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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感受器维修与遥远的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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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西格玛,还在生气吗?」X猝不及防地从妳身前冒了出来,笑得没心没肺,「我确实考虑不周了,下次一定调低你的感应度。」她像模像样地举起右手按在胸口。

      正好和刚刚加载出来的虚拟屏幕重叠在一起。

      「当然,X。妳以为小恩小惠能收买我吗?除非妳彻底修好我的声波感受器,否则我不会原谅妳。」妳板起脸,把失望叹气的X拨到一边,继续检查漏洞,「现在,请离我远一点。堂堂X博士居然无事可做吗?」

      「喂喂,朋友,过分了啊。以科学巨匠X的水平,修个感受器不就是一会儿的事嘛。」

      X越说越起劲,也不顾手里还捏着营养液了,东西随手放下,滔滔不绝地大谈自己的“光辉事迹”。

      「上回不是不小心把煎蛋卡进了Friend的脑子里嘛,都冒烟了,我一天就修好了。」

      妳忍无可忍地停下手上的事,「所以,伟大的X,请告诉我,为什么这次已经整整一天了妳还没有修好呢?」

      「这也是我来找妳的原因。眼下有更重要的事,维修往后面放。西格玛,妳知道......」

      话没说完,惊讶的X被妳一把从驾驶舱推了出去。当着坐在地上的X的面,妳关上了舱门并贴心地添加了密码。

      终于清净了。

      不知道为什么,妳现在不是很想听X说话。

      她越说,妳越烦。

      恨不得把营养液塞她嘴里。

      记忆网中有灵光一闪而过,妳立即扫描全舱,在靠近舱门的位置找到了即将掉进仪器的营养液,扔回了X的共享舱里,避免了一场可能发生的惨剧。

      「西格玛!朋友,真的有要紧事。」X的声音在妳的脑中响起。

      她难得的再被妳拒绝后专门连波。

      妳耸耸肩,屏息等待她的下文。

      没想到比要事先来的是X的道歉。

      「抱歉,朋友,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妳的感受器确实修得差不多了,但妳为什么听不清声音有待研究,我干着急也没用。毕竟妳的情况......」X停顿了一下,迅速加上屏障。

      「比较特殊。」她说。

      特殊。

      妳的思绪发散开来,X提到过,妳和普通机器人不同。

      X坚称妳诞生了灵魂。

      妳,还有研究所里的几位智械前辈,是仅有的拥有独立思维和主观意识的机器人,而非“单纯拼接的金属块”。

      X开玩笑说,妳的身体里可能寄居着X曾经的挚爱。毕竟这份设计图是她和X最满意的作品。

      「各种测试结果表明,这些智械前辈完全继承了创造者的思维方式与精神世界。长姥们认为虽然原因不明,但她们确实产生甚至“容纳”了灵魂。根据创造者的意愿,她们可以接手以往的身份或开启新生活。」

      但她随即又说,「都是骗人的话。虽然智械产生思想的原因不明,但我绝对不相信灵魂会转移。」

      世界对新生的妳来说是新鲜的,好比掀起的浪潮面对日夜拍打的沙滩,妳就像破蛹而出的蝴蝶,翅膀还没有氧化变硬。

      彼时的妳好奇地托着下巴,仰视着坐着的大人。

      「妳不一样,西格玛,妳不一样。」

      X咬重了音节,像是为了强调什么,又或者是刻意说给谁听。

      「妳和澄辉是完全不同的。没有一处相同。」

      「其实只是图个心理安慰罢了,我明白澄辉已经死了。妳从来不是替代品,西格玛,妳是我的朋友。」

      说这件事的时候,X随手抓了一包薯片,表情很平静,似乎对往事没有什么触动。

      她的手里满满地握着一把薯片,不停地往嘴里塞,发出清脆的咀嚼声。

      「我明白的。」

      X又给妳讲她们的故事。

      令妳感到惊奇的是,最初X竟然不是做奇怪研究和琢磨“只满足自己的眼睛的艺术”的怪咖。

      她是个小偷。

      X解释道,小偷的意思大概是是在物质有限的情况下拿走属于别人的东西还不给出同等物质的人。

      但她是个好学的小偷。

      为什么不继续上大学?妳疑惑地问。

      「因为当时没有联星会,还有到处都是硝烟,读了几年就上不了。」X轻描淡写地带过战争爆发的前因后果不提,手上撕开了一袋新的薯片。

      但早早辍学的X对生物科学技术有种莫名的执念。

      「嗯,好像不太明显。我以为妳会是一名艺术家,思维很独特的那种。」妳回忆起X的蜡笔彩纸和一系列的雕塑作品,忍不住评价道。

      X笑了笑,没有回答妳的疑问,她继续向下说。

      当时周边超市被搜刮一空,身上偷来的抢到的干货都吃完了。弹尽粮绝的她躲在掩体中撑了好几天,终于逮到恐怖分子往建筑上倒汽油的时机溜了出去。

      「我可聪明了。」她得意洋洋地说。
      漫无目的的游荡中,X灵机一动,想着科研人员总不能不给吃饭吧,搞不好有剩的,最不济还能偷点东西卖。于是趁着夜色摸进了一个踩过点的研究所。

      「妳还会卜算问路?」妳问。

      「不,我只是经常跑到附近光明正大地听她们教学。课讲得好,我去的多了,自然轻车熟路。」

      「重点在后面」,X放下了手中的薯片,「当时的我真的想不到,那么晚了还有人搁那做实验。」

      「我怕走门被人看见,当小偷处理了,特意翻的窗。黑灯瞎火的,我以为没人了。谁能猜到有个人不开灯,借着酒精灯的光偷偷看文献。」

      「这下可好嘞,一翻下来直接被逮个现行。」

      「我当时可紧张了,我俩有点距离,出声前结束她是来不及的,又怕她一枪毙了我。于是立刻举起左手,另一手把腰上别着的匕首啊解了往地上扔。心里慌得很,有一把就扔歪了,砸到了桌脚,把她码得整整齐齐的一小摞演草纸都砸到地上了。我无意间瞥了一眼,脱口而出,妳这个实验方法可以改进一下的。」

      「然后她看向了我,用一双清澈漂亮的眼睛,如同海水一般,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尽管当时我看不清她的面孔,但我就是有这种直觉。」

      「“啊,妳能看懂?”一边说着,她一边扔过来了什么。我接住一看是袋面包。」

      「她就像会读心一样,静静看着狼吞虎咽的我说,妳要是真能给出方法,我这还有很多吃的。」

      「我一听,心里乐开了花。久旱逢甘霖啊。就像倒豆子一样吧自己尝试过的改良方法全说了出来。」

      「她是个严谨又不拘小节的人,和贼讨论得热火朝天。果然给我拿了很多压缩饼干和巧克力,还分给我一个板凳,后来熟络了又把她的个人卡备份给了我一份。」

      「我们讨论得很尽兴。我很久没有遇到能说话的朋友了,即使无关学术。走的时候,她把我扔的匕首捡起来,认真地递到我手里,说,欢迎妳再来。」

      「顺带塞给我一张干净的名片,上面印着她的名字,许澄辉。」

      「那时候的我想,许,澄,辉,不就是月亮吗?我记住她了,倒印在水面的纸月亮。」

      「我们确实很合拍,在各个方面,从学术到生活。我爱她,所幸她也爱我,于是我们就默契地搞在了一起。」

      妳很好奇“她”怎么会去世,但数据告诉新生的妳不要问别人的伤心事。

      「没关系,没什么不能说的。」X往嘴里塞着薯片,咔吃咔吃的咀嚼含糊了声音。

      「就是我一开头说的,战争嘛......战争。」

      「我们能带她走,但她要掩护她的研究成果,她把这些死物看得比生命还重,所以她留下来了。她本来就是身份光辉的研究员,平日里虽然少言寡语但待人温和,唯独在学术上固执己见与人针锋相对,没人知道她为什么“背叛”,也没人怀疑她狂热纯粹的学术追求,或者说,没人能够意识到抛出来的资料远远不及她的水平。在惊人的成果面前,他们不得不低下头颅。我跟妳说过吗?好像没有。她早已在自己的领域里登峰造极,只是单单给了我机会一窥终将在宇宙中璀璨闪耀的恒星的光彩......她的计划很成功,敌人以为研究成果随着她烧干净了,其实大部分被我们姊妹带走了,只留下小部分半真半假的资料瞒天过海。」

      最后的音节落下,妳们之间陷入了沉默。

      X望向窗外,无边无际的浓郁黑色中闪烁着星人点起的些许灯光,无声陪伴在孤零零飘荡的飞船身边。

      潮落夜江斜月里,两三星火是瓜州。

      飘荡在宇宙中的飞船此时又到了哪个星球呢?反正是远离古星系了。

      「......哈哈,所以,西格玛,妳是在走神吧?真是难得。」脑中X充满稀奇的声音把妳从思绪中拉出。

      真是欠揍。被打断了思绪的妳恼火地想。

      有空还是得和X用女人的方式“好好交流”一下感情。

      「那我再说一遍?我的朋友林苍,哦,这是她的私人名,不要搜这个(X,说话不要大喘气。以妳的能力根本查不到核心研究员的曾用名),妳查“Sophie”。她在黑夜历两天后会来找我们玩,带着她的伴侣方劲之(妳居然能查到她的曾用名“方静芝”)。我想想,按她们在数据库里登记的应该是“俞超”和“凌岩”的生母,用相关信息会更好检索。她们很喜欢尝试新鲜的事情,我觉得妳应该会很乐意和她们交朋友。」

      「好吧」,X的声音透着一丝无奈,「应该还是有星人乐意的。」

      「养母......安排的是妳?啊,还是她们指定的。」妳麻木地自问自答。

      妳真想不到原来X这种性格还能通过育儿考试,笔试不提,面试和实践考核到底是怎么过的???

      不愧是X的好友,真是心大。放心把自己的孩子们交到不靠谱的“预备长姥”手里。

      「西格玛,妳这是偏见。」X不满地嚷嚷道,「小超和小岩很喜欢我的好吧,她们还说要不是手上合作的结业设计没弄完就跟母亲们一起来玩了。唉,几年不见,我都有点想她们了。」

      「真的吗?X。那么是谁嫌麻烦关掉了Friend的定时提醒并且愉快爽约了呢?」

      「哈哈哈,西格玛,教授说关于感受器的研究有进展了,万分火急,我先走一步了。回见——」

      “嗡——”无序的杂音响起了一瞬间,然后波声彻底消失了。

      妳看着搜集的信息,明白了X对于她的好友们未尽的话。

      诚友健助是一个都沾不上边。(“诚友健助”指的是诚信,友善,身心健康,乐于助人)

      「新世界计划?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光明未来”!」妳面无表情地念出报道上的大大的红色标题。

      一边自动把新鲜出炉的案例“挂”在了脑联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恶人自有恶人磨”的信息树上。

      「那么」,年幼的妳有些困惑地歪着头,睁大眼睛仰视着女人,「X女士,我有个疑惑,现用名是妳最初的名字吗?」

      「朋友,妳真敏锐。」良久,面前传来了轻轻的叹气声,像是一缕迷蒙的烟雾,消散在耳边。

      「现在的我是X。」

      「X」,你尝试直呼养母的名字,她眼角微弯,默许了妳的叫法。

      「我很好奇,妳们当初做的是什么研究?」

      X望向妳的眼睛,她微垂的眼睑下酝酿着一种妳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数据库中没有收载过这种表情。

      她两片嘴唇轻轻碰撞,慢吞吞地描摹出两个来自于遥远的古世纪的字的形状。

      但妳在X的书架上翻到过这些被古人类赋予独特意义的词语。

      妳好像有点明白了,又好像不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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