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内人》清云书

8、特别欢迎

　　教授撇过来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签到表，示意着什么。陆浔仿佛收到了信号，有点心虚的低下头，拿起笔。

　　他望着眼前摊着的签到表和钢笔，开始思索自己上一次心虚是什么时候。

　　最后心一横，大笔一挥，旷课就旷课。

　　有的人想法和做法总是相反的，到底是不好意思了。

　　赫晏初勾起唇角道：“明天周末有事吗？我和几位教授约了聚会，算是我的欢迎会，一起参加。”赫晏初靠在了椅背上，从电脑显示器下面的缝隙，看到陆浔拿着笔的手指停顿了，赫宴初有些忐忑。

　　“教授聚会，我去做什么。”陆浔继续画起了勾，复又轻启薄唇：“是想让我去帮你挡酒吗？”

　　赫晏初一愣随即又若有所思的笑了：“是需要你的帮忙，但不是挡酒。”他起身走了两步，用大腿外侧靠在了陆浔办公桌的边沿，低头看着他：“敢不敢来。”

　　陆浔的某根神经被呦的抻直了：“当然。”

　　“那明天下午2点，学校门口见。”赫晏初说完伸手递了张卡：“你的卡。”

　　陆浔接过卡发现是门禁卡，但并不是自己的那张，不过对此他也无所谓，能用就行。

　　第二天下午陆浔准时赴约。

　　陆浔越靠近校门口感觉气氛越不对，赫晏初一身运动装减龄不少，显得青春无害。只是看着陆浔的眼神，让陆浔觉得自己是个什么怪物。

　　“陆浔，没想到这次你也来了。”札冉拎着一个运动包，扬着手高声和陆浔打招呼，在她身后还有几位教授，陆浔都很眼熟。

　　他们拿的是网球包，都穿着运动服，看着逐渐靠近的几人，他也终于知道气氛怪在哪里了。他转头眼神冰冷的看着赫晏初，在他略带戏虐的眼睛里看清自己：西装革履、手表领带！

　　赫晏初毫无愧色，随手扔过来一个包：“给，你来帮忙的谢礼。”陆浔打开一看，整套的运动装，还有一双运动鞋。

　　他绝对是故意的。

　　“呦，这不是小陆吗，是来参加欢迎会的吗？”某位曾被陆浔困扰的教授，上下打量着陆浔笑嘻嘻的调侃。

　　札冉走过来打圆场：“你第一次参加是不是不知道，每次欢迎会或者欢送会都会先打网球啊。”

　　陆浔快忍无可忍了，盯着赫晏初：“还不走，就知道看笑话。”

　　赫晏初和其他几位教授打了招呼，看了他一眼，眼神颇深，站到他旁边道：“走吧，陆老板。”

　　陆浔胸膛起伏，还有完没完了。别人的欢迎会都是珍馐盛宴，酒杯交错，A大的却是校体育馆包场，也是没谁了。

　　鞋底与地板摩擦的声音逐渐清晰，已经有人先一步到场开始热身了。

　　正在做拉伸的左闻，看到陆浔，几步就跑了过来：“陆浔，你来干什么？”

　　“打球。”陆浔面无表情的说。

　　左闻退后一步打量着陆浔的穿着没忍住拍着腿笑了起来：“哈哈哈，打球！”

　　陆浔一肩膀将左闻撞的后退了一步，拎着包直奔更衣室，他换好了衣服，随手抓了抓打了发胶的头发，踩着新鞋想：“大小还挺合适，穿着挺舒服。”

　　球场边正在讨论分组，教授和自己的助教一组，要进行网球双打比赛。

　　“陆浔，过来。”赫晏初招手：“我们两个一组。”

　　陆浔眼睛闪过一丝光，走到他们中间道：“自己人帮自己人多没意思，左闻我和你换换。我和李教授一组，你去和我的教授一组。”

　　赫宴初见陆浔朝自己，挑眉仰头的，虽然不记得自己了，但还是那么可爱，太可爱了。

　　左闻发球，李教授稳稳回击。

　　陆浔站在底线中点与双打边线的中间略偏右一点位置上，与赫宴初成对角线。

　　陆浔侧着身，挥起右臂，小小的网球带着风旋转着射向赫宴初。

　　赫宴初一直在盯着陆浔，仿佛在看着那少年时代的陆浔初次握拍，手脚笨拙的努力拍球的样子。他清楚陆浔出球的习惯，那从小就养成的击球陋习。每发现一个熟悉的小习惯，嘴角就翘高一分。

　　陆浔那带着点怒气的发球，被赫晏初一拍就抽了回去，带着凌厉之风。

　　两人你来我往，心无杂念，全忘了网球双打的体育精神。

　　“喂，搞什么啊！”左闻拿着拍指着网球，一会左一会右。最后他站直了，拿拍拄着地。愤愤的“哼”了一声，转身又去拿了一个球，对李教授说：“李教授我们两个来打，就在这。”

　　李教授也颇为无奈的点头同意。

　　赫宴初和陆浔每一次出球都竭尽全力，小臂青筋毕显，汗水发着光点滴成河。

　　陆浔觉得赫晏初很熟悉自己出球的习惯，每一次都提前在落地点附近守候，而只要赫晏初一漏出那种笑，他那一记球就很刁钻，很难接。

　　网球第二次着地陆浔失一分，还击空中球失败陆浔失一分，陆浔击球出界失一分。

　　陆浔喘着气，左手把网球在地上拍了一下，姿势帅气的再次发球，发球失误：“艹。”陆浔暗骂了一句。

　　赫宴初举手示意，休息一会。

　　可笑四个人在一个场地，用两个网球打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双打。

　　休息区赫宴初仰头喝水，汗水顺着喉结滑落。喉结不停的动，汗水缓缓的流。陆浔盯着那滴汗，仰起头一口气干了一瓶水。

　　“技术不错，谁教你的？”赫宴初双手撑着椅子看向陆浔。

　　陆浔睨了他一眼：“你要是想损我可以直接说，不用拐弯抹角的。”语气颇为无奈。

　　赫宴初坐直笑着摊了摊手：“是真的不错，我以前差点打职业网球的，那时候参加全国青少年排名赛，获得过全国青少年排名赛单打冠军。”

　　陆浔看着赫宴初难得的剖心回道：“没人教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学的，拿起球拍就会了，也许我也天赋异禀呢。”陆浔眼睛清亮，不似说谎。

　　赫宴初盯着他的眼神暗了暗，没说什么，起身邀请李教授再打一场。

　　他反思自己，之前已经试探过了，怎么还不死心，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了。可为什么心里还是这么难过，难过的都不能再看陆浔一眼，怕问出什么不该问的话，泄露什么不该泄露的秘密。

　　陆浔还想再说点什么，看赫宴初起身，张了张嘴没出声，内心暗骂：“怎么跟女人一样，说翻脸就翻脸。”

　　*

　　中场休息，助教和教授们分成了两个小团体。

　　沈清已经换了件衣服问陆浔：“最近在忙什么，很久没见你了。”

　　陆浔朝教授那圈人抬了抬下巴：“忙那位。”说完又看向沈清：“还有南城的设计工作接近尾声了，开工之前做一些技术交底就算告一段落了。手里还有其他几个设计的活，正在考虑接不接，时间太紧。”

　　沈清略微沉思了一下说：“最近我这边有两家和我哥合作的企业来找我，一个园林一个别苑找设计。”

　　两人目光相对。

　　陆浔对左闻和沈清勾了勾手指，三人脑袋挨到了一起：“我有一个想法，成立一个工作室，咱们3个再找一个。”

　　““工作室好啊，我参加，肯定有好玩。不过..””左闻积极响应后又带有一丝犹豫低声道：“你真的放弃陆氏不管了？”

　　陆浔：“管还是要管的，但不是把公司拿过来这么管。”

　　“自立门户，自己创业，多辛苦。”左闻说着说着都快哭了，好像又想起陆浔被欺负的场景，撇撇嘴道：“是不是因为他们现在还欺负你。”

　　陆浔敲了一下左闻的脑袋恶狠狠的说：“你这小脑袋瓜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话虽说的凶狠，但陆浔知道左闻很善良，是个没经历过风浪的单纯小孩。

　　他沉默了一会，仿佛下定了决心对两人说：“只有跟上社会发展趋势不断学习进步，及时转型和调整，才不会在经济大洗牌中面临困境或直接被洗出局。虽然陆氏现在看起来蒸蒸日上，但我感觉它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陆浔伸出拳伸向前方接着说：“我不只要管陆氏，我还要以后A市存不存在陆氏由我说了算”他的眼睛散发着势在必得的光。

　　沈清和左闻被这光吸引，三人对拳，似在盟誓。

　　“啪啪...”一位教授拍着手掌高声喊道：“今天就打到这了，都去洗一洗收拾一下，一块去吃个简单的晚饭，活动就结束了。”

　　更衣室外间是收纳柜，向内走有淋浴间，中间没有门，是一个一米长的过道。淋浴间是用木板和帘子组成的。

　　陆浔简单冲了个澡，头上搭着毛巾，掀开帘子，光溜溜的就走向自己的收纳柜。余光看见斜前方也掀帘出来一个人，穿着宽松短裤和白T恤，是他家教授。

　　“呦，赫教授，洗澡还穿衣服。”

　　赫晏初听到声音，转头扫了一眼，就迅速回头，突然就有点迈不动步子了。

　　沐浴后的水珠已经将赫晏初后背的T恤浸湿，陆浔走到他身后下意识的拍了拍他的背：“啧，衣服都湿了。”

　　水珠顺着赫晏初耳后的发梢滴下一滴水又洇湿了一衣领，陆浔拨了拨那一缕湿发，低声说：“水很热吗？耳朵怎么那么红。”

　　赫晏初没再耽误，迅速走向收纳柜，拿出一个袋子，向后扔给了陆浔：“穿上衣服。”

　　陆浔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赫晏初不仅耳朵红，侧脸和颈部都是粉的。他第一反应：他家教授害羞了，但他又奇怪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可害羞的。

　　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

　　他抖了抖服装袋发出塑料袋簌簌的声音：“教授，你没有准备内裤。”

　　“你...”赫晏初咬咬牙：“你空着吧。”说完就出去了。

　　陆浔心情大好，输球的那点郁闷早就九霄云外了。

　　“笑什么呢，那么开心，说给我听听。”左闻穿着条紧身内裤小跑着过来了。

　　“穿衣服去吃饭，小屁孩。”陆浔说着套上了那身衣服，纯棉白T，黑色休闲裤。

　　至于他那套西装在柜子里吃灰去吧。

　　十几个人选了个大桌，挨挨挤挤的做到了一起。

　　“今天打的尽兴啊，我说赫教授你深藏不漏啊，你这水平根本不用找帮手。”赫晏初今天陪着多位教授单打。

　　“别取笑我了，我找的帮手反而帮倒忙。”赫晏初讨饶的说：“我现在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陆浔坐在赫晏初右手边抬手比划着：“我给您捏捏？”

　　赫晏初：“我看你不安好心。”竟是往左边挪了挪。殊不知这个动作反而让陆浔的眼中多了丝乐趣。

　　酒过三旬，谈笑风声。

　　“沈清，校庆准备的怎么样了。”一位校董忽然问道。

　　“准备的差不多了，我快毕业了，很多细节沟通都交给了下一届学生会主席去做了，我只负责一下统筹。”沈清回答。

　　“顺利就行，有什么问题及时沟通。”校董说

　　“好的，预计下周会把初版的校庆流程，发给校董审核，有问题在调整”

　　校董笑着道："好好，你办事规矩，我们都放心。"

　　“趁着校庆好好休息调整，前几天校董开会，体育馆翻修的事算是要落实下来了。”一位教授突然叹着气说道。

　　“我也去开会了，据说要从建筑系教授中，选几个人搭个临时班子，和工程部一起监督翻修工程。”另一位教授接说。

　　“这是好事，体育馆早该修整了，网球场得好好修修。”

　　“这次是大修还是要重新设计改造？”

　　“这还没定，得先定赞助商，看看资金多少。”

　　几位教授，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陆浔的心思却飘了，想着想着他突的笑出了声。

　　想到近来被他家教授压榨了这么久，他终于也可以做一回州官，让教授做一回百姓，压一压教授的气焰。

　　赫晏初全程和陆浔的交流并不多，看他吃着吃着自己笑了，带着疑问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陆浔喝了酒，眼尾泛着红，更衬得皮肤白皙水润，真是个美人。

　　“你喝酒了，不安全，我一会送你回家。”赫晏初道。

　　陆浔拱手讨饶：“教授，放过我吧，我一天24个小时被你压榨18个，我想自己回去”。

　　赫晏初没有强求，饭店门口分别，都打了车，各回各家。

　　陆浔喝的不少，酒劲慢慢的上来了，他在出租车上迷迷糊糊的报了沈清家的地址。

　　小区门口行人不多，陆浔下车被风一吹，清醒了一点，盯着小区门口愣了会才想起来沈清家的门牌号。

　　一路晃悠着，在小区内的庭院灯下明明暗暗：“怎么感觉有人跟踪自己。”陆浔头脑又清醒了一些，他脚步未停，突然回头：“还真是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