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既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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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清离表面上是个软硬不吃的咸鱼性子。但他一但想做什么事，就非要做成才行。他若想救谁，就算那人身在阎罗炼狱，他也非闯一次不可。
这般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出了宗门。谁料，才拐个弯，就见顾廷之急哄哄地跑过来：“顾辞渊被魔族抓了，这事你知不知道？”
“知道。”楚清离低头，理了理手上的精致护腕，漫不经心道：“我正要去救他。”
听闻此言，顾廷之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你要去干什么?”
“我不去救他，难道让他一直被魔族的人关着么?”楚清离终于抬起眼帘，似乎很不解似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顾廷之连连摆手：“不不不，我只是比较奇怪这个‘你’字而已。”他微微直起身子，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刁蛮又讨厌：“你和他的交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楚清离略略思索：“那倒也不是。”顿了顿又道：“你知道我师父前几年捡回来的那个小胖墩吧。”
顾廷之挑起一边眉：“壮的像头牛，不爱吃饭一顿只吃五碗的那个?”
楚清离点点头：“没错。他前两天刚把顾辞渊视为人生第一偶像。如果让他知道顾辞渊被魔族抓了，这对孩子的身心健康将是一件多么不利的事情！”
顾廷之：“……”
楚清离见他终于无话可说，脱身欲走。顾廷之却又拦住他，斜睨着问道：“那你打算就这么走着去?”
这话问的可就有点伤人了。众所周知，修仙之人大多御剑而行，逍遥天地，何其恣意潇洒。可楚清离没有佩剑，再说就他那点灵力，说不定御着御着栽下那片云头去。有剑没剑都一样。
楚清离点点头，不假思索道：“不然还能怎么样?难不成你御剑送我去?”
苍天有眼，楚清离说这话本是不愿与他纠缠，想激他发火好赶快脱身的。但看着顾廷之那副扭扭捏捏欲说还休的样子，他震惊了，震惊之余还多了一丝诡异的迟疑：“……你不会真的准备送我吧?”
顾廷之的佩剑名唤“拾锦”。剑如其名，流光溢彩，华极美极。远远望去，仿佛天边一段明艳霞光，与他身上花纹精美的织锦缎袍甚为合衬。
他这个人，自小就是这样，所有人都宠着，什么都要最好的。林夫人还在世的时候，更是被宠的十分蛮横无理，一双眼睛长在天上，整天把“你算什么东西?”这句话挂在嘴边。宗门里年纪相仿的小朋友被他这么一说，就算不嚎啕大哭也要掉几颗金豆子。顾廷之小小年纪百战不殆，一时间十分得意。
直到他问到楚清离的时候，年幼的楚清离也不恼，只是露出一种看白痴的神情，嫌弃道：“那你又算什么东西?整天叽叽喳喳的，烦死了。”他大概从没被人反问过，呆了一瞬，支支吾吾答不出来。转而去问楚清离旁边的沈知鹤，那时沈知鹤刚来渡仙宗，被家里养的像个胖球，看起来就很呆很好欺负。很呆很好欺负的沈知鹤皱着小胖脸思索了一会，认真回道：“我不是东西。”
顾廷之眨巴眨巴眼，又呆了。
想起顾廷之那个吃瘪的呆样，楚清离不禁轻笑出声。
顾廷之正凝神御剑，顾不上回头瞪他，不满道：“你笑什么?”
楚清离轻咳了一声：“没什么。”低头看了看，明知故问道：“少主，您的宝剑怎么变黑了?”
仙剑有灵，灵气聚于剑身，使得剑意空明澄澈。而如今原本胭脂色的剑身却沾染着一层厚重的魔气，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想来他们已经到了魔族的地界，而且是魔气阴郁的地牢上空了。
魔族不喜光，因此大多楼阁殿宇内都是阴森昏暗的，只有几缕烛火幽幽的亮着，魔气与杀气此消彼长，盘旋其间。不必细看，也可以想象到里面是怎样一副血光蔽日群魔乱舞的可怕景象。
顾廷之的面色渐渐凝重起来，半晌，他哼道：“你不会真要去劫地牢吧?就你那点灵力，只怕连地牢的门都见不到就先被挫骨扬灰了！”
楚清离正抓了一团落单的魔灵，拿在手里揉扁捏圆，抻长缩短，玩的不亦乐乎，闻之轻笑道：“劫什么地牢?你当我演传奇话本呢。本公子有着如此智慧的头脑，干嘛想不开和他们比蛮力?”
他若有所思地玩了一会，终于善心大发，微微松手。眼看着那团可怜的魔灵打了个转，一转眼又混入原先那片魔障之中，却还是微微瑟缩着，担心被他发现似的。楚清离将头转过来，语气中有种莫名的自信：“他们现在手里有顾辞渊这个人质，我手里只要也有一个人质交换不就好了。”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顾廷之白了他一眼：“你想的倒容易。你当人质是你们洗华苑后山的白菜呢，说有就有。”
话音刚落，眼前的魔障又发起了新一轮攻势。顾廷之骂了一声，灵力微转，拾锦剑光闪动，又稳稳升高了两尺。
楚清离却道：“飞太高了，低一点。”
顾廷之一怔，心中一阵得意，哼哼道：“怕了?怕了就跟我回去，现在后悔还……”
话还没说完，剑上的重量却突然轻了许多。他面色一滞，再向下看，只见魔域的半空中赫然悬浮着一道玄衣身影，狂风吹动着他的衣摆，猎猎翻飞。神色却从容。
那不要命的身影正是楚清离，他眨眨眼，亦回望着他，比了个口型：“放心。”说罢，他微微眯眼，俯身坠去。
沿途的魔灵俱被他驱符打散，不敢再犯。不多时，一棵参天古树映入眼帘，楚清离大喜，连忙掏出暗华，金木相击，霎时间火星四溅，几度震得他虎口发麻。不知这般滑行了多久，终于是站住了。
他长舒一口气，开始打量自己这是落在个什么鬼地方。
运气很好，此地树木阴翳，荒芜僻静。魔气肆虐，而人迹罕至。想来，这里就是那个连魔族都不愿多呆的魔族地牢了。
地牢凄冷苦寒，只偶尔有几个低等的魔族士兵来来往往。他灵力低微，又颇懂些易容化形之术，藏匿在其中十分方便。路过一汪溪泽掬水来看，哪里还有半点仙门子弟的影子?分明是个唇红齿白模样俊俏的小魔头。
只是，如此巡视了几圈，却依旧没有任何有关顾辞渊的蛛丝马迹，只见着些重刑加身的囚犯，无不被剥皮削肉，惨叫不止。愈看愈心惊。
他正发愁着，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白色细影，稍纵即逝，恍若幻觉一般。不少魔兵纷纷举着火把大喊着向前追去，待他们走远了，楚清离凑过去拨开草丛一瞧，原来是一条通身黯淡的小白蛇，气息微弱，伤痕累累，似乎是刚从哪座牢里逃命出来的。
楚清离咬咬牙，暗华出鞘，在手腕处轻轻一划，一串血珠渗出，缓缓滴入白蛇口中。
那白蛇饮了他不少血，僵硬的身子渐渐活络起来。楚清离却心急如焚，兀自嘀咕道：“也不知道顾辞渊现在怎么样了，我出来的急，身上没带伤药。万一他也伤重如此，这可如何是好。哎，想那么多干什么，我现在连他在哪座牢里都不知道……”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对视的瞬间，小白蛇的眸光突然亮了一瞬。
楚清离心念微动：“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帮我?”
小白蛇不会说话，只是伸出舌头讨好地舔了舔他腕上的血迹，点点头。
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小白蛇灵动纤细，嗅觉又灵敏，真是最好的寻人助手。东嗅西嗅，左爬右爬，不多时，便在一座平平无奇的地牢前停了下来。楚清离急忙喜道：“小白，你确定顾辞渊就在里面吗?”
小白虽然看起来很呆萌，眼神却异常坚定“没错！”
这座地牢墙壁粗厚，固若金汤，仅有一件狭小的窄窗与外界相连。小白能进去，他却进不去。一时间，他想到了可做联络媒介的传音符，可画了几次都未能成功。
并非这符箓画法有多难，而是画符的那根手指，在微微发抖。
小白爬过来，亲昵地舔了舔他的手指。
一张符箓几经波折终于画完。小白滑溜溜的蛇身贴着符咒，颈上挂着楚清离腰间常佩的红玉，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
她经常去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因此，偷偷爬进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地牢里并不算暗，一缕霜白的月光柔柔洒下来，虽然视力不大好也可以勉强视物。看清角落里那个人长什么样后，她瞪大了一双圆溜溜的蛇眼，呆住了。
眼前的男子容色姝绝，恍若仙神。双眸微阖，竟然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个人，还是一尊清丽俊美的玉像。小白哪里见过这样的人物，心中惶恐。只敢偷偷打量，不敢冒犯。
须臾，那玉像睁开眼，眸色竟是霜雪一般的冷。
“何人?”
小白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被他牢牢握在了手心。如果她会说话，她此刻一定会大喊“我不是人，我是蛇啊！！”可是她不会，所以只好伸出舌须死命扑腾着。顾辞渊依然毫无动容，指尖微微发力。这时，空寂的地牢中出现一个轻朗柔和的声音。
他说：“顾辞渊，是我，我来救你了。你开心吗?”
顾辞渊微微睁大了双眼，手掌不自觉松开。小白虚虚地滑到地上，愤怒地瞪着这个长得漂亮又没有礼貌的修士。他看起来很虚弱，声音听起来也疲惫极了：“回去。不要胡闹。”
听到他的回音，那边的少年扬起唇角，连声音也带了一丝喜意：“我没有胡闹。来都来了，你就让我试试嘛。等我好消息！”
这一等，就是两个月。
寂静无声的地牢中，顾辞渊正打坐冥想。两个月以来，他滴水未进。所幸自年幼起他便时常辟谷修炼，并不难挨。算了算时间，他站起身子，走到一面石壁前，微微抿唇，在那个刻着划痕的古老墙壁上添了一笔，垂眸看了半晌。顿了顿，吹尽了壁上的浮灰。
素来寂静的地牢突然传来一阵清亮的叫骂：“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本大爷的路?要是顾辞渊在里面出了什么好歹，信不信老子扒了你这身狗皮，也把你扔到那法阵里转一转啊?！”
他怔了片刻，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楚清离的确没骗他，他的确来了，而且来的小人得志，春风得意。左手拎着一根通身漆黑的长鞭，右手提着一个小巧精美的食盒。一边笑着，一边冲他眨眨眼。
他穿着一件黛青色软缎长袍，做工精美，绣蝶纹，看得出来混的不错。耳后两侧各戴着魔族象征身份的红翡鎏金耳饰，愈发衬得他姿容昳丽，眉目明艳。
见他一直盯着，楚清离了然道：“哦。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戴这个。我摘下来。”
顾辞渊目光微敛：“不必。”
楚清离点点头，心底莫名涌起一阵诡异的感觉，像是羞涩又像是一些别的什么。他摇摇头，试图把这种奇异的感觉驱逐出去，转移话题道：“对了，魔族也没什么好东西。我给你带了糖水梨花糕，很甜的，你快尝尝。”
顾辞渊面色僵了一瞬，失去味觉的日子，他早已习惯。不知为何，今日心头却涌起一阵难堪。
楚清离暗暗打嘴，恨不得把刚才的话一口吞回去：“对不起。你尝不出味道，我忘记了。”
“无妨。”顾辞渊拿起糕点轻咬一口，听他这么说，舌底似乎真的隐隐传来一阵清甜之感。他斟酌着开口，半晌，才轻声道：“他们可有为难你?”
楚清离语尾微扬：“当然没有。你也看到了，都是我为难别人。”
作者有话说第9章 既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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