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看一叶舟》枝行也

3、第 3 章

　　“姑娘，往这边走。”巧儿在旁边笑着，引着我往里头走。
　　这是我第一次走进华家二公子的院子，这院子可真大，和当年的段府有的一拼，踏过了前门还有后门，绕了几个弯巧儿忽然停了下来，笑道：“公子说这儿处给姑娘您住，这儿前面有个小院子，姑娘烦闷时可以去玩玩，往这儿处是公子的藏书阁，旁边那间屋子是公子给姑娘留出来的书房，姑娘可以去那看看书什么的。还有，若是姑娘在家闷得慌，直接从后门出去，一直往前走，就能走到那个最热闹的街上了。”
　　常幼哥哥是懂我的心思的，知道我在屋里待不住，特地留了那么一个好地方给我住。我走进我的屋子，一下趴在了我那长软绵绵地床上。
　　太舒服了，已经很久没有躺过那么软的床了。真想趴在上面，一直都不起来。
　　我在那一个劲地闻着床的香味时，巧儿拿着一袭淡蓝色和墨绿色的衣服走了进来：“公子让姑娘把这个衣服换上，先前不知道姑娘适合什么样的衣服，随便挑了两件，还请姑娘不要嫌弃。”
　　我开开心心地穿上衣服，看着铜镜里的我，这衣服好看是好看，但是穿着这么素雅的衣服，我似乎收敛了一丝活泼样，反而变得文静了许多。
　　“姑娘请坐，我来替姑娘梳一下头发。”巧儿招呼我坐在铜镜面前，拿起桌上的木梳，小心翼翼地帮我梳起了头发，“姑娘，那几件衣服先穿着，明日公子还要带姑娘去街上买合身的衣服呢。”
　　“好。”别提我有多开心了，我幻想着自己明日试穿新衣服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公子还说，姑娘便如他的亲妹妹一般，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
　　我点了点头，看着桌上放了一小碗，玉做的，我闲着无聊便拿起它随意把玩。我们家以前便是堆满了这样的小玩意，他定是知道的，我想去要些回来，摆在屋子里。
　　单是看见这些小玩意，我就能感觉我又再次回到了十年前。
　　“常幼哥哥在哪，我有事情想要找他。”
　　“公子现在有事情出去了，他说他今日有些事情要处理，让姑娘独自玩一玩，早些歇息歇息，过几日自会带姑娘去街上的。”
　　我看着天色已晚，今天也确实是累了，便去隔壁书房逛了一圈，然后回到自己屋中收拾收拾歇息了。
　　床真的太软了，我一觉就睡到了天亮。
　　那天，巧儿替我换好衣服梳好头，我们和常幼哥哥吃完早点便出门去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快了，仿佛还在梦中，也仿佛前几日和现在几日都不是同样的两个人。
　　常幼哥哥带着我进了一家店，他还没开口说话，店主就迎了上来：“哟，好久不见华家二公子了，今日可有什么吩咐？”
　　常幼哥哥笑了一笑，微微抬起了手：“这是我的妹子，她最近又长个了，先前的衣服没得穿了，想来帮她挑选挑选好看的衣服。”
　　“哟，既然是这样，华姑娘，请随我来。”
　　我看了一眼常幼哥哥，眨了眨眼睛。他再次露出了一个及为温柔的微笑，轻轻地道：“去吧，和巧儿一起去，我出去走走，等会来接你。”
　　我点了点头，蹦蹦跳跳地随着店主逛了一逛整家店
　　这家店要比我想象中的大，这里有许多做好的衣服挂在各个帘子上，也有没做好的绸缎摊在桌子上。
　　这里的衣服也有很多种类，基本上什么样的都有。
　　我先是试了一件淡蓝色的水滴图案的衣服，然后又试了一件橘色和大红色的衣服。我比较喜欢大红色的衣服，店主同意我让我穿着这件衣服去店后头的院子里玩一玩。
　　我看时间还早，便拉着巧儿进了院子里。此时是初春，树枝上有着淡绿色的新芽，还有许多花骨朵，我走进一棵树，仔细地观察着花骨朵的样子，数着花骨朵的数量。
　　“姑娘，穿着此件衣服入花丛中真当是人衬花，花更衬人啊。”我听到声音抬起了头，只看见一男子站在离我几米的地方，朝我作揖。
　　我转身想去找巧儿，却发现她不在我的身边，和我一样，她也不知道去哪里玩了。
　　“怎么了。”
　　“姑娘穿这件大红的衣服，甚是好看，甚美甚美。”
　　听见来人这么夸自己，我也不免放下了些戒备，心情更是开心了：“怎么了，那你说说怎么得好看法。”
　　“姑娘正如这大红色一样，充满活力，热烈，很是好看。”
　　我喜欢他的夸法，这时我才清楚地看到该男子的样貌，他二十出头的样子，一头黑发竖起，面若冠玉，唇红如血，一身素净的白衣，眼神清澈明亮，给人不一样的书卷气质。
　　“公子也很是好看。”我从心而发问。
　　男子笑了一笑，道：“相比于先时的淡蓝色，好看是好看，但是姑娘不适合穿这么淡雅的衣服，这和姑娘的气质不配。姑娘或许更适合艳丽一点的衣服。”
　　我想到常幼哥哥挑的那件和淡蓝色水滴那件差不多，心想着常幼哥哥似乎是喜欢这些更高雅一些的衣服，口上说道：“你说的很对，但是那件我也喜欢。”
　　“是因为华公子吗？”
　　我听了先是一愣，这人竟然能猜出自己的心思。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男子又笑了一笑：“姑娘可是姓段？”
　　我瞪大了眼睛，问他：“你怎么的。”
　　“我猜的，能让华公子那么上心的人也只有段家的人了。”男子叹了一口气。
　　“你是谁？”
　　“在下姓阮名勋，字淮书，你认不得我的。”
　　“那你怎么......”
　　“都是我猜的，姑娘相信吗？”阮勋不等我回复便转过了身，朝我摆了摆手，“段姑娘，你会再次遇到我的。”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心里是盘算着他究竟是谁，可怎么也想不出来。
　　“姑娘，发什么呆呢。”
　　我转过身，看见巧儿捧了一手的野花：“我看见有些小野花竟然开了，开得那么早，我摘了一些给姑娘。”
　　我从中挑了朵最大的一朵戴在了巧儿的头上，笑道：“我们走吧，怕常幼哥哥在外面等着急了。”
　　“也是。”巧儿似乎很开心，忽然招起了手，原来是常幼哥哥回来了。
　　“舟儿是长大了，穿这身衣服真好看。”常幼哥哥笑道，还是那么的温柔，如春风般地吹拂过我的心灵。
　　常幼哥哥转过身去对店主说：“把她喜欢的衣服都送我的府上去。还有，那件刚开始的淡蓝色的衣服很好看，也买下吧。”
　　果然，常幼哥哥是喜欢那件衣服的，我没有猜错。
　　常幼哥哥转过头对我说：“乏了吧，走，我们去吃饭去。”
　　常幼随便给我点了几个菜，我都很喜欢吃。
　　我们吃到一半，常幼哥哥忽然问道：“舟儿，你有没有想过，你之后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江湖之大，我哪都可以。”我一面吃一面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有人的地方，好玩的地方，我都可以去。”
　　“你和你姊姊是完全不一样啊。”华应宠溺地笑了笑。
　　我姊姊是段家的嫡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大家心中典型的大家闺秀，丞相之女，是最温柔善良的，和我确实不太一样。
　　“我小时候被家里宠坏了。”我即答道。
　　华应宠溺地笑了一笑：“段家家风是严的，怎么可能宠坏了呢。”
　　听到段家家风四个字一出，我的神色有些变化，华应似乎是看出来了，还是朝着我笑了一笑，那个笑容不同于其他人的笑容，是那种经历了很多后还露出暖阳般温暖的笑容，轻轻抚慰着我那颗看似无所事事却又破碎的心灵。
　　他知道我现在表面的无拘无束是为了掩饰内心的痛苦罢了。
　　也对，无亲无故，家道中落，我不哀怨已经很好了。
　　“我呢，和你哥是同年及第登科的老朋友了，和你姊姊也算是旧相识了，华家和段家曾经也是世交......我应该早些来到这里的，这样......这样就可以早点找到你，你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我一边吃饭一边嗯嗯的答应着。
　　“舟儿，你再想想你之后要去哪。”
　　我知道华应也是为了我好，毕竟如今我又是罪臣之子，又是一介女流，他怕我在这个世界上难以生存，他怕我受到欺负。
　　但是我偏偏不想回答他，因为在我心底下有一个无法言说的答案。
　　“那华哥哥有没有想过，之后要去哪里？”我反问道。
　　好像很少有人问过华应这个问题了，华应听到这个问题先是停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他惯有的温温柔柔地微笑，但不同于先前的是他眼里闪烁着金光：“我吗？和先前一样，游历大江大河，行万里路，救民于水火。”
　　我才不会让华应猜到我的想法，我笑嘻嘻地道：“好巧，我也想行走于江湖。”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到了华应的眼神变了一副样子，这种神色恍如时光的交错，但仅仅是一霎那，他就变了回来，用一副惯有的温柔的目光望向我：“好呀。”
　　并且像是带着所有人的期望一般，用一种长辈的口气说着对我的祝福：“我们最大的希望就是你能快乐的生活。”
　　快乐的生活，这也是我劫后的最大的愿望。
　　“我教你武功，舟儿学会之后就可以自己行走江湖了。”
　　我当然听出了华应这句话的意思，但是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我发现他真的是个极好极好极温柔极温柔的人，有他在的地方我才能最大感受到世间的善意，才能感受到世间的温度，我不想离开他再次走入冰冷的世界，无亲无故的世界。
　　是的，他就像我的亲人一般。我依赖他，我不想离开他了。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我也能知道怎么对付他了，我只要瞪大我的眼睛笑着看着他，他准会同意我的各种要求。
　　“常幼哥哥，我在这个世界上无亲无故的，我不想自己行走江湖，我想和你一起行走江湖。”
　　人间江湖那么冰冷，是因为有了他，才变得有些温度。
　　果不其然，华应轻叹了一口气，还是同意了我的请求，笑道：“舟儿高兴就好。”
　　我承认那时候的我是有点私心的，我不要去哪，我只是跟着华应就能感觉到开心。华应对我一直都是极好极好的。
　　他很宠我，只要我提出意见，我的所有要求他都会满足。他总是耐心地和我讲解这个事情那个事情，也会温温柔柔地看着我，教我武功。
　　就像一个大哥哥对自己的亲妹妹一样
　　我知道他想让我开开心心地生活着，他尽己所能让我能过上我想过的生活。
　　“我教你武功吧，这样，至少你不会被人欺负。”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