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数替身》涅九

66、携手调查

　　傅少卿没有开车，他一个人沿着路边往回走。

　　酒吧的位置较偏僻，路上没有几个行人。

　　他看着前方路的尽头，大脑麻木，身体虚脱得像抽光了力气，眼前模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薄雾。

　　他感觉自己好累，特别累。

　　这么多年明争暗斗，剑拔弩张地争权夺利，到头来却落得个被人利用欺骗，众叛亲离的下场。

　　他在家族企业中争斗了这么多年，最后到底得到了什么？

　　他从来不是利欲熏心的人，他遗传了母亲的高贵儒雅，小时候的他斯文有礼，小小年纪便表露出一身文人风骨。

　　只是后来，他被仇恨和偏激迷住了眼。

　　而这颗仇恨的种子是谁在他成长中潜移默化种下的？

　　是他最敬重的祖父。

　　是他把自己一步步地带进了深渊，然后却止步不前，站在堤岸上目送着他越陷越深。

　　其实他曾经从深渊里走出来过，就在他和郑玄宇共同生活的那段日子。

　　那时的郑玄宇单纯美好乐观阳光，他用自己最纯粹干净的感情照亮了他灰暗阴戾的内心。

　　他的一只脚已经踏上岸，动了放弃争名夺利的心思，他想和郑玄宇过平静的生活，但是一道郑玄宇的死讯，又再次将他推回了泥泽。

　　傅少卿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背后的主谋竟是他最信任的祖父。

　　方轻羽是他祖父安排的，沈振业也是他祖父的人。

　　什么祖孙情谊都是假的，他心里面最亲的祖父只把他当成与父亲争权夺利的工具，他想让他当个傀儡，为他的野心和不甘卖命。

　　甚至人都死了，还要安排一个方轻羽来顶替郑玄宇，想要牵住他的感情继续掌控他。

　　他想起和祖父倾述自己对小雨的感情，想到他祖父语重心长的宽慰，他就感觉无比的恶心。

　　他从自己身上套出真言，只是为了做局，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亲爹斗，看着自己众叛亲离。

　　他从小就被祖父灌输自己是傅家人，是名门之后，长大要继承家业。

　　他经常当着自己的面诋毁父亲的能力和背景，将他说得一无是处，以至于他们父子离心。

　　可事实却是，他不仅看不上自己的父亲沈振兴，也连带的看不上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哪怕自己姓傅，哪怕他是母亲唯一的孩子，在祖父的心里，怕是也没把他当成真正的傅家人。

　　难怪当年妈妈要搬离祖父的家，并执意把他带走。

　　她两年不回家，不和祖父联系，带着他和父亲一起住进了昀园。

　　难怪他妈妈宁愿嫁给无权无势的父亲，也不肯和门当户对的商界联姻。

　　她怕是早已看透了祖父的冷漠和野心，可惜红颜命薄，她来不及保护自己的孩子便撒手人寰。

　　傅少卿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的亲情，信念，坚守，目标，在这一刻全部颠覆。他甚至觉得自己这三十一年来活得就像个笑话。

　　傅少卿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不知时间几何，也不知走了多远，直到他的心态趋于平和，重新恢复了冷静和镇定。

　　经过分化瓦解，完成思想重造，将痛苦折磨自我消化后，他就还是那个出类拔萃高高在上的傅少卿。

　　傅少卿回到郑玄宇家里时已经很晚了，他喝得烂醉如泥，一开门就双腿一软扑在了郑玄宇身上。

　　“你怎么喝这么多。”郑玄宇连拖带抱地把他带到床上，累得气喘吁吁。

　　傅少卿酒品很好，以前喝多了就睡觉，也不闹人，今天却耍起了酒疯。

　　他拉着郑玄宇不让他走，声音中带着脆弱的哭腔：“你别走，不要走，我只有你了，我好失败，他们都在利用我，只有你对我好，别走，求你别走……”

　　傅少卿把他的手垫在自己的一侧脸下，脸颊在他手心依赖地蹭了蹭。

　　他东一句西一句地呓语，越说越没有重点，却固执地不肯放开他。

　　郑玄宇坐在床边，心里五味杂陈，他感觉傅少卿今天特别反常，浑身散发着浓郁的孤独感，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这种孤独感是如此的熟悉，和他刚来到这座城市时一个样，他突然感同身受，在这一刻和他共情了。

　　这时，傅少卿流下了一滴眼泪，那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过鼻梁，流经眼底落在了他的手心上，沿着掌纹经脉一路烫到了他的心里。

　　郑玄宇心里难受极了，他没看过傅少卿流眼泪，他一直都是个坚韧强悍运筹帷幄的人。

　　他看着傅少卿的脸，这张曾经让他一见钟情魂牵梦萦的容颜。

　　当初他是那么的爱他，爱得没有自我，甚至放弃了尊严。

　　后来他无意中知道了原来傅少卿就是当初的那个哥哥，他无法跨越心里的障碍，这才决定和他分开。

　　他描绘着傅少卿的眉眼，心里泛起沉甸甸的疼痛，这张曾经让他痴迷疯狂的脸，无论经历多少岁月，他的心脏还是会为他震动。

　　郑玄宇俯下身在他眼睛上轻柔地亲了下，然后往外抽了抽手。

　　傅少卿一下就被惊醒了：“玄宇。”

　　郑玄宇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脸，温声说：“我去给你买解酒药，你先睡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傅少卿摇头拒绝，抱着他的腰不让他走，“你别走，你陪我。”

　　郑玄宇无奈，只好上床躺在了他身边。

　　刚躺下傅少卿就立马贴了过来，搂着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臂弯里，整个人蔫蔫的，看起来很脆弱。

　　郑玄宇心疼了，他将他抱在怀里，柔声哄着，渐渐地两人都睡着了。

　　次日酒醒，他没有问傅少卿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傅少卿也没有提，只是对郑玄宇更好了，也更黏他了。

　　在傅少卿的死缠烂打下，二人的关系拉近回暖。

　　郑玄宇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不仅爱说爱笑多了，有时还会和他闹一会儿，耍个小脾气。

　　郑玄宇的重新接纳，让傅少卿感到弥足珍贵和满足。

　　在此期间，他和郑玄宇深入的交谈过，郑玄宇还想读大学，这是他的遗憾和执念，傅少卿非常支持，着手给他筹办入学的相关事宜。

　　郑玄宇非常感动，重新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傅少卿借此缠着他亲吻缠绵，郑玄宇在他技巧的引诱下，彻底放开身心接纳他的入/侵，彻夜/交/融尝尽情/欲滋味。

　　这日休息，二人窝在沙发上看电影，傅少卿接到季礼的电话，当着郑玄宇的面接通了。

　　“喂，季礼。”

　　“少卿，上次你委托我调查的郑玄宇家里那场大火，目前查到些眉目。”

　　郑玄宇隐约听到大火两个字，转头看了过来。

　　傅少卿大方地点了免提：“怎么回事，说。”

　　季礼道：“我们联系了当地警方，还有周围的邻居，也调查了你的父亲和亲友。”

　　郑玄宇听到后看了傅少卿一眼，傅少卿冲他勾唇一笑。

　　“当时警方也怀疑是人为的，火场调查看起来不像意外，但是郑玄宇阻止了继续调查，亲自证实就是意外，警方这才以此结案。”

　　傅少卿顿时愣住了，他诧异地看向郑玄宇。

　　郑玄宇抿起唇，避开了视线。

　　“那场大火据我们调查确是人为，目前嫌疑最大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沈星河的舅舅，还有一个是……”说到此，季礼犹豫地顿住了。

　　傅少卿面无波澜地接过话：“另一个是我祖父吗？”

　　那边静了几秒，答道：“是。”

　　“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你被接回来后，他们再次潜入了郑玄宇家，当时有邻居看到还报警了。”

　　“没过多久，郑玄宇家就被烧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郑玄宇没有同意继续调查，而是选择赔偿邻居损失，带着母亲离开了。”

　　挂断电话，傅少卿心里已经翻江倒海，他几乎猜到了原因。

　　郑玄宇全程听完电话，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傅少卿心疼极了，他问：“为什么阻止调查？是为了我吗？”

　　郑玄宇不说话。

　　傅少卿说出心中的猜测：“你曾经见过我的父亲，他一定收买过你，或者威胁了你什么，让你交出Ｕ盘，但是你没有妥协。”

　　“事后家里发生大火，你以为是我父亲干的，怕继续调查下去，我会被牵扯出来，所以你为了保护我，放弃了调查真相。”

　　郑玄宇嘴角微微颤抖，隐忍着依旧不说话。

　　“这么多年，你一直活在愧疚和自责里，不仅仅是妈妈为你受伤，还因为你没有给她一个公道，对吗？”

　　郑玄宇的眼泪掉了下来，一滴接一滴地砸在手背上。

　　这是他多年来埋藏在心底最痛苦的事，也是他为什么知道傅少卿就是当年的那个哥哥后，选择离开他的原因。

　　傅少卿眼睛也湿润了，在他被人欺骗利用，操控背叛的时候，竟然有一个人宁愿背负内心的谴责也要保护他。

　　傅少卿即感动又心疼，他把郑玄宇紧紧地抱在怀里，伏在他耳边说：“玄宇，这些年你受苦了，我答应你，无论对方是谁，无论调查多艰难，我都会查出真相，我们一起亲手将罪犯揪出来送进监狱。”

　　郑玄宇哭着说不出来话，他连点了几下头，然后回抱住他，委屈地哭出了声。

　　傅少卿非常重视此事，他把公司安排好后，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调查当年的火灾一事上。

　　他提交申请重新调查当年的纵火案，明面上配合警方的调查程序，私下里又动用各路关系暗中推动。

　　与此同时，郑玄宇也重新开启了直播。

　　他将此事通过网络发酵，大张旗鼓地引流，只为打草惊蛇。

　　傅少卿对他从不隐瞒，所有信息互通，并征求他的意见，以他为主，给了他十足的尊重和决定权。

　　郑玄宇的心再次沦陷，他以前就幻想过傅少卿真心爱上他后的生活。

　　如今他真的把自己捧在手心上后，他才知道，原来被他所爱真的如想像中一样美好。

　　当初答应做他的情人，也是存着这样的私心，想着近水楼台，他还有机会让傅少卿爱上自己。

　　如果他不答应，那么他们就再无可能了。

　　那时他喜欢傅少卿喜欢的不得了，他太想拥有他了。

　　当时他偶尔也会对傅少卿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这件事情，这个动作和语气曾经发生过似的，有时还会看着他的眼睛失神。

　　因此，他才会执迷不悟，才会恋爱脑地一头扎进去，才会愿意委身成情人留在他身边。

　　现在回头想想，也许在潜意识里，他也把傅少卿当成那个哥哥的替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