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灭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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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的气氛一时间凝滞，直到窗外的火光突现。
“躲开！”剑痴最先反应过来，他一手夹住沈赫，一手挥剑斩断了飞来的火箭。
只不过带火的箭矢掉落在案几上，卷宗从中间开始化为灰烬。
柯琰眼疾手快地把手中的酒水泼了出去，火腾得翻涌，不过片刻，卷宗那寥寥几字就被烧得干净。
剑痴气得差些骂娘，向柯琰瞪去，却见他那张脸也是一黑，表情骂得难听。
“先走。”许妄抓起了陌刀挑起了大案甩到了窗口，堵住了接连射来的火箭。
剑痴夹着自家徒儿跟在二人身后往门口冲去，问道“许郎君，方才是你发现我在对面避雨还是韩竹茹？”
许妄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不过还是如实道“是韩使君。”
果然。
许妄和柯琰二人在这间客栈呆到了现在也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但偏偏他一出现就有人放了火箭。
这就说明，从出了长安之后，确实一直有人在暗中盯着他。
还有，按照许妄所言，他们一行人是上元之后便出发，为了查案他们一定是骑行赶来，走的又是官道。
但是二人却是比在封澜村耽误了两天，并且还是步行的他们还要晚到一步。
其中种种，现下情况危急，实在没有时间细思详问，不过可以确定那个韩竹茹绝对有问题。
剑痴当机立断“去找韩使君。”
许妄点了点头，毫不犹豫掉头，踹开了隔壁的房门。
房内空无一人，不过这也在剑痴和许妄意料之中。
许妄从没有放下对韩竹茹的戒备之心，如今虽然没有证据证明他私自加征赋税，但一介白衣冒死到长安击鼓鸣冤、上封事，韩竹茹就绝不可能完全无辜。
更何况他刚刚离开，外面就箭如雨下，很难不让人怀疑。
四人到了楼下，大理寺的其他人都被派出去暗中调查加征赋税一事，他们各自从客栈里找了蓑衣披在身上，冒雨跑了出去。
原本空荡荡的街道上此时却多了许多百姓到处流窜，妖气四蔓。
“啊！！！”凄厉的尖叫声划破天际。
剑痴瞳孔微缩，他自进城以来，虽然城中多有萧条，但他自始自终都没有感受到妖气。
这只突然爆狂的山魈是从何而来？
沈赫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道灰黑色的两丈高的身影如同一座小山一样立于墙头，鲜红的嘴和鼻扭曲地耸动着，而他的指尖直直地穿过一个人。
人形在雨中抽搐，嘴里断断续续吐露着痛苦的喘息声，血水一贯而下，顺着雨水汇聚的水流向四处散去。
带着土味的雨天在那天还染上了洗也洗不去的血腥。
“轰隆隆——”
闪电划破天际，沈赫看着那山魈缓缓站起，金黄色眼睛中间的颜色微深的的眼瞳竖起，传递出来的滔天恨意像是要把他撕裂。
“有妖，有妖杀人了！”逃窜的百姓嘴里喊着。
许妄举起手中陌刀，他垂眸看了一眼剑痴怀里的孩子“你带着他先走，这里有我和柯琰。”
“等我回来。”
剑痴留下话，带着沈赫一跃而上跳上了屋顶，往道观的方向跃去。
沈赫看着不过片刻，空荡清冷的街上横尸遍地，就连躲在院中的人也难以幸免。
突然，他们在经过一处装扮精致的小院时，看到中间的小池边躺着三具大小不一的浮尸。
不是人的样子，而是和刚刚立于墙头的那山魈一模一样。
电光石火之间，沈赫立马想明白了刚刚在山魈眼里看到的恨意来自于哪里。
“师父。”沈赫揪了揪剑痴的袖子。
剑痴显然也看到了，他跳下屋檐，使了缩地成寸的身法，几步便到了那小池边。
三具尸体只有最小的完全呈山魈本体模样，身上还穿着球路纹圆领窄袖对襟衫，外套红色直领对襟褙子，下着间色裙，少女本来随风而动的帔子被血的重量固定在凉去的尸身上。
另外两名还保持着些人形，身上剑伤无数，皆可见皮下森森白骨，一看行刺者便是下了死手的。
尸身柔软，口腔内尚有余温，应该是才断气不久。
沈赫看着这三具山魈尸体，又看着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的其他尸体，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妖，他不禁人与妖究竟有什么不同呢？
纵然皮囊不同，都会死，也都有家人，亦有好坏之分。
这场惨烈的杀戮，到底错在谁……
突然，他们离开的方向传来巨响，剑痴拎起沈赫一跃而起，便看见许妄与那山魈打到了城门口。
城内的修士和道观的道士都聚集在那，剑光眼花缭绕，而立于城墙上搭弓欲射的人正是消失在客栈的韩竹茹。
小心！
心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由衷地为这位帝子感到担心。
沈赫一瞬不瞬地看着远处战况，他亲眼看着城墙飞射而来的剑羽同许妄擦肩而过。
还好，还好……
突然，剑痴将他圈在了结界之内，身影向城门口闪去。
看着剑痴飞速远去的身影，沈赫的眼神停留在那道绯色身影。
“不要！”
“咳……”钝痛感从背后传来，横刀的刀剑直穿身体，许妄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去。
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柯二！为什么……”
许妄的气息不稳，下一秒，城墙上的人又搭弓而射，这一次，直奔要害。
“帝子！”剑痴拔剑而掷，穿胸而过，将城墙上的韩竹茹钉在墙面上。
又扔出一道符篆，困住了柯琰。
他强抑着心底的不安，一手抵住许妄倒下的身子，掐诀从葫芦中取药给他喂入“没事。”
帝子岁三百，魂不毁则身不毁。
魂毁，则身陨，命星岁另寻他主。
许妄似乎也想到了这点，他逐渐黯淡的眸看向被符篆控制的柯琰。
一瞬间想明白了所有，柯琰，大理寺卿，所配横刀乃圣人亲赐，除妖邪灭生魂。
“沈知秋，替我，替我保护好，保护好……”许妄的呼吸逐渐短促，他说不出话来，手死死地掐着剑痴的手臂。
最终他还是没说完便咽下了气，双目直直地看向长安的方向。
一阵风拂过，尸体就化作金光散开，只留下一件湿透的蓑衣。
“哈哈哈！人，可真是虚伪至极！”被一群修士控制着的山魈目睹着这一场背叛的好戏。
“都去死吧！”他放弃了与这群愚蠢的修士的打斗，身上金光渐起。
“不好，他要自爆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刚刚还打得起劲的修士如同惊弓之鸟四处逃窜。
剑痴召回碧铜，正想手刃了那面无表情地站着的柯琰，却没想到一剑刺去，那人就凭空消失了。
靠近城门口的房屋都开始颤动，剑痴咬了咬牙，提剑跃回了沈赫身边。
“师父……”沈赫哽咽地唤了一声。
“哭罢。”剑痴抱起了他，看着四处逃窜的修士又聚集到了守城大阵的阵眼。
看来是发现上洛的守城大阵已开。
此时除非找到韩使君印信，否则想要打开结界，绝非易事。
要知道，作为守城大阵最重要的两个元素，一是防御，二便是反噬。
若强行破阵，所受到的反噬并不亚于那山魈自爆的威力。
剑痴看向远处的金光越来越亮，没有时间了。
他一跃而下，找到了观主，道“住持，在下倒是对这阵法之术略有小成，不如让在下一试。”
不乏有不同意的人叫嚣“你说试就试啊，若一个不小心，在这的都要为你陪葬！”
剑痴也不在意，笑道“这位道友若是有其他妙招自可说来，如若没有，差不多也死期将至了。”
听完这话，众人下意识往城门口看去，金光热浪席卷而来，所过之处，房屋尽毁。
“现在还管什么！快试吧，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难逃一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前叫嚣的几位也去闭上了嘴。
“那就有劳各位道友为在下护法了。”
剑痴将沈赫放到观主身旁，提剑插入了阵眼。
蓝光爆起，与冲击而来金光相冲持平，倒是赚得一刻苟延残喘的时间。
剑痴只觉体内灵气翻涌，他闭上双眼，试图看清上洛的守城大阵的模样。
这个阵法，好像封澜村那尊邪神像下的阵法。
剑痴飘浮在半空，看这寂静空城，尸身堆积如山，血流成河。
所以，整个上洛县，是一个像封澜村一样的祭坛？
剑痴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不敢犹疑，直逼阵眼破阵。
不过须臾，阵眼上方就破开两人大小的洞口。
“还劳烦住持将我徒儿先行带出，我随后跟上。”
观主看了眼身后炸开的金光，立马明白了剑痴的用意，他抱拳道谢，便抱起沈赫御剑至上空。
观中其余弟子则带着在城中救下的幸存百姓御剑穿过结界。
“师父！”
一众修士鱼贯而出，只有剑痴还留在原地，沈赫看着金光越盛，只恨不能立马跳下去。
“小郎君，这守城大阵防御一是为抗妖，使城中百姓免受妖邪迫害。
二是联合大阵反噬，若在局势绝无反转之下，要将破坏范围控制在一城之内。你师父，是大义之举啊，愿为众生而牺牲自我！”
“你胡说！我师父才不会有事！”
说话的那人只是怜爱地看着这个孩子，也算义士之徒，他清了清嗓子“你日后可入我门派受清闫尊者教诲。”
一人出言后，众人也纷纷附和，收了这位义士遗徒，若天赋尚佳也算宗门之幸，纵是根骨不佳也能赚得一个好名声。
沈赫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明明是师父救了他们，如今师父还没出事，他们不去救就算了，还在这说风凉话。
“我不去，我哪也不去！”一开口，沈赫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剑痴的徒弟就不劳烦各位了。”
沈赫动作一顿，被泪水打湿的睫毛里一绺一绺的，通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睁着。
“还不过来。”
“师父！”沈赫转身跑了过去，一下扎入了剑痴的怀里。
剑痴闷哼了一声，脸色苍白“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哪有你这样三天两头就哭的？”
他向观主道了谢，不顾围上来的修士的询问，召出碧铜御剑而去。
“也不知是哪位道友，能破护城大阵还毫发无伤的，不应该是个无名之辈啊……”
他们又挑起了新的话题开始火热的讨论。
“师父。”
“什么？”
“我只要你当我师父。”
风声在耳边呼啸，他似乎听到了剑痴应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