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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水西养了一只猫(3) ...

  •   玉体横陈。白得发光,白得刺眼。不仅身体是白的,长到腰间的头发也是白的,白的十分有光泽。因为生人进来,上移的长腿挡住重要部位。就是这样的动作让这一幕所能表现的感觉达到顶峰。□□。明严脑海里蹦出一个词语,慢了半拍才用袖子挡住眼睛,发出表示嫌弃的声音。可是对方并没有在意,伏在床上抽抽搭搭。

      “你怎么了?妹妹?”本该恶心的,明严忍不住关心,随便从架子上扯来一条毯子遮在她身上,“先穿上衣服说话啊,你是谁,怎么在这里?是不是水西……”

      她实在想象不到水西会对她做出什么事。这女孩子看起来身高也不比水西差,力气或许是小了些,总不至于落得这样一副姿态吧?难道是被喂了药?

      女孩子微微侧过头,开口说话,嘴里发出细碎的“咳咳”声,听来是个哑巴。她扯着自己颈部的金色项圈,痛苦求救,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明严一下子就明白女孩的意思,走近一些才看到她手上也挂着链子,在地上拖着。

      那水西竟是这样一个魔鬼!明严愤怒想着,一边伸手去捉到了女孩颈部的项圈,可,这是什么?愤怒戛然而止,明严的脑筋有点转不过弯来。为什么这个项圈和刚才见到的那只猫脖子上的东西一模一样?她的手微微抖动,铃铛没有发出声音。

      水西越追越觉得不对劲。它的行为太像猫了。和蔼是不会装出可怜样对人“喵喵”叫的。他弯着的腰挺直,居高临下,双眼盯着那只白猫。二者进行着无声的博弈,不到半分钟,小猫示弱,伏下身子冲水西撒娇。水西伸手,小猫立马舔了舔他的手指,观察他的反应。水西面无表情的抚摸小猫的脑袋和背部,轻柔的将它捻碎成一缕烟雾。水西连这烟雾也不放过,在空中一抓,痕迹全无。

      楼上的房间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呼痛声,整座房子都被震动了。水西的眼神更加锐利,脚步却不紧不慢的靠近。不失优雅的打开房门,黑色的狮子状动物挤满了整个小小屋子,鼻梁顶着天花板,下颌贴着地面,露出獠牙,冲门口的明严呼出口水和热气。

      明严把脑袋缩在双臂之中,惊恐喊叫之时还不忘用手里的武器指着面前这庞然大物。水西一扬手干净利落的把明严打昏,顺手接住了那倒下去的身体,另一只手夺过铁马观花,上上下下打量一通,嫌弃之情溢于言表,看了一眼明严,还是没有自作主张的把这东西给藏起来。

      “好啦!我知道你在别扭什么,这么记仇,连我也不放过。”水西抱起明严,并不在意身后勃然大怒的怪物。他已经离开了那个房间,还是在说话。因为他知道和蔼听得见。

      “本来想让你在这里舒舒服服的生活,吃喝不愁,你却不识好歹,在我的老板面前暴露真身,丝毫不顾及我的处境。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必为你考虑什么,和蔼,我会给你找一个新的地方住。当然了,你那破烂身子会留在这里,不然老板问起来,我没有借口,你说对吧?”

      雨后的阳光格外刺眼。明严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看着微风吹动窗帘,清新的空气中飘散着悠悠花香。她头痛欲裂,感觉睡了很久很久,肩膀都因为扭曲的睡姿给压坏了。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才早上八点。她实在想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冒着大雨来到店里,惊喜于水西早早在车边等她,在那之后呢?不知为何,她的记忆模糊了。好像水西说要养一只猫来着……明严洗漱过后,换了一身衣服,在楼梯上看见水西正在一楼招待客人。真奇怪,这个时间,怎么会有客人上门呢?

      那是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妇人,举头投足之间,气质不俗。她的年龄已经很大了,头脑还清醒,身体也灵活。门口停着她那辆红色的跑车,招蜂引蝶的,甚是惹眼。

      已经完全看不出昨天夜里下过暴雨的痕迹。明严对于自己脑袋空空这件事很在意,总觉得丢失了什么,但是连怎么丢失的也全无痕迹可查。她坐在楼梯上,藏在阴影中,偷听两人的对话。水西至始至终微笑服务,礼貌到位而没有半点谄媚的表现。

      老夫人在讲她有一个走失的女儿,至今没有找回来。来到此处不过是听说这里存着近五十年来从民间搜集来的旧物,于是想碰碰运气,在这存下一点东西等女儿来寻。

      送走了老夫人,水西带着她留下的东西上楼,房间里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墙上挂着的风铃“叮叮当当”的响起,清脆灵动。水西打开了柜子,没一会儿他出来了,拿着抹布跪在地上擦楼梯。

      “谁教你这样擦地的?”膝盖不疼吗?又想装可怜吗?还是说想迷惑谁啊?他这样的人不该在这里做这样的事情。为什么水西就意识不到呢?

      “哪里做的不对吗?老板。”水西乖巧地问,但那双眼睛里透露了真实的心声。他根本不在乎对错,也不打算听旁人废话。这样回答只是因为明严是他的老板。

      明严识相的闭了嘴,看着水西忙活。他干活倒是不含糊,实实在在的擦洗,无论哪个边边缝缝都不放过。

      “老板?你怎么了?”水西站在楼梯下,仰起头,笑眯眯问,猛地一拍头,领悟到真相,“是不是因为还没吃早餐?等着,我去给你做。”

      “水西!你昨天是不是跟我说你养了只猫?”

      “养猫?”水西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我才不养那玩意。”

      话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了。

      和蔼从来没有觉得这样难受。它不喜欢被束缚的感觉,这会把它折磨疯的。水西似乎是找到了它的弱点,脖子上的金蛇法环如同一个牢笼。和蔼身体格外沉重,由此精神萎靡,而它必须让自己心平气和的忍受着,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这是一处位于山林之中的别墅,白墙黑瓦,典型的徽式建筑,屋内却是日式风格,前屋主在仓库里留下的弓弩和练功服也说明这里是日本人住过的地方。它觉得有种阴森森的东西趴在背上,挥之不去。和蔼爬到三楼阳台上,看到了小桥流水,还有附近树上的果子。它想了许久,认出那种东西叫作“杏子”,如今已经是金黄色。

      所以,它现在是在北方。那到底是北方的什么位置呢?高大的山挡住了和蔼的视线,纯净的空气里没有任何线索。水西不仅困住了它的身体,还困住了它的信息来源。他到底想做什么?

      和蔼从栏杆上下来时脚下一滑,身体摔在地板上,看见地面上有一块亮斑。它拖着沉重的身体钻进门缝,屋里各处摆放着黑色的丸子,发出淡淡的恶臭味,那是水西为它准备的食物。

      他为什么能找到这么多东西呢?和蔼坚定抵制这诱惑,实际上它已经悄悄藏起来了一些,再把大丸子搓成小丸子,表面上看起来数量没有减少。现在,它的毛色是黑色,和蔼抱希望于水西能同情心大发,主动放它离开。

      水西凌晨时分归来,身上带着湿气。他推开一扇扇门,在空空如也的房间里寻找和蔼的身影,最后在三楼通往阳台的房间里,看到一只小猫趴在地上,即使他靠近了,它也没有动静。水西点上火炉,手一抖,袖子里掉出大把大把的羊屎豆一样的东西落在火中,房间里立刻变得又热又臭。

      没过多久,小猫醒了,抬起头来,眼睛的颜色和晴朗夜晚的月亮一样。水西看着,倒酒的动作停滞在半空中,笑道,“真漂亮,你从前也是这样,就算柔柔弱弱,没什么本领,却还是得到了那么多人的喜欢,就是凭着这么漂亮的外表。”

      和蔼反驳两句,水西听来只是凶残的“喵喵”两声。

      “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可思议,我们这样的身份,也会被划分,被区别对待。你恨我吗?和蔼?”

      水西仰头灌下一杯清酒。聊起以前的事情,他觉得舒坦,只是美中不足的是,和面前这位以前的故友语言不通。他起身翻翻找找,拿来一块遮盖钢琴的布展开来扬到和蔼身上,期待着,“喂了你这么多东西,你也该变成人样了吧?”

      它的毛色还是黑的。水西倒了第二杯酒,放在和蔼面前,自己拿着小小的酒壶靠在墙角慢慢戳饮。月光从窗户闯进来,他看着小猫钻进布里,把自己整个身体都藏起来。大片的波西米亚风布块下,中心突起小小的一块。好想去抚摸,问问他到底为什么和自己如此不亲近,明明他们两个才是相处时间最长的同伴,一起守在那道门前,一起度过无数个日夜。他们最喜欢下雨的夜晚,身体里的渴望达到巅峰,只有他们两个互相了解对方的感受。

      和蔼看着自己慢慢变白,不受控制,火盆里的浓重的味道还在持续散发。它想,水西是疯了吗?那些东西得花费他多少心血啊,怎么就这么大手笔的浪费掉了。透过布的一个小窟窿,它看着水西那落寞的样子,身上一抖,掉出许多黑色小丸子来,毛色逐渐又变回黑色,身体也跟着虚弱下去,趴在地上,还不忘把那些小丸子笼在一起藏进皮毛中。

      火盆中的气体攻势太大,没一会儿,和蔼已经攒了许多小丸子,身材一下子胖了一圈,毛色在黑白之间重复变换,折腾的它气喘吁吁。

      水西不动声色,含着笑看那块布底下忙碌的动作。要是他现在过去揭开那块布,接下来会是什么样的发展呢?他清楚的知道结果,所以始终没有动作,安静的坐在那里,闭上眼睛。

      对于他来说,闭上眼睛并不意味着看不见了,和蔼却顾不上这一点。他早已撑不下去了,身体不由自主的变成人形,浑身冒汗,黑色的颗粒滚落一地。看着水西恬淡安睡,他恨不能将对方吞个干净。一边咒骂一边虚弱的摔倒,不小心打翻了水西倒的那杯清酒,和蔼感觉到那是缓解如此大补之下身体各个系统发生紊乱的良药,立即不顾形象的趴下就舔,就像真正的小猫喝水。

      身体里的冲动慢慢平静下来。和蔼气喘吁吁,瘫在地板上,又开始感受到脖子上那金蛇法环给自己带来的折磨。他想要疯狂的去吞食地上的那些黑色小丸子,脑袋里残存着一丝理智,与那冲动做着斗争。

      天刚刚亮,水西不知为何自己竟然会睡熟了。窗帘不知被谁拉上了。他轻轻扯开,屋子里亮堂了一些,回首看见火炉熄灭,酒杯置于炉边,地面上仍然突起小小的一块,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他发了一会儿呆,从柜子里拿出香台,挥了挥手,烟雾弥散开来。

      和蔼在那呛鼻的气味之中缓缓苏醒,已经是中午十分了。他知道水西离开了屋子,有心去瞧一眼自己的存粮,一定满满当当两大盒子了吧!尽管身体不适,一想到这个他还是充满了快乐。艰难的在地上攀爬着,钻到了柜子底下,可是他却没有摸到什么?

      难道记错了吗?明明是在柜子下面的暗盒之中藏着,昨晚趁着水西睡熟自己费了那么大力气一颗颗捡起来藏好的,怎么会记错呢?可是真的没有。不过,还有一处。和蔼迈着小短腿来到前屋主的女儿房里,那儿有一棵逼真的树干,原本里面藏了许多松果。只要拉开背后的一个隐秘的小门,源源不断的小黑豆就会流出来。

      门开了,空空如也。和蔼甚至钻进去瞧,确实什么都没有。他发现一张纸条,一爪将那纸条拍出来,等它落在地上,只见上面画了一个做鬼脸的小猫咪头像,题名“水西”。

      他在报复!这下可完了。原本和蔼已经很虚弱了,靠着偶尔捕捉到的猎物才能维持精神,后来得到了水西的大量投喂,身体刚刚开始兴奋,现在他又把所有食物拿走了,一丁点也没有剩下来。所有的味道都被他离开之前点燃的那柱香给驱散了。

      极度的饥饿,被束缚的身体。

      其实山林里不止这一座别墅,小桥对面就有一处,只是距离远些。那边住了几位动物保护协会的学者,自从对面这座房子里住进人来,其中一位就常常发现有只从来没有见过那品种的猫在屋子各处徘徊,发出凄厉的叫声。屋子里大部分时间没有人的身影,他们怀疑这就是近来城市里出现的虐猫者的基地,

      这天,猫的叫声愈发频繁和凄惨。学者拿了望远镜观察,发现那只漂亮的猫一直在尝试爬上墙,可是它的身体像是受了重伤,既不轻盈也不灵活,一次次摔下去。

      学者一边想方设法联系到了对面房子的主人,一边报了警。等警察赶到时,房子的主人也来了。学者仍然在自家别墅里拿着望远镜观察,看见这房子的主人是一个年轻的学生,穿着某个大学的制服,长得是高大英俊,举止投足之间文雅有余。

      他带着警察走进去搜查,没一会警察出来了,手上提着只笼子,里面是一只学者没有见过的黑猫。这根本不是屋子里一直叫唤的其中一只。学者心中存疑,继续用望远镜观察,看见那学生正和一只白猫、一只黑猫玩得开心。

      “他还在看我们。”水西高高举起和蔼,故意在窗户前表演,抱住猫猫亲了亲,猫猫也舔了水西的脸。他放下和蔼,再次举起,怀里的猫就从黑猫变成了白猫。

      对面的人放下望远镜,水西拉上窗帘,看着趴在地上无精打采的和蔼,短暂地起了同情之心。他单膝跪地,摸了摸和蔼的脑袋,顺手将刚刚为了将黑猫变成白猫喂给它的粮食给打出来。

      “感觉好受吗?”水西双手举起和蔼,看着他的眼睛。这才大半天的时间,和蔼已经全屋生气了。“之前对你那么好,你不珍惜,现在吃着这样的苦,你觉得是我不对吗?我只是在教你迷途知返。知道吗?走投无路的时候学会求饶就能得到一线生机,你要不要试着求我一下?”

      和蔼虚弱的闭上眼睛。就在水西泄气的一刹那,忽然觉得手上一团毛茸茸的感觉消失,眼前一阵风吹过,再弄清周围环境时,已经太迟了。和蔼化成人形后,一巴掌毫不迟疑的甩到了水西的脸上,立刻又变成了一只黑色皮毛的死猫。

      痛感。被风吹扬的白色窗帘,好像他刚刚四下里飞舞的白发。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仍然没有再次看到一眼好友的脸。水西哈哈大笑。他很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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