘦，只稍站着，就如落云皎月，风姿自来。

　　重黎脑袋有点乱，一边思考自己待会儿要做的事，一边像个傻子一样的发愣，师兄为什么不管什么样子都这么好看？

　　纱幔微动，人影绰约，青丘国主也向天霁靠近了些。
　　重黎眼神一冷，手握成了拳，脑子里又冒出一个念头，能不能只给自己一个人看？

　　青丘国主浑然不知自己已被怀着汹涌敌意的目光扫了数遍，只目不转睛得看着天霁，眼神里还散着自己都没发现的怜惜：“仙君真的好美，是我们这儿没有的美。”

　　天霁“哦”了一声，问：“这祈愿，国主得牵着我？”

　　“呵呵，”青丘国主放下不自觉扶着天霁的双手，略有些尴尬，“这不是怕仙君摔了么。”

　　天霁扯下面纱拽在手中，朝门外走，一边说道：“走吧，这玩意儿待会儿再戴也可以吧。”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青丘国主的声音随着一众脚步声越来越小，最后慢慢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寝殿内只剩下重黎一人，他换了个姿势，靠后仰了仰，盯着梁顶出神。

　　昨晚半清醒半疯魔地放肆了一回，但激起的千层浪万里涛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重黎尝试坦诚地面对自己对天霁不可告人的欲望，但却完全不敢回想，昨晚发生的事，哪怕只忆起一点点瞬间都让自己羞愧万分。

　　心中泛着涩涩苦味，心境环绕着侥幸与悲伤，庆幸的是天霁没再追究，悲哀的也是天霁的不追究。

　　右手恼怒地锤了一下卧榻，重黎这才起身，掀起垂帷，握着地图推开了门。

　　天霁和青丘国主出了幻移宫，云鹤早就在阶下等候，一阵云雾起，二人一鹤便来到了金顶。

　　金顶处石岩上风景与刚到时已没太多变化，与蛭虫打斗过的痕迹被清扫得干净，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天霁腰间风铃作响，面纱随风飘飘，被青丘国主带着往前走。

　　云鹤在空中盘了盘，落在了二人上方的枝干上。

　　“仙君，就在此处吧。”青丘国主停下脚步，“神女一般在此祈愿，这里离地脉最近，藤蔓也自从此地生长而成。”

　　天霁带着面纱，看不太清楚眼前景象，但已能感知到很浓的一股魔气。
　　低头一看，脚边的藤蔓被无数白色丝状物牵连着，牢牢得扎在树下，蓝色光芒像一簇簇电流在丝状物中流动，源源不断地传到了藤蔓体内。

　　青丘国主扬了扬手，一阵微风吹来，树枝窸窸窣窣交叠碰撞。
　　伴随着风铃的清脆响声，脚下的白色丝状物也逐渐伸长，轻飘飘得绕在了天霁周围，

　　“仙君，这是神树的神经分身，它要来接圣兽呢。”青丘国主声音很轻柔，“仙君现在试试召唤圣兽呢？”

　　天霁手一抬，圣兽便从手心冒了出来，茫然得左看右看。

　　圣兽竖起耳朵偏了偏头，注意力似乎被风铃的响声给吸引了过去，同时，已长到半人高的丝状物轻轻碰了碰天霁，随后慢慢将温顺的圣兽缠了起来。

　　青丘国主面露喜色，嘴里默念着什么，眼睛直直得盯着快被裹成一个茧的圣兽。

　　蓝光四溢开来，白色丝状物越伸越长，越长越多，形如蛛丝密网。
　　而被围在中间的天霁一动不动，脸被挡在了面纱背后，看不清表情。

　　另一边，重黎则按照天霁标记过的地图，在近乎死寂的幻移宫里穿行。

　　这宫殿空旷巨大，长长的走廊里只回荡着自己的脚步声，天霁画的地图又实在不好一一对应，重黎转来转去一时也没寻着方向。

　　重黎将地图倒过来倒过去得看，又穿过了一条长廊，几个人影便出现在了拐角处。

　　重黎赶紧往后避身，可等了一会儿，前方依然无声无息，探头一瞧，那些人影站着一动不动，像被定了身一般。

　　重黎渐渐靠了过去，这些人都是昨日见到的侍女，一个个神色麻木低着头，如同一具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重黎了然，知道自己寻对了地方，一把推开了侍女们背后的那处房门。

　　房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比二人昨晚歇息的寝殿略小，没有多余的陈设，环视一圈就能一览无余。

　　重黎屏息聚神，一眼不漏得查看屋内的每一个角落，不一会儿，便看到一处空间与别处明显不同，缓缓流动半透明状的空气，与在青丘入境时见到的结界不差分毫。

　　重黎走上前，手刚探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几声呼喊。

　　“有人吗？请问，有人吗？”
　　那人见没有回答，又问，“是素素吗？快快放我出去呀！”

　　重黎收好地图，一脚踏了进去。

　　幻移宫上方，那山峰状的藤蔓透射着饱满的蓝光，蓝光的尽头是白色丝状物裹着的圣兽。

　　青丘国主欣喜若狂，根本不在乎满头薄汗，衣袖无风自动，圣兽正随着他的指引慢慢从天霁手中飘走。

　　然而圣兽才刚离开天霁指尖，就被一把拽住了。

　　“？”

　　青丘国主的术式突然被打断，手中顿觉有千斤阻力，又惊又急。

　　“国主，我想了一下，”天霁一边说一边将丝状物缠走的圣兽拉了回来，“要不还是先与地脉建立联系吧。”

　　“仙君.....这圣兽还未离体，地脉的情况尚且未知.....”青丘国主拭去慌乱，强扯出一抹微笑，“况且只是让仙君做做样子，也没有真让仙君成为载体传递灵力的意思。”

　　天霁使了些力气与那丝状物拉扯，缓缓道：“可我见此处魔气浓厚，万一影响神树就不好了，要不我先去将那魔障除去，再还你圣兽？”

　　“仙君，再等一等，就快了……”青丘国主汗如雨下，方才的法术已消耗了不少灵力，这会儿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对抗天霁，情急之下便有些慌不择乱，“魔障什么时候都可以除，可我这圣兽，神树可等不了了！”

　　“噢，”天霁恍然，“青丘国主这是想要我的命魂？”

　　青丘国主面色一僵，忙道：“什么命魂？仙君何出此言？我为何......”

　　天霁没再往下听，继续问：“青丘国主不想要，是青丘神女想要？”

　　青丘国主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停下了对圣兽的操控，将响个不停的风铃一把抓到自己手中。
　　身体一番幻影变换，青丘国主转眼换了身与天霁一模一样的装扮，只不过开口却是温柔的女声。

　　“霁仙君一身正气聪慧绝顶，还生得一副好容貌，”女子摘下面纱，对天霁绽放了一个熟悉的微笑，“素素很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