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归海》若浮云

5、五、鬼生快乐，救救我的尸体

　　满天的繁星和那海岸上的盏盏明灯互映在水中，伴随着轰鸣声，烟花冲上云霄，爆发出闪耀的火花。

　　它们在黑暗中绽放，光华四溢，仿佛将整个宇宙点亮。

　　“有两个我，一个在黑暗中醒着，一个在光明中睡着。”

　　海边有一具尸体，银色的月光如瀑布般洒落，就那么将她点亮。

　　我蹲在她身边，想伸手触摸她的脸颊。苍白的嘴唇，被海水浸湿的头发，还有那双映满星辰的眼眸。我的手穿过了她，触碰到了潮湿的泥沙。

　　哦，忘了，我们不在同一个“世界”。我已经死了，现在应该被称为“鬼”吧。

　　“余静，你看连大海都不肯收你，你怎么就那么讨人嫌啊！”可惜鬼不会流泪。

　　我就那么坐在尸体旁，呆呆望着月亮。人有人的归处，鬼有鬼的归处。人死了，就不该贪恋人间了。可我好不甘心，我就这么死了，我的结局就这样吗？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看海，嗯，不太对啊，纠正一下。鬼生第一次。不想用太多华丽的语言形容此刻的感受，容易变味。

　　当着自己尸体的面说谎会不会被雷劈呢？这是一个值得研究的课题，但小白鬼不能是我。

　　好吧，刚成为鬼，脑子有点不灵光，这种艺术创作有点难为鬼了。

　　我生前好说也是个写文的，此刻这般不是要了我鬼命吗？你可以夺去我不在乎的东西，但你不能夺走我的写作知识库和我的灵感艺术。

　　看着月亮升至最高点，又缓缓滑落。又发现了一项新技能，当鬼不会困，不需要睡觉。可人当习惯了，我还是闭上了双眼。熬夜会，变老，长皱纹。

　　这注定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我叫于静，安静的静。我出生的时候并没有哭，安安静静的来到这个世界。

　　微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怎么不会甘心没有睁开双眼去看这样以外的东西，便离去呢？

　　我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模模糊糊的，却又彻彻底底的直达我的心间。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妈妈”。我下定了决心，要活下去，去看看她的模样。

　　身上传来的拍打声，胸口的按压，疼到我想哭出来。我也确是那么做了。微弱的啼哭声向世界告知，又一个小生命来到了“人间”。

　　“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还是女孩。”

　　两道声音近乎重合。不同的是，一道激动且慌张，他的脸上会是喜悦吗？另一道却显不出什么波动，如一潭死水。他的脸上不会有喜悦吗？

　　我期待着幸运的到来，哪一个选择才是对的呢？可惜我没有选择的机会。若真的，可以决定的话，我想选第三种可能。

　　世界上任何一个悲剧都不是突然发生的命运早已暗中给了一些微小的提
　　示，只是那时候的他们还浑然不知。

　　“女孩……”

　　护士温柔的声音定下了审判的结果。

　　寂静，有那么一秒钟，这个世界虚假的不真实。我悄悄挥舞着手臂，所有人都定格在原地。整片空间一下子死去了，只有我活着。

　　“哪个是女孩。”

　　说不清是谁询问的，不过这个问题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

　　“男孩和女孩都一样，两个都是女孩，恭喜啊！”

　　我似乎听见了她呼吸间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这样的场景每天都会在医院中出现。一遍又一遍，每天都是无尽的重复。有限的生命却隐藏着无尽，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并没有人发现，还是他们毫不在意。

　　活着已经够累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只有“疯子”才会去探究那些亳无意义的东西。

　　重复会让一个人变得麻木，心慢慢的停止热烈的跳动。

　　护士的那张脸还显得很青涩，脸上的微笑让人心生暖意，她还拥有着希望，我能听见自她胸腔中溢出的跳动。

　　我很难过，我看见更多和她一样穿着白色衣服的人们。他们穿过走道，轻轻重重的脚步声听起来都一样。我看不清他们的模样，可他们的心是冷的。

　　有一天，她也会和他们一样吗？

　　“没用的赔钱货……活下来干什么……浪费……怎么……不去……”

　　他的脸扭成了一团，丑陋又恐怖。越来越多的难听的话从他的舌尖蹦出。红色的舌头在口中鼓动着，好像一条大胖蛇。

　　会吃人吗？

　　一旁的另一个男人听不下去了。因为，他也是一位父亲啊！场面一下子乱了起来，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我的耳边一片轰鸣，灵魂撕裂般的疼痛。

　　倒在地上的，神情愤怒的，满身狼狈的是我的父亲。

　　“你，敢打老子，好，你别想好过！”

　　他夹着尾巴逃跑了，跌跌撞撞离我和妈妈而去了。

　　这场闹剧终于结束了，我缩在角落里，灯光下没有我的影子，我蜷着身子，隐没在阴影下。

　　另一对家庭欢声笑语的场面刺痛了我的眼，我看着另一个和我一同出生的女孩，心里闷闷的，羡慕吗？或许是难过吧。

　　我好像回到了过去，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那小小的，皱巴巴的女婴是我。明明那么弱小，却拼命的去活着。

　　我将手轻轻握住了她的脖子，只要一用力，她的生命就将终结。她胡乱挥舞着小手臂，终于触碰到了我。笑声响起，回荡在房间里，也荡在了我的心尖。

　　我看着她咧开的小嘴还是心软了。我的人生已经结束了，她是另一个生命，她是她，我是我。

　　活下去吧。我将那幼小的灵魂包裹着，沉沉睡了过去。

　　海浪拍打着海岸，白翅的海鸥掠过万里深蓝，去往布满阳光的土地。

　　我是被海鸥的叫声吵醒的，不好意思，鬼也是有起床气的。

　　鬼生探索小记录：【当鬼不会困，不需要睡觉】――划掉，改为【当鬼不会困，但鬼是可以睡觉的，还会做梦】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回到过去的梦。并不美好的过去总是让人痛苦。

　　“啊，臭海鸥，随地大小便，有没有公德心啊！”

　　加一条【鬼会被海鸥的高空抛物砸到，需要小心！！！】

　　用海水洗了洗裙子，看到自己的尸体还躺在那儿，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还不来人的话，都要泡肿了，这大夏天的，太阳火热热，会腐烂发臭的。不知道会不会呈现“巨人观”，真的挺好奇。

　　不行啊，快来个人救救我那可怜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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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人有两个我，一个在黑暗中醒着，一个在光明中睡着。
——纪伯伦
鬼生小课堂开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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