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
-
虽然纵仗川不想承认，但无论怎么看，眼前悬浮空中的孩童都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他安逸地闭着眼睛，嘴角微微上勾，像是在做一个香甜的梦。
所以，纵仗川的猜测是错误的。这孩子是个活的。
纵仗川飞快地思考着，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可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在孩童身上。
如果他是活的，那么，紫裙骚虫的存在又是什么？难道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或者，紫裙骚虫与孩童签订了什么协议契约让紫裙骚虫不得不尽心为他卖命？
已知的条件太少了，纵仗川不知道真实的情况究竟是怎么样的。但是这里是绝对不能待了。
纵仗川决定现在就实行计划B。
是的，他本来就没有把所有的鸡蛋放进一个篮子里面。
如果planA顺利的话，他是不准备实行计划B的，但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
纵仗川将绳子缠在手腕上，回头朝那两个呆愣在原地的姐弟喊，“快走！”
他们转过身，冷漠地看着纵仗川，好像一对没有感情的木偶。
纵仗川皱眉，看样子他们两个八成是被控制了。
他到底还要不要管他们两个？
这是个值得思考的哲学问题，这个哲学问题的核心是，人是否应该对“人”施以援手。不过，纵仗川相当怀疑，他们算的上是“人”吗？如果他们是人的话，纵仗川怎么能对自己的同类见死不救？可即使他们是人类，在自命难保的情况下，纵仗川也没有义务去保全他们的性命。如果他们不是人，只是为游戏生成的怪物，那纵仗川更没有救下他们的责任了。
纵仗川看向主动脉瓣。
他不知道血液什么时候流到主动脉，也不知道血液是否对他具有腐蚀性。但是他清楚的一点是，这两个小孩很强大，他们留在这里是死不了的。
纵仗川看了他们一眼，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从哪一步开始他们就丧失了神志，既然他们丧失了神志，为什么纵仗川还能清醒地思考问题。这真够怪异的，这也许属于神学或者灵异问题？
不过这些不重要。
让纵仗川最意料之外的是，他们虽然丧失了神志，却没有攻击纵仗川。
这点纵仗川是真的没有料到的。好吧，就冲这一点，纵仗川也不会留他们在这里。
纵仗川上前一步，一手一个提起他们的领子。
“幻境解除。”
悬浮在空中的孩童睁开了眼，他灵活利落地翻身坐了起来，盘着腿将手肘搁在膝盖上，支着下巴看向纵仗川，“我以为像你这样唯利是图的人不会在意两个不相干的人的性命。”
眼前的景象没有变化，但冥冥之中一切都改变了。纵仗川垂眸瞥了一眼倒在一旁的两姐弟，他们像堆枯草一般捆在一起。
纵仗川收回目光看向男孩，冲他微微一笑，道，“你不也是没有利用他们作为杀了我的工具吗？虽然，我怀疑他们是否真的是人。”
男孩扬了扬下巴，斜眼看着纵仗川，问他，“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纵仗川微笑，“我得承认，我很少夸赞别人，但这里的确很不错。”
“那你想一辈子都留在这里吗？我帮你啊。”他甜甜地说道。
纵仗川沉默须臾，看向男孩，他歪了歪头，“我不知道是因为你坐井观天还是孤陋寡闻，为什么留住一个人要用死亡或者是其他极端的方式？这样你们留到的只是身体，而且是无趣的尸体，为什么不永远留在他的记忆里面？给他一个美好的印象，让他每次想起你都刻骨铭心？”
男孩箕踞而坐，哈哈大笑，他揭穿纵仗川，“你可真虚伪，你说的这些话真够让人倒胃口的，我平生最讨厌别人对我指指点点，告诉我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还留在记忆里刻骨铭心，你会那样做吗？遇见喜欢的东西你会把它拱手让给其他人？自己在心里默默怀缅？你恨不得把它锁在十八层的盒子里！而且钥匙只在你的手里，除此之外你还要把它放在最深的海底，你生怕其他人找到！你会比我还要极端吧？我们是同样的人，你为什么要披上羊皮装好人？还振振有词地说我为什么要用死亡来留住它？死亡是永恒，我赋予它死亡的同时也赋予了它永恒！你懂什么？！”
纵仗川沉默了，良久他道，“我不喜欢与人争论，如果你认为你是对的，而我完全觉得你的想法就是一坨狗屎，我也不会说什么，我更不会反驳你，所以我的回答是，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所以，我们能跳过这个问题了吗？我很好奇外面现在是怎么一副景象。”
孩童混不在意地跳下来，朝着纵仗川诡异一笑，“原来你好奇外面是一副怎么样的景象啊，怎么不早说？我带你去看不就好了？”
他双臂展开，身体自然地悬浮着，身边的蓝花楹花瓣发着淡淡的荧光，如同蝴蝶般在他身旁翩翩起舞。
在他展开双臂的那一刻，巨人的心脏破开，塔楼地动山摇地轰然倒塌，纵仗川看到巨人的血液飞流直下，如同河流遇上悬崖，成了飞溅的瀑布，到处都是五彩斑斓的糖海，卷起绚烂的浪花，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与铅灰色的天空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给置身其中的人一种强烈的心灵震撼。
紫发男孩悬浮在空中，享受着血红的瀑布，血液沾上他的头发，沾上他的脸颊，他露着两颗尖牙微笑着，看起来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撒旦魔鬼。
纵仗川看着他，问道，“难道这个糖果屋不够让你满意吗？你毁了你造出来的一切。”
他看向纵仗川，像是疑惑他为什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这里的糖果屋已经存在几千年了，我看这里的小孩子吵吵闹闹过家家早就看够了，早就该被夷为平地了，不过一直缺少一个导火索罢了。”
从纵仗川的脸上看不出来他对男孩的话持赞同还是反对态度，但他点了点头，问道，“说的有些道理呢，那么这场游戏体验怎么样？”
“刚开始蛮有趣的，不过有意思的时候太短了，越到后面就越无聊。”
“所以，你就诈死，幻化出一个紫裙骚虫把自己杀死，看看剩下的六个小鬼会怎么做，你饶有兴致地准备制造一场美丽的误会，然后悄无声息地杀了他们，接着进行下一场游戏，可是你没料到你的哥哥姐姐们他们是真心地珍爱你，他们在城堡里对你思念祷告，他们祝愿你平安并且深信你还活着。这个时候你觉得一切又变得有趣起来，你看着他们对你纯粹又热烈的爱，感受着被重视的感觉，于是这个现状持续了五十年，但是五十年也够你厌倦这件事情了。”
男孩本来是微笑着的，但是慢慢得变了脸，等到纵仗川说完他脸上早已密布阴云，“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能把事情想的大差不差，你说我把你留在游戏里面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呢？毕竟像你这样的人进入社会也是一个祸害。”
纵仗川顿了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看向紫发男孩，只是继续说道，“不过，我疑惑的地方在于，你既然把自己置身在这场游戏当中，并且成为其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那么，我很好奇，你是否会受到游戏规则的限制呢？”
纵仗川朝男孩走过去，走到距离他半步远的地方，他停住了脚步，低头看着男孩，看似关心地问道，“你生气了吗孩子？”
“别叫我孩子，我比你大了不知道多少岁！”
“唔，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会受到游戏规则的限制吗？”
纵仗川将手放在男孩的肩膀上，他俯身凑到他的耳边，“其实你不回答我我也知道答案，你当然还在游戏规则的约束之下，不然你为什么还是孩童的形态呢？克罗切红帽曾说他们受过诅咒是长不大的，其实，诅咒就是游戏规则吧。”
纵仗川说完猛地退后三步，他看着男孩，“你猜，其他几个小鬼现在在哪里？”
纵仗川说着瞥了一眼脚下的位置，这里本该也是糖海，他们脚下本来是城堡的位置，但现在城堡被一座五彩斑斓的岛屿所替代。
斑斓的浪花舔舐着岸岬、暗礁，空气中是浓烈的枫糖香。
纵仗川看向地上依偎在一起的斯图尔特和提莫西，然后把他们两个都推了下去，他们跌落在糖海里，化成了绚烂的斑斓的泡沫。
男孩翘着二郎腿不动声色地坐着，他看着纵仗川把他们推了下去，只是略微抬了抬眼皮，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在泡沫一个一个破裂之后，绚烂的糖海渐渐固化成土，往外扩展成为岛屿。
“你看天上”，纵仗川说，“看到彩虹了吗？红、橙、黄、绿、青、蓝，还差一个紫色，杰西死了，橙头发的斯图尔特死了，黄衣服也死了，绿眼睛的提莫西死了，青衣服的也死了，云水蓝领结死了，他们都死了，变成了天上的彩虹了，只剩下你还活着了呢？”
男孩抬眼看向纵仗川，他的神色看起来很奇怪，纵仗川不知道要怎么去形容这么一双眼睛，它好像诉说着痛苦，但又在挣扎着强装冷漠，像是海底的火山上浮着的冰川，只有火山爆发，岩浆才能把冰川融化。他说，“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纵仗川知道。
“糖果屋融化成糖海，把他们都淹死了，除了糖海，这里没有东西能杀死他们，他们的死亡能平静糖海的愤怒，他们成了海里的泡沫，天上的彩虹，这就是你承诺给他们的会让他们活下来？”
纵仗川，“你可别忘了，糖果屋为什么会融化成糖海。而且，小鬼，变成天上的彩虹何尝不是一种永生？怎么？这不是你的生死观？”
男孩抬起头，他没有去反驳纵仗川，他问，“你让他们去找一个东西，你要找的东西是什么？”
“哦——”纵仗川慢吞吞地说，“我要他们找的东西啊——”
说着纵仗川从怀里掏出一封天蓝色的请柬，他曲起手指弹了弹，低头看着这封从在酒味糖果屋出来就放在他怀里的请柬，“我要他们找的就是这个请柬，不过，这个请柬自始至终都在我手里罢了。”
“你骗他们。”
“是。”纵仗川承认，他怜悯地看着男孩一瞬间衰老，一头蓝花楹般梦幻的紫发变得枯燥、缺乏光泽。
他空洞的眼眶流下两行平行的泪水，现在冰川融化了。
纵仗川撕碎请柬，他收起自己心中那点乏善可陈的怜悯，近乎恶狠狠地说，“我对你的游戏一点兴趣也没有，一点兴趣都没有！对进入蓝也没有兴趣，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本来的计划就是这样，我的计划A是用这六个小孩来通关，没想到他们这么没用，什么都没干就死了，我要他们找东西就是为了支开他们，我早就知道要怎么找到心脏，他们果真不信任我，这是对的，他们本就不该信任我！但杰西未免太瞧不起我了，居然只派了两个小鬼来监督我。至于计划B，这是我留给自己的退路，在死之前接受蓝的请柬，让蓝救我出去，至于蓝的游戏，再说吧。还有你，你凭什么以为你区区一井底之蛙可以随意支配我？是你的无知给你的自信吗小鬼？”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男孩喃喃着抬起头，他现在已经成了个老头子了，老的如同克罗切红帽，如同橙发的斯图尔特，他也要死了，也要成为天上的彩虹。
“可我偏不要你如意。”
说着话时他的睫毛上还沾着泪水，可他已经大笑起来，他眨着眼睛不知心中在盘算着什么坏主意。
他足足笑了五分钟才停下来，他怜悯地看着纵仗川，从怀里掏出一封空白信纸。
随着他的声音，一行字渐渐浮现在信纸上，他说，“我，莫尔加斯，推荐此人进入蓝，请蓝务必接收。”
“哈哈哈哈哈，我偏不要你如意，哈哈哈哈哈哈——”
说着，莫尔加斯一边大笑一边跳入了糖海。
作者有话说第29章 第 2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