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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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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谁有资本谁底气足。
施冬迩一直不敢对彭源君过于冷漠也是因为场地的关系在。
公司明里暗里让她态度好些,但也到让她卖身的程度,只说:“尽量别太难看,其他的,要是真不喜欢,就别搭理他,躲得远远儿的。”
施冬迩冲他弯弯唇,假笑道:“彭先生,公对公,私对私,我不管这些的。”
说完她就拖着行李走了。
彭源君死皮赖脸跟在旁边。
舞团的车停在地下停车场,施冬迩一边加快脚步,一边低头看手机,假装自己很忙的样子。
就是不想搭理旁边的彭源君。
彭源君似乎习惯了她的冷脸,竟然笑吟吟地跟在她旁边一起去了停车场。
停车场入口有道旋转门。
施冬迩进去的时候前面有人,她低着头,只看到前面人西装裤包裹的裤腿还有黑色皮鞋,得体禁欲。
他似乎赶时间,看了眼表往前推了推门。
施冬迩听到彭源君喊她名字才发现,旋转门把他挡在了外面。
施冬迩借机往前靠了靠,门一打开就匆匆忙忙小跑起来。
和前面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她似乎闻到一股熟悉的槐花味道。
她猛然抬头,撞进男人的眼睛里,茶棕色的眼眸霁月清风,他克制有礼地温笑:“女士优先。”
槐花的香气不是哪儿都有。
要四月中下旬,谷雨前后,往铃铛一样的小白花前一凑,才能闻得几缕清香。
小时候施冬迩喜欢吃槐花饼,槐花味道微苦,但很香,甜腻的味道中显得非常独特。
施冬迩从狭窄的门道走出的同时,也认出了他是谁。
段峙虞。
线上线下都引起轩然大波的人。
她没有突兀地打招呼,仅仅说了句:“谢谢。”
两个人的名字在社媒上风里来雨里去,传得有模有样。
私底下却是这样陌生疏离。
施冬迩觉着有些好笑和滑稽。
她担心队员们等急,飞快地往大巴车奔去,等她将行李箱放好,稳坐在后排的位置往窗外望,段峙虞已然不见踪影。
路上飘起细雨。
一切宛如一场春遇。
施冬迩打开社媒,蓦然看到右下角的红点。
她点开。
有一瞬间的窒息感。
【茧】:很高兴认识你,施冬迩。
【茧】:这是我们vip门票,期待你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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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源君的求婚视频在互联网上发酵起来,舆论渐渐脱离施冬迩芭蕾舞者的身份开始讨论。
不同的声音聚焦在:在公众场合求婚是否是一场道德绑架。
这场舆论里,施冬迩相对站在高位,没受到多少抨击,广为流传的反而是她在舞台上的视频。
有人评价她条柳催腰,翥凤翔鸾。
一时间舞团受到的关注度比往常多了许多。
不能不算因祸得福。
但也有不同的声音说,尔非鱼焉知鱼之乐,指不定人家甜甜蜜蜜小情侣,施冬迩喜欢舞台,指不定就喜欢轰轰烈烈被人祝福的爱情呢。
一时间双方吵得不可开交,莫名其妙达成一致的是,彭源君确实是施冬迩的男朋友。
施冬迩没再看相关的信息,他们虽然在讨论她,但百分之八十的信息都是他们自己推测的,并不属实。
只是借了她的皮闲来无事发动口水战罢了,和她没太大关系。
只不过也有以前的好友看到话题来找她,关心道:“你谈恋爱啦?恭喜。”
施冬迩澄清道:“没有,那些都是假的。”
好友:“我看网上说这个叫彭源君的男孩子家庭条件很不错,为什么不答应?”
同她聊天的这位叫丁冉,前些年遇到她老公,淮新市响当当的有钱人,做富太太以后没再抛头露面。
施冬迩同事中不乏丁冉这样的,毕竟芭蕾舞者是碗青春饭,没有几个人能站在国际舞台上。以前大部分人还怀揣梦想,在这行久了就知道,不如嫁个有钱人实在。
再加上从小练舞,她们的体态和身材管理比普通人要好得多。
许多有钱人的家庭或许接受不了空姐网红和明星,大部分能接受她们。
施冬迩理解她们的做法,但放在自己身上绝对不甘心。
她回答丁冉,说:“对他没感觉。”
丁冉发了个笑容,“感觉这种东西能培养,日久生情嘛。”
施冬迩好奇一件事,说来这件事有些羞耻,心想丁冉和她天南海北,问一问也没什么。
“冉冉,我先前不是记不起来许多事情吗,那会儿在淮新市,你有没有印象,我男朋友。”
丁冉似乎十分诧异,“你有男朋友?”
施冬迩也惊奇,她原来没有男朋友吗?
事情是这样的。
车祸之后,她身子抵抗力明显差了许多,连带例假也不稳定。
有次去医院做了检查。
她虽不在意那层膜,但确确实实没有了,而她记不起来和谁睡过。
按照自己的性子,即使失忆那段时间再胡来,也做不出yp的事儿,所以她才笃定自己有男朋友。
但看丁冉的反应,她们十六岁起就开始一起练舞,却从来不知道她有男朋友的事。
施冬迩开始怀疑自己。
难道是练舞造成那层膜没有了?
总之,整件事透露着怪异感。
施冬迩又问丁冉,“我……连暧昧对象都没有吗?”
丁冉被这诡异的对话逗得直笑,“你在淮新市那会儿,整个人扎进练舞里,哪有时间谈恋爱。”
“不过我后来遇见了我老公,心思也不在团里,那个时候你有没有恋爱我就不清楚了。”
“不过我隐约听我们队员聊起,你车祸昏迷不醒那会儿有人去看过你,至于是谁,没有人知道。”
范围太广了。
她们之间的好友脉络不全是重叠的,也或许是家里人。
施冬迩不打算再往下想。
这种无厘头的推测一旦开始,只有源源不断的内耗。
管他是谁,既然已经忘了,就说明老天爷不希望她再记得他。
没缘分。
也不一定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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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回画展时间在三月十四日,为表示礼貌,施冬迩化了个妆,又将头发扎起来。
头发贴头皮的扎发不是所有人都能驾驭。
但对他们芭蕾舞演员来说,这几乎是基操,而且更显舞者高贵的气质。
她一路走来,不少人打量她。
“茧”给她发的那张入场券有一个二维码,扫一下门口的仪器就能进去。
画展没有任何装饰,墙体,地面,天花板都漆成了白色。
如果不是亲身踏足,施冬迩难以想象白色也这么有压迫感。
世人都说黑色压抑。
但一旦世界变为纯白,人就好像步入一个虚无的空间,寥落的孤寂感扑面而来。
科学家做过一个实验。
人无法忍受绝对安静,在绝对安静的环境下,会因为恐惧而死去。
施冬迩觉得画展里的白有异曲同工之处。
为了摆脱这种孤寂感,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凝聚在了画上,试图从画里汲取喧嚣。
《芭蕾舞》这幅画悬在正厅的正中央。
用“悬”字,是因为它真的很大,足足有十米高,宽大概有六七米,浅蓝色和白色的油画点斑驳地印在画上。
施冬迩难以想象这样一幅巨型的话是怎么画成的。
没有匹配的画笔,也没法精准把控线条走向,难道段峙虞是在楼梯上画的么?
围在这副画面前的人特别多,画盯几乎碰到顶灯,暖黄色光晕洒下来,油画印记泛起粼粼微光,画中的少女犹如神祇在舞蹈。
而扬起头观摩的人,就是她的拥蹇。
或许是作为舞者的习惯,施冬迩想象了一下画中少女的舞蹈姿势在舞台上将是什么样子。
有个画面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是《胡桃夹子》的间奏。
她跳过。
施冬迩重新看向这幅画,闭着眼在蓝白色里起舞的少女不知不觉诡异起来,《胡桃夹子》的间奏是双人舞。
这幅画应该画两个人才对。
作画者好像刻意将另一半抹去,留下她一人为自己跳舞。
这些都是施冬迩的臆测。
那天和段峙虞匆匆一见,这名年纪轻轻就名满天下的画家显然是个温文有礼的人。
这幅画的色彩干净柔和,不论从哪个角度,都和施冬迩刚才的想法都不沾边。
施冬迩没在《芭蕾舞》这幅画前逗留,转去左边的走廊,一面欣赏一面往前走。
白色的墙体让人眩晕,走着走着,施冬迩就和人群走散了。
这里似乎是画展的尽头,挂着一幅画,叫《朱砂》。
画面里,白色的槐花凋谢了。
变成一串淡紫色的风铃。
枯萎的花瓣口呈现脓血一样的红色,朱砂一样在画面尤为显眼。
“这幅画原来叫《苦槐》。”清朗温文的咬字在施冬迩耳边响起。
她看得认真,冷不丁听到有人出现在她身后,吓了一跳,退后几步,看向来人。
段峙虞俊美如玉的面容温和地看着她,薄唇挂着浅而柔和的弧度,“又见面了。”
“你是叫……施冬迩?”
他似乎搜刮许久才记起她的名字,眉宇因思索而蹙起。
施冬迩因惊吓而嘭嘭直跳的心脏缓慢归回原位。
段峙虞不会刻意吓她,她刚才被那抹赤红色吸引,才没听到他的脚步声吧。
她收拾好情绪,冲段峙虞礼貌笑了笑,主动伸出手:“段先生,您好。”
段峙虞缓缓垂下头,看向她那只手,并没有立刻回应,眼睫下的眸子不辨情绪。
施冬迩以为他不喜和人触碰,刚要缩回来。
段峙虞却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指尖,冲她绅士地点点头,“很高兴认识你,冬儿。”
是冬儿,不是冬迩。
施冬迩灵魂深处似有什么破土而出,浑身骨骼都在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