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春朝》椿井吟

14、月下敲门（二）

　　自从东明杰和茅丰开始行动后，白良骏就在房内仔细聆听着动静，好等付温珏一出就立马前去劫下一些货物。
　　但等了半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却等来东明杰和茅丰俩人悻悻地走进来。两人眼神躲闪，不用想也知道事情进展的并不顺利。
　　白良骏皱眉问道：“怎么，如今孬得连个女子都对付不了了吗？”
　　见东明杰不开口，茅丰首先回答道：“大哥，我们中计了，那女子就搁那儿等着我们入她的圈套呢，一进去就被她下毒了，我们……这不也是没办法嘛……”
　　话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茅丰的头也越来越低，昵着眼看白良骏脸上的神色。
　　白良骏沉思道：“她为何早就知道？定是你们露出了马脚来。”
　　说完这话，他起身抚上两人的脉道，整个眉拧得愈发的紧，随后闭上眼，双唇紧抿，脸上带上些愠怒，朝俩人吼道：
　　“脉象平稳，你们根本就没中毒！”
　　东明杰和茅丰闻言面面相觑，心里暗骂卫昭懿实在是小人行径，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找她算这笔账。
　　东明杰指着茅丰同白良骏说道：“大哥，我本也觉得我身子无碍，是这小子说我们灵力低，感受不出是否有中毒的迹象。还有那女子，什么淬了毒，什么血开始发紫……我是被他们俩给哄骗的！”
　　茅丰是大气也不敢出，但还是弱弱地说了一句：“大哥，要不咱现在直接抢了得了，趁他们熟睡，能抢多少是多少。”
　　白良骏听完茅丰的话，怒其不争般说道：“直接抢？恐怕现在他们所有人都知道你们俩今夜的举动，怎么可能不对此多加防范，你是想赶上去送死吗？”
　　东明杰和茅丰看着白良骏怒目圆睁的样子，心里发怵，俩人还没有将卫昭懿早就猜到三人将要劫镖的计划告知于他。
　　“大哥，你武功那么好，为何要担心那个背双刀的男子呢？”
　　白良骏虽极恼，但还是同他俩解释道：“方才他们一群人进来时，我可以感受到所有人身上散出的灵力，但唯独感受不到那领头的男子。”
　　茅丰不解地问道：“那岂不是说明这男子内力全无？那咱们还怕什么？”
　　白良骏向他投去一个摄人的目光，茅丰顿时无言。
　　“那男子既是负责这趟押送的总镖头，怎么可能会没有武功？我感受不到他的内力只有一种可能。”
　　他走到房门前，透过窗纱直看向付温珏所住的那间客房，沉着脸继续说道：
　　“除非那人的武功在我之上，并且远远超出了我能匹敌的范围。”
　　——
　　付温珏回到客房后，翟星剑便上前询问可曾发生何事。
　　付温珏展颜笑道：“无事发生，各位可以睡得尽兴了。”
　　王康成瞧出了一丝不寻常，原本不苟言笑、正颜厉色的付温珏此时地脸上倒略带些春风，不禁疑惑地问道：
　　“付兄弟，你这是……碰上什么好事了？”
　　众人闻言也都洞悉到付温珏脸上罕见的温情，其中一人调笑道：“不会是和付大哥今晚强要一同带来的姑娘有关吧？”
　　“这是对上眼了？那姑娘长得一张芙蓉面，付大哥有福气啊！”
　　众人此时多是戏谑居多，他们心里清楚付温珏不是那种轻易就可同陌生女子定情之人。且做事也甚合规矩，不会做出有妨女子声名之事。
　　但付温珏满脸生花的样子实在鲜有，故大伙儿才得以借着此次机会好好调戏他一番。
　　付温珏招架不住众人的切切关心，于是收回了笑容，正色道：“适才我见赵姑娘一人吓退了那两名男子，才换来我们大伙今夜不用跟人刀剑相向，得以好好休息。”
　　王康成闻言，脸上又浮起探究的神色，试探说道：“那你又是因何而乐呀？”
　　付温珏哑然，眼睫扑闪，不知如何作答。
　　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笑，想了许久却是憋不出一句理由出来，懊恼地转身将双刀卸下，轻快地提了一句：
　　“有人替我们分担麻烦，省去了我们同贼人迂回的时间，我也替大伙感到轻松。”
　　众人还是想继续挑逗，怎奈付温珏已经用着领头的语气命令道：“此次行程赶，能有休息时间已是难得。莫要浪费机遇，倘若明日我见到有人神色怏怏的，定是要按镖局的规矩惩罚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回到了床上，没人再多说一句话。
　　付温珏这人，在他身上可以体现众人态度的两种反差。
　　该正经的时候绝不含糊，精准把握局势，做事负责，同时也拿捏得住与众人相处的度。无论何时，他的话总是有极强的号召力和影响力，即使他比大多数人还来得小，也不妨碍众人对他的信服。不仅是因为他奇高的本领，更多的则是他本身这个人。
　　他确是世间难得的君子。
　　——
　　卫昭懿今日觉得略有些怪异。
　　昨日付温珏决定把她带在身边时，她虽不知其他人心里的想法，但不难从各人的神色中看出来对她的摈斥。
　　今日全换了个面孔，每个人只要看见她就对她露出笑容，对她倒是十分关切。
　　“赵姑娘，昨夜可有休息得好啊？多亏了你，我们睡了一整宿呢！”
　　卫昭懿从刚开到现在脸上一直挂着笑，嘴角已经开始隐隐发酸了。
　　镖师们知道她的名字，多半是付温珏告诉他们的。而后面那句话的言外之意，她还有几分不确定。
　　无解，只得暂时将它放在一边。
　　从早上开始卫昭懿就在等待那两人找她讨要解药的配方，她还特意在人多的地方走动，却不见有人来。
　　她心想或许是两人知道了自己并未中毒，才迟迟未见现身。
　　她坐于客栈角落的一方桌，静静地看着镖师们将镖物重新抬到镖车上，等他们装毕，自己还得主动跟上前去，免得他们把她给落下。
　　长盛镖局的名头似乎很是响亮，客栈来来往往的人看见后总是忍不住多看几眼，也有的同身边人谈起这个镖局巨大的规模和局内许多非凡的镖师。
　　卫昭懿听到他们的对话，才渐渐明白过来付温珏此人的能耐，在一群高手中可以当得领首，在镖局里的地位必定也不低。
　　暗地里揣度人家，这会儿直接出现在她面前，只听得付温珏的声音从左面传来：
　　“可整理好了，再过片刻我们就要出发了。”
　　卫昭懿听到付温珏的话，一边感动付温珏还记得带上她一同前去，一边回答道：“我也没带什么东西，没什么可以准备的。”
　　付温珏看着眼前的女子，和昨天不同的是将发髻上的珠钗全都摘了下来，但衣裙依旧还是原样，奢华至极的艳丽显得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他向卫昭懿递上了一个包裹，示意她打开。
　　卫昭懿不明所以地接过，发现里面有几件较为素净的衣裙，同时也有一些零碎的发饰。
　　她扬着包裹询问付温珏道：“你给我准备的？”
　　付温珏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只是转而同她解释道：“我们走镖时，最忌讳的就是穿着华丽，那样倒是会引得他人的注意。你速速去换上，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卫昭懿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裙，华丽的纹饰无时不在彰显着皇室之物。她早前便想过要将它换下来，但无奈身无分文。本想将首饰卖掉换一些银两好买几件平常的衣服，但又怕耽误了付温珏一行人的行程，尚在烦恼如何开口。
　　而付温珏早早便替她考虑周全，令她惊讶的是，他不仅给她带了衣服，也给她添了点首饰。
　　他考虑到了女子的喜好。
　　卫昭懿来不及多想，怕自己拖延了大伙的时间，想着赶紧上楼将原本的衣服换了下来，而付温珏又叫住了她：
　　“等等！……你可会骑马？”
　　卫昭懿很少参与贵女间那些闺阁活动，早前倒是有参加过几场打马球，但那时因为马术不精也便没再参与，现在想来也不知该说自己会还是不会。
　　“会，但不娴熟。”
　　付温珏听后似乎感觉有些棘手，但没再多作言语，让卫昭懿先行上去。
　　队伍想走得快，他们大部分都得加大马速，但如今她对马术并不娴熟，许是驾驭不了快马。
　　卫昭懿换好衣服后下来，看见客栈内没有镖师的踪迹，赶忙出来看看。
　　只见付温珏牵着一匹马，神色略带些艰难地同她说道：“赵姑娘，能否请你上马试试最快能是什么速度？”
　　卫昭懿已经许久没碰过马，更别说骑了。但为了赶上队伍的速度，她还是咬牙翻身上去。
　　付温珏也上了马，时刻注意着她的举动。
　　卫昭懿扯过缰绳，用她的双腿稍夹了下马腹，猛然挥鞭朝□□的马匹抽去，那马受到了惊吓，向着前方疾跑而去。
　　卫昭懿刚开始还算稳当，但到了后面，马地速度实在太快，她的底盘不稳，直直地将她甩了下来。
　　□□抽离马背上的那一刻，付温珏骑着马从旁边接住了她。
　　原本想象的疼痛感并没有袭来，她只感受到了一阵清冷的松香传来，以及周身的柔软。
　　还没等卫昭懿仔细看清来人，付温珏另一手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将她的腿放到了地上，待卫昭懿触到了地面后他才放开。
　　远处几米远的王康成叫唤道：“这样看来赵姑娘骑不了快马，那只能和人同骑了。”
　　卫昭懿闻言眼眸略微睁大，下意识地看向付温珏，付温珏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只得牵着两匹马同卫昭懿往回走。
　　王康成见两人走近后，马上开口询问卫昭懿：“赵姑娘，非是我们不肯将与，你若还想跟着我们的队伍，只能叫你和我们中的一人同骑了。”
　　卫昭懿并不排斥，自己本来就是有求于人，现今人生地不熟，再者不知道父皇可有下令寻找她，此地离安都不算远，若被人发现再被送回皇宫，可真就是徒劳一场。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跟着付温珏的队伍走得越远越好，待到他们要回程时自己再离开。
　　她想也不想直接同意了，而王康成又马上抛给了她一个问题：“你是女子，按你的想法来，不好叫我们替你做决定。不知你可想好和谁同骑一马？”
　　卫昭懿脑中极快地出现了那个人的名字，刚要开口，又听见另一人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不是付温珏。
　　“骑我的马吧。”
　　此时程正初拿着马鞭，看着众人的目光朝他看来，脸上神色不动，再次重复了说道：
　　“我的马术在我们中算是好的了，比他还好。”
　　他指向了付温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