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老太穿越记》鹤林林

5、第 5 章

　　学校是近代社会的产物。

　　印刷机被发明后，人类社会的信息量发生了爆炸性增长。

　　学校管理适龄儿童，也是对信息的分级管理。即根据儿童的年龄，向其逐级开放信息。

　　任何一个有阅读能力的人，都可以走出学校的围墙。但毫无自主探索能力的人，其认知将变为所处教育的平均水平。

　　学校是人造的信息茧房。

　　反过来说，你的学校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你的思想认知水平。这是一种对思想的估值和评判。

　　这也是大部分人只为提升教育水平，而忽视自身真正能力的原因。

　　柚柚最近头疼的情况少了很多，渐渐的，她感觉到年轻的脑子是多么好用。

　　从系统的汇报中，她得知自己受伤的前额是大脑的额叶部分，控制记忆和自主意识，这也是她产生认知混乱的原因。

　　睡觉明显改善了她的精神，让她从伤害中快速恢复。系统不会干涉她的上课生活，除非她睡了太久。

　　有一部分损伤是不可逆的，失掉的记忆永远不会回来。

　　但她早已习惯了丢失记忆的生活，大概60岁之后开始，遗忘就成了她的朋友。那些再也空白的记忆是不会开口的，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更别说会对生活产生什么影响。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老师将满黑板的粉笔字擦去，粉尘在太阳的光照下形成丁达尔通路，微风一吹，变成空中的海浪轻轻翻飞。

　　有时候，她尝试听懂那些陌生的课，她发现内容不像她想象的那样难。

　　“氧化还原反应的本质是什么？”年轻的老师站在讲台上看着昏昏欲睡的学生，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柚柚迎上老师询问的目光。

　　“陈新柚。氧化还原反应的本质是什么？”她不知道她对视的眼睛在一众学生中是多么突出。

　　“是电子的转移。”站起身沉默了几秒，她给出答案。

　　“很好，陈新柚同学答得很对。电子转移导致了什么？元素化合价的升降，这是氧化还原反应的特征……”

　　教室里，几个听课的学生回过头默不作声地瞟了柚柚一眼，老师以往如果点她名，多是因为她上课小动作太过分。

　　一个学生大量的时间都呆在学校。如果成绩不差，他就能够获得一种符合主流的开心，这是一种适配环境的情绪，合理且心安。

　　但这种快乐是一种小概率事件。应试教育的本质并非为了满足和快乐，相反它并不希望人们满足。

　　若想追求真正的满足和快乐，必要向应试教育之外索求，而这与所处环境不相符。他定要学会从这密不透风的环境中寻找裂隙，由此获取稀薄的养分和如梦境般不真实的慰藉。

　　寒假前的最后一次月考。

　　柚柚在考场看着密密麻麻的考题两眼空空。

　　“系统，告诉我答案。”柚柚在脑中呼唤系统，尝试开发系统的新用处。

　　“系统不辅助宿主进行作弊行为。该行为于大脑无益，长期以作弊获取多巴胺会影响正常渠道的运转。”

　　“……要你有何用。”这破玩意，一天到晚添堵。

　　柚柚把她能看懂的题做完，检查一遍，此时距考试结束还有一小时。

　　她不愿意浪费无意义的时间。

　　“老师，能交卷吗？”柚柚举手。

　　“考试结束半小时前交卷。”监考老师走过来看到柚柚的答题卡，转身翻翻白眼。

　　距离考试结束半小时，柚柚如愿以偿站在了寒风凛冽的校园里。

　　此时校园里有两种人，一种是提前交卷的好学生，一种是不会做题的差生。前者玩转规则，后者逃离规则。

　　尽管考试区分了他们，但出于同样的个人选择，他们在考试日的校园里获得了同等时间的自由。

　　踏出教室的柚柚仿佛看到这两种人群同时向她招手，招揽她加入他们的群体中。

　　她走到操场上，慢悠悠开始沿着跑道走路。回想起曾经的养老生活，自己突然产生了想打太极的冲动……

　　这么多天以来，她发现这具身体虽然年轻，但算不上健康，只能评价为暂时没有问题。

　　上辈子退休之后，她陆续参加了广场舞、太极、舞剑、老年合唱队……

　　那具老身体反而掌控力更强。

　　这孩子运动量太少了，生活也太无趣。

　　校园不仅禁锢思想，也将身体关在了校门之内。

　　规则是你必须完成学业才可以走出校门。这是社会的共识，也是对大多数人的选择限制。虽然限制的初衷是出于保护，而非阉割。

　　柚柚看到一群孩子鬼鬼祟祟窜进绿化丛，心生好奇。也跟着踱步过去。

　　在校园角落，没有监控的死角，她看到孩子们一个接一个翻出了墙外。

　　此时正轮到一个短头发的女孩，只见她腿脚并用，攀上藩篱，她快速的身手就像一只敏捷的猫。

　　骑在墙头的女孩轻易看到了不远处观望吃瓜的柚柚。

　　“陈新柚！”女孩大叫一声，话音落下所有的孩子扭头看到了她。

　　女孩扭过头来跳下高墙，嘴里高喊，“抓住她！”

　　眼见情况不对，柚柚拔腿就跑。

　　这谁啊，怎么一见面就这么大火气，柚柚感觉她想生吞活剥了自己。

　　废弃的教学楼旧址前，柚柚实在跑不远了，一头钻到旧教室里，将门反锁。

　　追逐大军后脚也跟了进来。

　　昏暗的楼里，没有一个人影。

　　“娜娜，我们走吧，这里面怪吓人的。”有胆小的女孩子待不下去了。

　　“陈新柚！你有种出来！”王娜娜在走廊里喊叫，空荡的走廊传出悠悠的回声。

　　哈哈，傻子才出去。

　　“这女人上次抓花我的脸，我不能放过她。”娜娜气愤地说。

　　柚柚缓缓蹲下用背抵着门，大口喘着气。跑这么久，呼，好累。

　　原来这就是王娜娜，她们好能跑，身体真不错。

　　她抬头看看教室，只见一个女孩子坐在前排靠窗的角落，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看着自己。

　　柚柚感觉她的眼睛里面有星星。

　　“你好。”柚柚看着女孩，小心翼翼打招呼。没想到这栋楼里还会有人。

　　女孩微笑，“你好。”

　　外面吵嚷的人群路过，尝试拧动把手，而后透过门上的窗户看向教室内。

　　柚柚把身子往里缩了缩。

　　许是看到教室内的女孩，门外的人放弃了这间，向其他教室走去。

　　柚柚仍是不放心，继续后退，把自己藏在墙角。

　　不远处，女孩身前摆着一本略厚的书，她慢慢翻看着，脊背直挺，消瘦的肩膀将校服撑出清晰的弧度。

　　教室里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女孩忽然站起身向窗外看去。

　　“她们走了。”女孩的声音落在柚柚耳中就像天籁。

　　“谢谢你。”

　　柚柚走到窗边看向窗外，考试刚刚结束，学生们已经下学，王娜娜一行人随人群向校门走去。

　　这是学校里难得的安静角落，连考试结束的铃声都听不到。

　　女孩合上手中的书，柚柚看到这是一本海德格尔的《林中路》。

　　“你喜欢海德格尔吗？”

　　海德格尔是20世纪德国哲学家，存在主义哲学创始人。

　　年轻时自己也喜欢读海德格尔，喜欢在他的文字中吸收自由与平和。

　　“最近刚开始读。”女孩答。

　　大多数人第一次接触海德格尔多是从胡赛尔或者康德开始，海德格尔的书不好读。

　　“Dasein（此在）。”柚柚用德语讲出海德格尔的经典思想，这是德语中“存在”的意思。因为德语的特殊性，这个词还有“在此处”的含义，为了不失本意，德语原本的词语也流传了下来。

　　女孩眼睛一亮，“Lichtung（林中空地），你也读海德格尔吗？”

　　听到女孩的回应，柚柚开心得想抱着她狂亲。两人以德语进行了一次密语交流，大家都确信了彼此是难得的书友。

　　“我喜欢他关于时间的论述。”柚柚答。

　　“你叫什么名字。”

　　“蔚滢。”

　　“我是陈新柚。”

　　“我认识你。”女孩微微一笑。

　　原来是蔚洲的妹妹，细看才发现兄妹二人说不出的相似。

　　想必蔚洲口中讲不出什么她的好话，柚柚想，蔚滢一定听说了她的舔狗事迹。

　　这一刻只感觉说不出的尴尬。

　　“你不像别人说的那样。”像是听到了柚柚的心声，蔚滢说道，脸上仍是温柔的笑。

　　几天后，月考成绩出了，柚柚看到自己成绩居然有所提升，从班级垫底爬到了班级中游，英语单科全班第一。

　　班里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好离谱啊这人……”

　　柚柚不知道，她的考卷已经在办公室炸开了花。

　　语文作文，以“新青年”为主题的议论文，她写成了学术小论文。

　　英语作文，以地道的表达和句型秒杀了一众模板文。

　　政治历史，更是以标准之外的角度给出答案，引得一众老师讨论该怎么给分。

　　更令人津津乐道的，是她漂亮的小楷。她已经努力不写连笔，但仍能看出几十年练字的痕迹。所有科目，但凡有大段的论述，甚至能看到其中夹杂着几个旧时繁体字。

　　柚柚抬头在长长成绩公示栏上找着什么，在排行榜的第一页，蔚滢的名字排在前列，年级第五。

　　没想到蔚滢这么厉害。

　　相比起来蔚洲的成绩算是平平无奇，蔚洲不在乎，他更在意的是他那张帅脸，以及女生之中众星捧月的风光。在他心中，这是更容易也是更让人自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