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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盘根错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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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星河千帆竞发。
也不知算不算陈青谷他们运气好，长秋惜安宫内，他们住的汀兰岸芷殿丝毫没有损毁，兰草依旧清丽，流水仍是澈底。
长秋城的重建已经不干他们事了，索性就回了房间养养伤。
夜半。
陈青谷趴在床上，无法入眠。他在思考，枝斐和欢亦之间的是非该如何评判。
这时，系统跳出来。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陈青谷心里嘀咕：这算哪门子完成任务，分明就是走个过场。
“所以，灾神就是枝斐？”
「嗯，大体是没错的。」
陈青谷捏了捏指节，声音沉了沉，像秋水一般。“系统，我为什么一定要走任务情节？”
系统顿了顿，回答道：「因为这是小说世界，需要情节推动。」
夜色里看不清陈青谷的神色，听他的声音，总感觉懒懒散散的，似有颓泄。“推动什么？感情吗？好好的原书主角你不撮合，偏要来管我这。”
「宿主可是本统的天选之人，而且宿主放心，您在这个世界的自由度很高的。」
不知陈青谷从何时发现，系统在某种程度上，还是蛮在乎他想法的。比如这一次，陈青谷稍表露出被安排掌控的颓态，系统便安慰他说，他的行动自由度很高。
“统统，你权限高吗？”
「本统自然拥有最高权限。」虽然系统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他依旧傲娇回道。
这一刻，方才裸露出的疲惫散尽，陈青谷的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了星子。“那你有没有让宿主重生复活的权限啊！”
。。。。。。
秋风打落叶……
陈青谷捶床：又死了！有本事你就别回来。
＊
幽兰清香缓入窗来，攀进屋中。被衾软绵绵的，陈青谷百无聊赖地趴在上面，细细揣摩着系统的作为。
系统不让他看原文，又让他完成任务。这完成了任务后，又没有奖励。完完全全就是剧情提示牌！
它说它有最高权限，手上肯定有复活卡。但又不告诉我。
究竟为啥啊？
难不成是为了剧情服务？
猛然，陈青谷的天灵盖好像被打开了，文思泉涌。
它不告诉我是否能复活。难不成是想小虐一下下？让我死的时候感情真挚一点？
毕竟如果陈青谷知道可以重生，他肯定二话不说，和师兄说个暗号，然后在关键剧情大胆噶了，高高兴兴重开。
不过，这样的话，就没死翘翘时痛彻心扉的情节了诶。
毕竟他当年就喜欢看死遁情节。
理解系统良苦用心后，陈青谷决定，等他真死的时候，戏一定演好一点。
人生大事解决后，陈青谷也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总归也是轮不着他来决定。
＊
翌日，时间算下来，陈青谷再过一日便会回溯到五岁的状态。加之疗伤处理事务，综合考虑下来，一干人等打算再休整一日就离开。
大概入暮时分，周执生有事暂离，陈青谷再次踏足长秋城的巷里。
焚毁迹象依旧存留，但损烧轻的已然修复。修屋建脊，铺瓦设路，妖怪总是要比普通人类来的快些。离城中心远的一些边沿街巷，甚至有妖在摆摊，吆喝得还挺卖力。
西城的受灾面积小一些，灾祸一过，妖众中的氛围也渐渐活跃起来。
前面一堆妖围成团，闹哄哄的，像是在讲什么有趣的事情。
陈青谷闻声，往前探去。
人堆之中，一半裸上身的猴妖被拥簇其中。他高声说到：“灾神枝斐将百名孩童献祭，开启天陨流火阵，妄图覆灭长秋。仅仅因为她妒忌神女大人，就用如此等恶毒的手段致使长秋尸横遍野，流火肆虐……”
其下，有不少妖愤然评道：“这灾神真是该死！她当年怎么就没死！”、
“简直就是灾星。族妖都被她克死光了，现在又来祸害我们。”
“要我说，当年就该斩尽杀绝。”
陈青谷立在妖群里，被偏激之语侵袭，一时觉得很是可笑。
所谓灾神，还不是这些妖怪逼出来的。若是他们没有压迫渡鸦一族，若是他们没有对枝斐赶尽杀绝，又怎会到如此地步。
“但我们有神女大人保护，长秋怎么可能在如此奸诈歹毒之人手里覆灭。想必大家昨日都看到了那一场金光雪，那可是神女大人的神力所化！”
那猴妖见群情激愤，又道：“危难之际，神女大人不顾自身安危，拼死为了我们挡下流火。就在流火即将击中神女大人时，神女之力的封印破除。顷刻间，漫天金光大耀，山河失色……”
猴妖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昨天的情况。说到最后，他神情颇为悲痛，“只不过此次，神力消耗巨大，加上诛杀灾神，神女大人重伤，神力再次尘封。”
听罢，众人皆叹惋，称赞神女大义。
“神女大人果然是我们的保护神。”
“即使没有神力，她依旧是我认可的神女大人。”
“神女大人这次不仅解除了长秋的大乱，还诛杀了灾神，太厉害了。”
“也不知道神女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为神女歌功颂德，枝斐则死不足惜。
原来枝斐在民间流传的说辞中，连一句愚蠢也讨要不到。
在这些流传的故事中，她从出生起就注定成为灾神。她是别人口中的灾星，是祸害，注定被驱逐。她克死了自己的族人，给世间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所有的脏水都往她身上泼，泼的多了，没有人会在意这是不是她本该承受的。
她永远站在阴暗里，而欢亦永远站在光亮中。
枝斐是罪恶满身，而欢亦却是踏着她满身的罪恶走上神台。最后，在一步登顶之际，高举神剑，在万众瞩目中，带着所有妖的信仰，诛杀了灾神。
到最后，枝斐连试图拯救苍生的愚蠢行为都被抹盖，还成了欢亦的一项功绩。
陈青谷听到这么光亮的故事，竟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真相到底是什么？枝斐诚然该死，但欢亦难道就没错吗？
十年前，是欢亦顶替了枝斐的身份；逼迫渡鸦一族，有欢亦暗中推波助澜；五年灾难连连，是欢亦放过了罪魁祸首。
欢亦或许是一个不错的君主，她也确实为长秋做出了不少贡献。但陈青谷认为，这不该是真相被掩埋的原因，众人有权去了解背后的事实。
善行当嘉，罪行当判。漂亮的功绩不该成为过往罪孽的掩饰。
而在这个故事里，陈青谷发现，一切的背后存在推手。这只手推动着群众庸碌上前，朝拜神明。
据他了解，欢亦昨日确实受伤了，但还不至于重伤到身体无法承受神女之力。而无神女之力，终非正统。
所以，神女灾神之说，究竟何解？
他如今不禁怀疑，这里传出的言论是否有欢亦的手笔。
待他回到汀兰岸芷殿，见褚师朱柒和周执生就在殿中。
“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们明日离开，来送点谢礼聊表谢意。”
若是往日，陈青谷定然是立马冲上去，非要瞧瞧送了啥。但出去一趟后，他心情沉闷，他既为命运辗转感到悲叹，又一时无法接受粉饰太平。
犹豫良久，陈青谷走到褚师朱柒身前，“枝斐罪有应得，死得其所，所以，欢亦呢？”
褚师朱柒登时愣在原地，方才的笑意僵在脸上，她知道陈青谷在问什么。
她本也是无法接受欢亦顶替神女的等等事实，但昨日却见欢亦被天神认定，她便只当作此前不过枝斐戏言。
她启口道：“神女自然是统领长秋，造福苍生。”
“现在外面的传言，是不是欢亦散布的？”陈青谷盯着褚师朱柒的眼睛，“明明枝斐不是她杀的，明明……”
“是我散布的。”褚师朱柒冷然道。
“为什么？难道众人没有知晓真相的权力吗？”
“知晓真相？”褚师朱柒嗤笑一声，眼里流露出对陈青谷天真的哂笑，“难不成你要告诉那些妖众，他们信奉的神女大人曾经是灾神，他们以为的保护神曾经放过了杀害他们亲族的凶手？别天真了。长秋现在要的是神女，一位名德重望，众心所归的神女。”
陈青谷明白，长秋现在确实需要神女。
于是，他动摇了，垂下眼。
如若真相带来的只有动荡，那真相还有公布的必要的吗？
但一想起那些无辜被害的人，渡鸦一族的荒骨。他抬起眼眸，质问：“这对枝斐的族人公平吗？对神女本是枝斐，可她和她的族人偏偏……”
“死都死了，还谈这些有什么用！”褚师朱柒终究是站在高处，站在欢亦这一方，“难不成你要为一个罪大恶极的妖辩护。”
“这不公平。”陈青谷摇头，眼里复杂纠结，不应该是这样的，“明明欢亦也有错，为何她没有受到处罚。”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燃烧，挑动着此间人的心。
周执生从未见过陈青谷这般执迷，一时不知为何。
褚师朱柒无法抹除欢亦曾经犯下的过错，她偏了偏头，错开陈青谷的视线，“她那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
陈青谷还未继续追问到是何种迫不得已，是为了积累声名、获集支持的迫不得已，还是什么迫不得已。欢亦就从夜色中踏出，走进灯光烛火中，“是我自私自利。”
褚师朱柒心惊一刹，刚想再为欢亦辩驳两句。欢亦启口，声如春水，“我自知不配为神女，抢了枝斐的身份，一直对她心怀愧疚。也是因为这份私心，我才屡屡放过枝斐，希望她能有一日改过自新。”
欢亦面容憔悴，像极了悲天悯人却又无能为力的神明。
“我自知罪孽深重，但此时长秋不能无我。待长秋重回往昔，我必当自请谢罪。”
欢亦此时一番话让陈青谷哑口无言，莫名地，他竟觉得自己成了逼迫欢亦的罪人。
但长秋何时重回往昔，自请谢罪又在何时，没人能给一个准确的时间。
所以，欢亦说的这些什么时候发生，那都取决于自己的良心。
其实，如今陈青谷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一个什么结果。他明明只是认为，众人有权利知晓真相罢了。
但如今，众人根本就不适合知晓真相，或许所谓的真相埋藏在地底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到此刻，他才发现，原来不是所有人都有权力触碰真相，原来不是每个人都需要知晓真相。
有时候，真相被掩藏，地表才能建筑和平。
＊
是夜，陈青谷喝了点酒，躺在房顶，整个人醉醺醺的。
星星明亮，一如过去无数个日日夜夜等同闪耀着。
微凉的晚风轻轻吹散着周身淡淡的酒气，它撩起陈青谷的碎发，抚摸着他的额头。
“师兄，你说，我是不是错了？”陈青谷声音沙哑，眼光迷离又复杂，掺杂着说不出的破碎，像是精美剔透的和田玉里蓦然多出一丝裂痕。
周执生坐在屋上，拿着酒瓶的手顿了顿。他喝了一口酒，喉结滚动，只道：“没有。”
“师兄是如何想的？”陈青谷望着星幕，双手在后脑勺处交叠，用以枕着头。
“从某些层面而言，欢亦可为神女。”
酒气升腾，秋风醒人。
偌大的宫殿，偌大的城池，偌大的长秋，此刻尽数安静下来。
陈青谷不禁思考，有一日，他是否也会陷入这些纷乱纠葛，是否会被磨灭掉自己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原则。
利益之下，仍旧利益。
这是任意一个世界默认不说的运行准则。
只不过这个世界，血色填充，更为残酷。
作者有话要说： 三毛钱剧情总算是完结了，接下来第三卷
写后面两卷时大概是放飞自我了，友情提示，会有很多现代文化大乱炖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