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何时开窍》猫布哩

18、前世

　　“小贼休走！”
　　那满天黄沙中传出震耳欲聋的吼声，众人大惊，似乎都被这突然萦绕整片天空的怒吼给震住了。

　　天霁捂了捂耳朵，对重黎道：
　　“我去去就来！”

　　说罢手一推，这裹着四人的结界便向往远处飘去，自己则转身冲进了从地上涌出的满天黄沙中，将重黎的一声呼喊也抛在了身后。

　　“天呐，那是什么？”旺虎成脸紧紧贴在结界上，显得他讶异的神情更滑稽了。

　　“定是判官没错了…”
　　凌云望着那一片遮天蔽日的黄沙里的巨大人脸，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一只大手拿着一只笔肆意挥舞，叹道：“传说判官持命簿，定生死，没想到这来一趟还真什么都遇上了。”

　　“原来霁仙君一直在与一个如此庞然大物缠斗，明明先前还只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长宣说着又将魂灯往怀里藏了藏，有点担心这结界在漫天的风沙尘暴支撑不住。

　　“我走了！”

　　“？”
　　三人一直观望着结界外那张牙舞爪的判官，这会儿才看到重黎不知从哪儿拿了一把短弓，赤红的火焰搭成了灵箭一瞬间便射了出去。

　　“黎兄弟？”
　　“黎大哥！”
　　随着凌云旺虎成一声惊呼，重黎单手缠着那射出去的火蛇便从结界飞了出去，瞬间消失在了飞舞的黄沙中。

　　“…”
　　被留下的三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凌云道：
　　“他俩有没有说我们要飘到哪里去？”
　　长宣摇头。

　　旺虎成看了看渐渐低下头的二人，又看了看外面的滚滚风沙，弱弱道：
　　“现在…怎么办…？”

　　回答他的是风沙刮过的声音，天霁的独家结界被这风沙卷起，像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渐渐往远方飘去。

　　“师兄！”

　　“你怎么来了?”
　　天霁正和那挥舞着大笔的巨人判官周旋，转头便看见了一脸委屈的重黎，还有他身下的，嗯…怎么有点眼熟？

　　“你怎么骑着它？！”
　　天霁一拂袖，将那大笔扫过来的黄沙挡了回去，惊道：“它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来追你，奈何又看不清，然后它就出现了…”

　　原来重黎虽立马从结界追了出去，但极乐所在之处早已黄沙漫天，根本无法再寻得天霁踪影，正当一筹莫展之际，四下狂沙怒吼，硬生生的在重黎脸上刮出了几道血痕。

　　片刻之间，身上一直藏着的小蛇似乎感觉到了重黎的疼痛，泛着白光嗖的就窜到了空中，而等重黎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骑在了天霁的蛇身上，所有飞沙走石皆被巨蛇厚厚的鳞片挡了去。

　　巨蛇带着天霁一路飞来天霁身边，而重黎一阵欣喜过后只剩满腹的委屈抱怨，酝酿了半天才轻轻道：
　　“师兄，以后能别把我扔下吗？”

　　“我哪里扔你了？说了去去就回。”
　　天雾一翻身骑到了大蛇身上，蛇灵顿时被天霁控制，左摇右摆灵活的躲避着判官猛烈但是却稍许笨拙的攻击。
　　“不过来的正好，我也省点力气。”

　　天霁坐在重黎身后，一眼便看到重黎侧脸的血痕，想也没想伸手就去拨重黎的脸，道：“看看，非得跟来，这会儿被刮伤了吧？”

　　重黎侧头便感受到天霁的呼吸，浑身一僵，忙撇过头来，慌忙道：“师兄我没事！”
　　说完又觉得自己有点反应过度，忙道：“师兄，这判官为何追你？”

　　“不知道，一见到我就嚷嚷要把我带走，我寻思我以前也没见过判官啊。”
　　天霁吐了口气，双手往后一靠，道：“我看他也没想取我性命，不知他到底要作甚。”

　　“那现在怎么办？”
　　“拖延一下时间，等长宣他们快到黄泉咱们再走。”

　　“黄泉？难道…？”
　　“不错，除非被冥王收走，那些傀儡魂魄所在之处就只能是黄泉了。”
　　天霁接着道，“你现在是凡胎肉身，在这冥界很危险，等找到了扶桑树，带着那二人先回凡间再说。”

　　“我不走。”

　　“要是就一两个人还好，现在这么多人…”

　　天霁话还没说完，重黎就更加用力的说道：
　　“我不走。”

　　身前的少年脊背挺的笔直，说话斩钉截铁但却透着一股可怜劲，天霁盯着重黎后脑勺，怎么以前没发现这孩子有点倔呢？

　　想了想，只得道：“…你也只才修行一年，第一次下山就遇上这么个事，还阴差阳错的闯了冥界，我还担心你能不能顺利到极乐呢。”

　　“多谢师兄关心。”
　　重黎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心中既心酸又委屈，但话一出口却像是在对天霁撒气呢？明明自己的师兄什么也没做错…

　　天霁没听出重黎语气里的别扭，自然而然道：“不过我也相信这点儿事难不住你，好歹也是朱雀转世，呵呵。”

　　重黎一拳打在棉花上，但也稍微松了口气，道：“刚来冥界我也不知所措，幸亏遇到一位叫骨女的姑娘。”

　　虽然很想问问天霁骨女所提到的转世四神，但觉此刻不合时宜，只道：“她人很好，不仅给蛇灵去了魂印，还帮我摆脱了阴兵，极乐也是她送我们过来的。”

　　“骨女？听这名字怎么有点熟悉？”
　　“师兄认识？”

　　“不认识。”
　　天霁摇了摇头，随即一拍脑袋，“骨女骨女，不就是那判官嘴里一直在嚷嚷的名字吗！？”

　　“小贼！你终于想起来了吗？”

　　狂风袭过，一张黄沙铸造的巨大人脸出现在空中，那犹如巨型山洞一般的大嘴一张一合，响彻天际的怒吼声传来：“好个道貌岸然的天官神君，骗了我儿还忘得一干二净！拔剑吧！将你的青铜轩辕再拿出来和我比划比划！”
　　天霁一脸无奈，大声道：“判官大人，说了多少次了，你认错人了！这剑也不是我的，我拔不出来！”

　　“数百年了，你便是化作灰我也认得！你手中之剑不仅将我这命账本划的稀烂，还有我那苦命的骨女丫头啊，为你饱受炼狱之苦，你可休想再逃！”

　　“说了不认识，罢了！”
　　天霁放弃了与判官的沟通，操纵着蛇灵躲避一波又一波得黄沙攻击，气呼呼道：“回头再问问玄一他还有什么风流账！”

　　“师兄？真的是玄一吗？”
　　重黎想起三生殿中骨女小蝶的一番对话，不禁问道：“玄一几百年前来冥界作甚？”

　　“谁知道他的？这轩辕剑只有他能拔的出来，我说借来造玄门，没想惹来这么大麻烦！”

　　重黎听的骨女一席话，再结合判官的一番说辞，原本觉得不太真实的事情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不自觉自言自语道：“这么说，那骨女说的前世今生定然也是真的了...”

　　“啊？你在说什么？”
　　天霁耳边呼啸而过飞舞狂沙，只听重黎在身前碎碎念，也来不及再问，道：“准备跑了！”

　　蛇灵感知到天霁的授意，白色的鳞片开始散发微光，一股股能量似乎正在体内酝酿。

　　那判官见蛇灵扭动全身，突然以极快的速度冲破了沙尘，大声道：“吃我判官三笔！管你什么三生三世，先给我挨个儿记起再说！”
　　随即大笔一挥，三道血色红光凭空而出，如同闪电一般向二人冲来。

　　“师兄！后面！”

　　重黎的思绪被蛇灵的突然加速拉回了现实，扭头一看，三道血色光芒紧紧跟在身后，不论蛇灵的速度有多快，二者距离也丝毫不见缩减。
　　天霁正专注的控制蛇灵，压根没有空闲转头看身后。

　　重黎死死盯着那三道红光，突然眼睛一花，近在咫尺的凶光竟不见了踪影，忙道：“师兄！它不见了！”

　　“抓紧！”
　　蛇灵一个转身飞跃，二人一蛇换了个方向直直往天上飞去。

　　重黎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往后仰便倒在了天霁怀中，天霁强有力的心跳从后背传来，重黎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惊动到了，赶紧从天霁怀里爬起。

　　“诶诶，别乱动！”
　　身前重黎一阵挣扎，天霁一分心，竟没注意那红光从前方突然闪烁在眼前！

　　就在此刻，重黎本能的转身将天霁扑倒，两手死死撑在天霁身边，后背硬生生的接住了那三道红光。

　　天霁被重黎挡在身下，只见一道道红光前前后后从重黎胸口钻出，望着近在眼前重黎那张俊脸上不断紧锁的眉头，一时竟忘了二人之间略显怪异的姿势，只担忧道：“重黎？”

　　“师...”
　　只吐出一个字，重黎便栽进天霁怀里，再也不挣扎了。

　　“这下糟了。”
　　天霁一把接住再无意识的重黎，二人一同从蛇身上落了下去。

　　...这是哪儿？
　　重黎猛地睁开双眼，只见周围一片火海，身体正被那炎炎烈火灼烧着，疼痛感一阵一阵地传来。

　　艰难的尝试着动了动，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这种感觉，就好像，就好像只有意识存在于别人体内一样！

　　重黎试着冷静下来，若只是自己的意识存在这片陌生的火海，那倒也不用担心，即使这疼痛多么真实，也只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在现实里承受罢了…
　　正当这样想着，一双手伸了过来，轻轻将自己从这火海里抱了起来，疼痛顿时减轻了不少。

　　...然而这视角怎么有点奇怪？

　　看不见将自己从烈火灼烧的痛苦中解救的恩人长什么样，但能感觉这具身体的主人应该很小很小，比婴儿还小，才能被一把抱入怀中。
　　怀里传来温柔又安全的力量，让人心生惬意，眼前渐渐漆黑一片，这具身体似乎也渐渐进入了沉睡。

　　等再次睁眼，周围仙气弥漫，云雾缭绕，迷迷糊糊看到前方有三个身影正说说笑笑，其中一人竟神似天霁！
　　然而侧脸乍看却并无那如同荆棘一般的古怪花纹…

　　重黎不知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只想冲上前去看个仔细，但奈何这身体主人只不紧不慢的走着，与前方三人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而且视线也只紧紧的跟着那像天霁的人身上…

　　过了一会儿，仙雾中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怀里似乎还抱着一只小猫，具体的细节依然看不太清，但重黎能感觉到这人便是那将自己从火海中解救的人…

　　这高大身影一出现，前方三人便都迎了上去，重黎也开始在这迷雾里奔跑，但越跑众人消失的越快，越跑这迷雾便越浓，直至最后周围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来不及困惑，这迷雾便悄然散去，只觉脚下一空，似乎就要从这仙山云顶处跌落下去，不仅如此，低头一看，这身体心窝处竟然有个血洞！

　　与此同时，一只苍白的手死死的抓住了自己的手臂，红色的鲜血顺着那分明的指节滴滴滑落下来。
　　轻轻抬头，一滴血泪落到了脸上，等看清楚眼前那人，重黎只觉自己心都要碎了。

　　恍然间重黎已经意识到，这具身体的主人也许就是自己…是前世的自己…

　　他也突然明白了，一直以来对天霁那种挥散不去的忧伤与心酸是从何而来了。

　　他从来没有想象过，也想象不到，那张无论遇到何事都非常淡然的脸上会露出这样惊慌痛苦的神情，那个他一直觉得无所不能无所畏惧的师兄，此时此刻竟浑身血污朝着自己哭喊。

　　而重黎什么也听不到，他只觉自己堕入了黑暗，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怒意与悔恨将他一点点蚕食殆尽…
　　眼神逐渐暗淡了去，最后映在眼里的是天霁那一头散落的银发，柔软的发丝轻轻扫在自己脸上，而自己却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发生了什么？这便是他和天霁的前世吗？这也太痛了，若是如此，那就永远都不要记起来…

　　过了一会儿，黑暗中亮起一抹光亮，纯净而温柔地铺到了重黎身上，仿佛将他从漆黑的深渊中托起，驱散了那瞬间从灵魂深处滋生的痛苦和恶意。

　　重黎缓缓睁开眼，玄灵珠在空中散发着微光，一旁的天霁正皱着眉头担忧地看着自己，头发是黑色的，侧脸花纹还在，没有鲜血，没有眼泪…
　　重黎闭上双眼，抬起双手便将天霁拥入了怀中。

　　“醒了？”
　　天霁突然被紧紧抱住，问道：“重黎？”

　　重黎没有说话，只将他抱的更紧了。

　　“怎么还哭了？”
　　天霁莫地感觉脖子有些湿润，下意识就要挣脱怀抱去瞧重黎。

　　“师兄，别离开我…”
　　沙哑的声音从耳后传来，正想扒开重黎肩膀的双手顿了顿，继而轻轻的放在了后背。

　　“好，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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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极乐世界，滚滚沙尘中跌出一个衣衫破烂，白发苍苍的老人。
　　老人四下一瞧，狠狠一跺脚，道：
　　“小毛贼，跑的还挺快！”
　　“爷爷！你去哪儿啦？”一旁不知等了多久的灵儿跌跌撞撞扑进老人的怀中。
　　判官一把将灵儿抱起，宠溺道：“我去给你骨姐姐找人，让他给逃了，哈哈！”
　　“爷爷，骨姐姐说你认错人啦！”
　　“怎么会？”判官刮了一下灵儿的小鼻子，“那臭小子一体双生，我抓哪个不是一样？”
　　看着灵儿半信半疑的神情，老人笑了笑：“灵儿还小，以后就能明白这些前尘今世的宿命咯。”
　　说罢双手往上托了托，抱着灵儿一瘸一拐的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