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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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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堂在江南一带,支脉甚多,其中以‘小雷门’最为势大,其余支脉各有发展,拱卫总堂。名义上,这些分支都该以总堂为尊,但近年来,总堂衰弱,其余几支渐起了夺权心思,门内高手,也都不由总堂调动。如今总堂内部,论起江湖高手数量,却还不如其他支脉内部。”
季卷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对叶孤城说。几日行船,他们已驶到雷家堡附近,肉眼看得见霹雳堂下“急飞天火”四大高手候在码头上,气势无匹,反惹季卷笑起来,对叶孤城耳语:“所以他们才着急要派四个高手在此,力求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我敢打赌此时雷家堡内,除了总堂主外,就再无高手了。”
她踏上码头时,“急飞天火”四人齐齐上前一步,周身内力迸发,扑面一瞬又立即收回,笑眯眯齐声道:“少帮主,我家堂主已在堂内久侯。”
季卷对笑脸人向来不至于甩脸色,拱手寒暄后,带着叶孤城与“田”字部众人,随他们走入霹雳堂正堂。
甫一入门,便见有一刀、一剑,封于鞘中,挂在墙上。墙下是雕花木圆弧状圈椅,当代雷家霹雳堂堂主雷正自椅中站起,上前一步,脸上肥肉横流,魁梧身材立在季卷面前,活像一座肉山。他深深陷在肥肉里的一双三角眼里闪着精光,皮笑肉不笑道:“少帮主,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你自然礼数有失。”季卷冷冷道,身高虽逊雷正一头,气势却更为强硬:“我本以为你会提着伤我青田帮者的人头来见!”
雷正脸色一变,道:“少帮主莫要说笑,这其中定有误会。我霹雳堂一向与青田帮秋毫无犯,贵帮帮众之死,绝非出自霹雳堂之手。”
“一向秋毫无犯?”季卷冷笑,自袖中甩出十数枚弟子令:“去年趁我与帮主外出助剿‘惊怖大将军’时,在福建路内□□掳虐、无恶不作的雷动天几人,临死前还在求我看在霹雳堂面子上饶他们一马!”
季卷甩出弟子令时用上暗器手法,十数枚弟子令分前后次第撞向雷正胸间,雷正伸指轻点,肥厚手掌举重若轻,将所有令牌抄入手中,再次皮笑肉不笑地睨她一眼。
“人死如灯灭,少帮主何必追究?”雷正笑眯眯道,手指一搓,那玄铁制成的令牌在他指间化作齑粉,他一翻手,将灰烬丢在地下。
季卷心中对他指力提防更上一层,却面不改色,傲然道:“看来雷堂主是不愿为门人错事付出代价!”
“既无错事,何谈代价?”
“雷堂主如此固执,看来已不必再谈!”
“不送。”
季卷转身便走。走不过五步,堂外马蹄急急,骑手控制不住长途奔袭后马腿软倒,跌在地上的同时,嘶声疾呼:“堂主不可!——青田帮‘坎字部’连挑洪州、信州分堂,已将堂内子弟逐出两地,不允回返!”
“——堂主,务替分堂子弟讨回公道!”
季卷背过身的嘴角忍不住泄出一丝微笑。她依然往外走,不疾不徐地走,心中默数着“一、二、三”地走,走到第四步,便听雷正在身后一声暴喝:“站住!”
季卷故作讶然转身:“雷堂主不是已经送客?”
雷正肥肉堆叠的脸上已完全失去了笑意。
“我送的是客,不是敌!你明赴霹雳堂,暗遣手下连挑我两处分堂,是想与霹雳堂为敌?”
季卷笑:“雷堂主既然不愿为错误付出代价,那就只好由我亲自去取。天经地义,何必生气?”
“好,好,好!”雷正连声道,每说一字,便向前一步,眼中凶光闪动,浑身气势如山岳加身,死死锁住季卷不放。
季卷一霎错以为自己正置身深山老林,被一只饿急的熊罴牢牢锁定着。熊罴挥掌力逾千斤,而雷正只会有轻飘飘的一指。
而这一指随时可能出手。何止他这一指?“急飞天火”四位高手已隐隐封住后路,若季卷选择掉头奔逃,必会撞上他们的指力。
季卷笑了一笑,往侧旁走了一步。
她走了一步,就将身后的叶孤城让了出来。
于是,紧绷的、澎湃的、随时可能出手的杀意,尽数指向了叶孤城!
叶孤城合眼。
他孤傲至此,连将霹雳堂五大高手当做敌人、放在眼里都不愿,面对杀机只是闭眼,腰间古朴长剑却替主人嗡鸣。
只是嗡鸣,已破去雷正不断积蓄的压迫力,一柄鞘中剑,却使五个人齐齐认定剑意已锁定自己,一旦出鞘,必将直指自己!“急飞天火”四人下意识往彼此靠近,而孤身一人的雷正额头渗汗,本该出手,不敢出手,心底已有猜测,他一指点出,必会被那柄鞘中宝剑齐根削去。
可他又不能不出手,因为众目睽睽,他必须向青田帮讨回说法!
就在他已不得不出手时,季卷忽而轻笑一声,重新移回叶孤城身前,挡住他渐渐锋锐的外溢剑气。
叶孤城在她背后皱眉,剑意收敛,令雷正浑身微松。同时季卷噙着笑意,慢吞吞自袖间抽出一卷锦帛,在雷正面前展开。
“官家手谕,江南路内,由青田帮自取一二,帮中府中,互为照应。”她轻声慢语地念,末了抬手,露出胜券在握的神情:“本想与雷堂主商榷选址,既然雷堂主誓不低头,我便去自取了。”
她一歪头,颇感好奇地问:“雷堂主。你还要与我谈什么公道?”
——前有天子旨意,后有叶孤城的剑,文不成,武不就,你还有什么资格谈公道?
于是季卷领着“田”字部全须全尾地离开了霹雳堂,甚至大摇大摆。她领着他们返回船上,解缆扬帆,往回驶去,正是要回到几天前见霹雳堂分堂弟子盘剥垅亩民的洪州,青田帮如今名正言顺占下的地方。
叶孤城沉默至此,直至船队里除去掌舵人,已全数睡下,才对季卷开口:“我已说过,不会再为你出手。”
“我知道,”季卷笑嘻嘻地解下发髻,混不把他要刺穿纸窗的凛冽剑意当回事:“师父今天不是没有‘出手’吗?”
叶孤城冷着脸,隔在季卷窗外,他那刀刻斧凿似的脸庞印在纸窗上,只听语气,已几乎是杀机盎然:“可你依然是利用了我。”
对于高手来说,气息相交,剑意外放,与真刀真剑地出手并没有多少区别。他今日以剑气威慑住了雷正,若要咬文嚼字,的确不算“出手”,但他与季卷心知肚明,论实际已与出手无异。
季卷在屋内悠悠叹一口气,推开窗子:“我是利用了师父。但师父不也是心甘情愿?”
她撑在窗沿上,笑靥如花,如此理直气壮,甚至不觉得心虚:“要是师父当真不愿意,难道不能转身就走?”
叶孤城隔窗注视季卷的笑眼,良久道:“你令我想起一位朋友。”
“朋友?你是在说陆小凤?你说我像他什么?是聪明伶俐,还是灵活变通?”
叶孤城侧过身去,淡淡道:“像他一样厚脸皮。”
季卷向自己师父投去视线。见河水融满月色,月色出水,投在叶孤城侧脸,映现他唇角扬起的细微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