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虚引》彭喜庆

58、第 58 章

　　南如安从床上坐了起来，“你别胡说。”

　　卫零拉着她的手，眼神落在她薄如美玉般的背上，丝绢也掩盖不住她的迷人香气，柔声道：“你们眼神都在勾丝了，害怕别人看不出来？”

　　南如安此时躺下，侧对着她，“你不关心宫里的尸祸，关心我的私事？”

　　卫零顺势搭在她白腻滑润的肩上，颇有些醋意，“你知道就好，我整场前会都在看你，看你和司准眉来眼去。”

　　南如安品出卫零对她的别样情谊，眼神开始躲避，又迎上去。

　　这眼神的起落在卫零眼里却是风情万种媚眼如丝。

　　她抑制不住贴紧了南如安，“司准有什么好？他还不是先走了？”

　　南如安冷静道：“是啊，还不是走了，多半还要靠自己撑下去。”

　　二人沉默一阵。

　　“这尸祸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可我爹说，是因我而起。”

　　南如安想到卫然给出的三张纸，手抖了一下，因为不愿再看第二遍，扔进刚才的大火中烧灭了。

　　“你爹，算卦真的准吗？”

　　“不知道，不过他总是万事有筹谋，若是说些不太好听的，你别往心里去。”

　　南如安若有所思，“嗯”了一声。

　　“我看你整场会上都愁眉不展，你有心事？”

　　卫零眼神慌乱，掩饰道：“没什么事。”

　　外面禁军已经逐渐控制事态，将尸身集中拉到一起焚烧，冲天的烟雾经久不散，卫零起身关好门窗。

　　“你今晚就睡在我这？”

　　“我爹呢？”

　　“你爹，我再找间房吧。”

　　南如安说话间露出了蛟龙扳指，卫零说到：“这是什么？”

　　“世代传家之宝，只有被龙选中的人，才能发挥戒指的威力。”

　　“原来如此，怪不得只有你一个......世女来参会。”

　　“我看见好像有水晕在周身，好奇妙，我能摸一摸吗？”

　　南如安大方的亮出戒指，“你摸。”

　　卫零伸手触摸戒指，戒指上的龙仿佛穿山越海而来，对着卫零吐出暴烈的水汽。

　　卫零缩手，南如安收回戒指，“龙就是这样，只守护选中的人。”

　　卫零涩然一笑：“一心一意，倒是比人好多了。”

　　南如安听了：“谁敢对你不一心一意？”

　　卫零缄默了。

　　南如安是情场游鱼，进退自如行云流水，立刻察觉了卫零的不对劲。

　　“一直没有问你，你有意中人吗？”

　　提到这话题，南如安明显感觉到卫零身体颤抖了一下，卫零眼里已经有一层雾气，但很快就笑了出来：“没有。”

　　随后卫零转过身去，看着窗外烧尸的焰火直冲天空。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肯定有。男人的心很好抓住的，要不要我教你？”南如安凑近她。

　　卫零苦笑：“你美貌倾城，自然一切不在话下。”

　　南如安含情美目中带着丝丝魅色，“美貌是一时新鲜，情场老手都知道，新鲜感是最容易腻味的。”

　　卫零涉世不深，再者从小被圈禁，母亲早逝，家中无姐妹，从未有人跟她提过什么情爱。

　　南如安抚摸着卫零苍白的脸颊，感觉她情绪颇有起伏。

　　“是么？你起码有很多人爱慕，我什么都没有。”卫零的嗓音是平静的，内心却已经开始渐入疯境。

　　南如安心想，爱慕，有什么用？都是冲着皮囊而来，有谁真的会爱自己？

　　“你没有？”南如安情绪有些起伏，垂下眼帘，道：“你爹风姿秀仪气质超华，看看我爹，窝囊胆小.....现在还没醒。你不知道我多羡慕你。”

　　卫零回忆起自己从小被囚禁的日子，脱口而出：“送给你好了！我宁可没有爹娘，不，我宁可不要出生于世！谁都当我是妖孽。只有他.....”

　　南如安知道一些隐情，“只有他真心待你？”

　　卫零抱臂侧卧，像是很冷的样子，紧紧蜷缩。

　　“真心？要是真心，你岂会这样难受？”南如安笑中带讽。

　　“罢了，我不要了。他说不喜欢我，那就是这样了，没可能了。”

　　南如安看她脸色发白，显然是在极力克制。

　　卫零嘴唇哆嗦着，“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是我呢！我也想普普通通，为什么会这样？”

　　“我只是想要我爱的人也爱我，为什么这么难！为什么！”卫零紧紧扯着自己的领口。

　　南如安被她吓了一跳，一向冷静内敛的卫女官，怎么会陷入癫狂的状态？

　　“你难道就知道情情爱爱吗？”南如安冷静的望着她。

　　“我连情情爱爱都搞不定。”卫零越说越激动，“我什么都不是！我就不该活着！对不对？”

　　“我现在就恨不得这个世界在我眼前直接爆炸！”

　　“为什么要生我，为什么要生我！带我这个世界受苦！”

　　卫零这几个月来积压的痛苦瞬间爆发，那些浓稠的血、破碎的肉、皲裂的魂、乱流的人、错付的心，紧绷的情绪、溃烂的身躯、邪恶的功法、囚禁的自由......

　　卫零呼吸着室内浑浊脏臭的空气，大哭不已。南如安紧紧将她抱在怀里，感受着卫零的眼泪将自己的前衫沁湿。

　　“为了个男人就这样痛苦？”

　　“不是，不只是，我只是为了自己而哭。”

　　“想想自己拥有的，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我什么也没有啊，姐姐，我什么也没有。”

　　南如安轻拍着她的后背，抚慰道：“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你有父亲哥哥，各个善于筹谋聪明超群，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卫零呜咽：“那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都没有给我。”

　　南如安摸着自己的扳指，若有所思。

　　“你在皇宫这么久，皇帝和太后也赏识你，对你信任欣赏。”

　　卫零根本就不在乎这对母子，抽泣着没有回应。

　　“你有没有见过他们的宝库，比如什么龙鳞宝甲和盘龙三叉戟？”

　　卫零没有多想，耿直的回答：“没有。”

　　南如安有些失望，心想卫零什么都有，高贵的的出生，强大的力量，背后有那么多偏爱，还哭什么哭，真是可笑。

　　自己才是身后无人，站在极冷的地方，周围都是空荡荡的。

　　该哭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

　　南如安的笑容僵在脸上，手停下，冷冷的看着卫零。

　　卫零哭够了，缓缓从她怀里钻出来，贴着她慢慢睡着了。

　　南如安却是清醒的躺着，冷静的想着自己要走的血路。

　　外面尸体的焚烧没有停止。

　　太后漠然看着，查到是因为卫零那碗没喝完的药，里面的毒让茶膳司的人沾了，才有这场祸事。

　　虽然是一个小插曲，但诸侯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半个人都没有折损。

　　要把这帮人全杀了真是难。

　　幽魂飘荡在她身边。

　　“若要获取‘引’的力量，是要杀了诸侯们，集齐九大体质的人，然后呢？”

　　“找到九道门，一一打开。”

　　“若是诸侯中有九大体质的人呢？”

　　“自然是留着。”

　　“留着九大体质的人做什么？”

　　“取出他们身体里的特定东西，滴灌在九道门里，‘引’就会出现。”

　　“特定东西？”

　　“比如血，比如泪，比如心.....各有不同，具体还是要看每个人的体质。”

　　太后手里的念珠缓慢拨动，“景玉，我知道你恨我。”

　　幽魂沉默。

　　“你这法子是真是假，我自然会去验证。毕竟要与世上最强者争斗，需要的不仅是能力，更是心力。”

　　太后很是定然。

　　“纵是神明，我亦要征服。”

　　宫闱尸祸在大火中三天湮灭，作为大内钦定的仪官，卫零不得不在大哭之后，还要去复命。

　　南如安见着来传旨的已经是禁军，便猜想宫里的人折损太多。

　　卫零大哭过，所以这旨意，是南如安出门去接的。

　　卫零看着，是太后的笔迹，南如安道：“太后才是这皇宫里的主人。”

　　卫零道：“我去去就回来。”

　　南如安点头，看着她起身出去，渐渐走远后，南如安也从侧门溜了出去，不为别的，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手上的蛟龙扳指，只为了拿回属于自己的龙鳞宝甲和盘龙三叉戟。她才是龙的后裔，龙神选中的继承人。

　　卫零看着满宫墙上的鲜血被工匠刷成新的颜料，永思门下护城河水鲜红一片，尸臭味焦味覆满整个鼻腔，边走边感受到焦虑和迷茫、恐惧、厌恶，多种情绪伴随着满目的疮痍而显得沉重，在迈过颐景阁大门时差点摔了一跤。

　　“见过太后。”

　　太后背对着卫零，在纱幔之后跪坐在白玉观音前，双手合十，虎口处盘着白玉念珠。

　　即便背对着她，卫零也能由心感受到太后的定和静。

　　“下官见过太后。”

　　“诸侯们都惊着了，你呢？”

　　“下官无碍。”

　　“那便好，”说毕，太后起身，转过来脸来，“你过来，有几样东西，你带给诸侯们。”

　　卫零上前，桌上摆着许多匣子，上面一一火漆密封，标记了诸侯的族徽。

　　“这是？”

　　“给他们压压惊，你亲自送给他们，不必等他们揭开后离开，送到就走。至于他们问你里面是什么，”太后顿了顿，“你就说‘这是你一直想要的东西’。”

　　卫零应诺，拿起大小不一的盒子，退了出去。

　　回去之后，南甫之已经醒了，卫零说明事情经过，南甫之自然是要出宫的，卫零顺手把盒子给他，南甫之也不管女儿去向，灰溜溜抱头离去。

　　卫零见他形态猥琐，眼神瑟缩，像是个过街老鼠，丝毫没有诸侯的贵气之相，不禁有些怜悯南如安，这样的老爹居然有南如安仙子般的女儿，不可思议。

　　卫零叫来鸢儿：“南小姐呢？”

　　鸢儿说道：“她出去南巷了。”

　　“南巷？我去看看，你们不必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