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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人间闹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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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赶慢赶,还是被老赵堵到了门口。
他抱着个膀子,扬起扁平的下巴颏,示意我到门口罚站。
罚站就罚站,我倒是无所谓,关键是在我后面,还有两个是跟我一样踩着铃声来的。
那两个傻蛋看我被堵在门口,就自动排到了我后面,但该说不说老赵这个人爱憎分明,秉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契约精神,他直接示意我后面那两个先回班里。
走廊里剩下我一个人和他对峙。
事儿办的不地道也就算了,他还恶狠狠的瞪着我,企图用眼神向我施压。
我不吃他那一套,都长着两个眼睛,你看我我就看你呗。
对视了一会,老赵沉不住气,“怎么,你对我有意见?”
漏洞百出的一句话。
这时候班级的早读声停了,想必都在立着耳朵听声,我受够了他的所作所为。
“你把我堵门口让别人进去,还问我是不是对你有意见?做的这么明显,到底是你对我有意见还是我对你有意见,你觉得谁看不出来吗?”
老赵茶色眼镜片后面,两只眼珠子暴突得快飞出来,雷公嘴哆嗦着抽抽了半天,跟老牛犁地似的,只听喘气不见出声。
班里的同学都知道他在针对我,但老赵这个人既想当婊/子,又想立贞节牌坊,做了腌臜事还怕别人说。
我以为今天肯定要跟他来个世纪大对垒,哪知道他哆嗦了半天,最后不知道是出于羞愧还是什么,竟然让我先滚回班里。
这事没那么容易完,果然早读过后的课余时间,老赵突然向围在我身边聊天的同学发难,言辞既晦涩又露骨,总之明里暗里冷嘲热讽,他们几个于我是苍蝇见了屎。
并在晚自习的时候,用投影仪大放《论语》中的交友之道,还着重点名几个平时跟我要好的同学,起来背诵哪三种朋友绝对不能交。
指桑骂槐的。
如果跟他计较,好像承认我就是那三种人似的,不跟他计较,又真心恶心。
一节自习下来,他不点别人,专点和我玩得好的,专得意洋洋的盯着我讲。
我都不明白他挺大个岁数,至于这么对我使出浑身解数吗?
事后,被折磨背了好几遍《论语》的苏晨,苦不堪言的对我说:“让你妈给老赵过点礼吧,你让老赵受这气,他得天天盯着你,多难受。”
“你说清楚了,是他让我受气,他挺大个老爷们,怎么就缺我一份礼没送,钻营个没完。”
“事儿是这么说,你看咱们班同学哪个不是苦老赵久矣……但哪个肯当出头鸟了?”
“那是我要当出头鸟吗?是他来找上我。”
“你讲这理,老赵是讲理的人吗?可别较劲了,就当花钱消灾得了。”
我真不知道老赵这种人是怎么混进教师队伍,还混的风生水起的?
这事缓了没几天,他又把我告到了校长办公室,在我和德育副校长两两对视的时候,他在班级里大放厥词,“顶撞老师这跟高压线,你们是绝对不可以摸的,徐奕洋现在在校长办公室,德育处刘主任和杨校长已经决定对他做开除处理。”
老赵的行为简直像害了失心疯。
戏剧的是他刚说完我被开除了,同学们就听见我在门外喊了声“报告”。
当时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从德育处回来,老赵看我的表情极其的不自然,他问我:“你怎么回来了?”
我一头雾水,“杨校长让我回来的。”
“你的事怎么处理的?”
“没处理。”
我不确定他问的是什么,只知道我是因为和同学“打架”被叫到德育处的。
可那是一个误会,课间的时候,后桌的男生拖着我去擦黑板,我俩轮流将对方撂倒在地上,根本不是打架,充其量算打闹。
是生物老师先发现,从隔壁班过来批评教育了我俩,明明这个事情已经真相大白,老赵非杀来班里,诱供问那个同学我是不是打了他。
那男生反复解释没有,老赵不管,说什么我扰乱课间纪律,非要罚我去办公室站一天。
这还不算什么,就这么点事,他大张旗鼓把我送到了德育处。
德育处的副校长都无奈了,我们学校是出了名纪律严,但严不等于滥杀无辜,学校纪律确实有明文规定,如果触犯纪律扣分达到5分就开除学籍。
其中无故顶撞老师扣5分,注意这里强调的是“无故”,如果有理有据不作数;另一条欺负同学打架扣5分,打架这条没商量,只要动手了,被抓到,开除学籍概率百分之百。
老赵硬要把我送来,估计是想不分青红皂白,把这两条给我坐实。
为此他确实做了努力——找了和他私交甚好的德育处主任老刘,到校长办公室对我犯的错添油加醋,我都没和那货正面打过交道,他一进办公室就连珠炮似吐露,“把你上课不听课,下课打同学,频繁顶撞老师,和扰乱班级纪律的事都说出来。”
豁。
我:“?”
他说的这么笼统,把本来就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我,搞得更迷糊了。
老刘说完牛哄哄的插着口袋看我,让我想起了曾经煞费苦心揍我的孩子王,幸好德育处校长明察秋毫,直接打断他说:“后操场的雪没扫呢,你带人去把雪扫了。”
老刘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和逾矩,灰溜溜的走了。
德育校长大概看出了问题所在,问我:“能不能协调好和班主任的关系?”
我说能,他点头叫我回去自己处理。
这就是我被叫到德育处的全部经过。
结果就是我这头还没死呢,老赵那头先吹上唢呐了,我不明所以,但我回来可把老赵尴尬够呛。
他不死心的问我,“校长处理你的时候,刘主任没在?”
“在啊,不过后面校长让他去后操场扫雪了。”
老赵听完脸气绿了。
后来听同学们讲我才知道,原来老赵把我后桌留下来,直接跟校长上禀的我打架,并且伙同德育处主任老刘密谋,让老刘替他去校长办公室加一把火,就算开除不成,能给捞个处分也行。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唐,但它确实发生了。
不瞒你说,这件事的处理结果下来后,老赵见修理我不成,就想转头从我身上捞点好处,明明都已经处理完了,他还非要见我的家长,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跟他说“我妈没空。”
他暴跳如雷,“学校找家长,还要等到你妈有空?”
“那你不想等,就别叫她了。”
“你妈不来你就别念了。”
“学校不是你家的,你说的不算。”
老赵砰的一声砸在桌子上,办公室里的老师们都来拉着劝他别跟我一般见识。
后来老赵疯了似的给我妈打电话,我妈终于还是来了,但那时候我已经在办公室站了7天,并且在她来之前我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她。
没出意外,我妈和老赵撕起来了,老赵不但礼没要到,还差点被我妈告到教育局。
最后他看实在讨不到什么好处,办公室的同事也对他颇有微词,只得默许我回去上课了。
这场风波闹得不小,引得好几个年轻的课任老师找我来打听怎么回事,听我说经过他们频频摇头,而后又相视达成某种默契,统一口径说老赵这么做肯定是为了我好。
为我好?我十七八岁,好赖还是分得清的。
我知道哪个老师是真心为学生的成绩操心,也知道哪个老师是为了一己私欲兴风作浪。
有好老师,就有害群之马。
只是我站在学生这一位置,有口难辨罢了。
但人不可能永远处在弱势,凡事自己心里清楚就好,计较争辩没有意义,不如蓄积力气尽早脱身。
经此一战,老赵消停了许多,只是偶尔会在我们跑操的时候,潜伏在操场的暗处盯着人看。
学校广播里放着集合音乐,大家瑟缩在操场上等待跑操。
我们好几个同学围了一个圈,“老赵又盯着你看呢徐奕洋。”,“你别回头,回头他就知道我们在说他了。”,“看他那样还是有心结啊。”,“哎,你就再忍半年吧。”
“他爱干嘛干嘛吧,我们聊点别的。”挺冷的天,我把手缩进校服袖子里,问苏晨,“你发小转学的事怎么说了?”
“哎,别提了,刚给我发消息说跟他妈回去了,咱学校不收,说中考成绩不行。”
张越,“六班那个赵宇峰中考成绩也不行,还不是在外面混了几年直接来咱们学校读高三了。”
车居然:“他是家里有钱,没看天天开豪车上学。”
秦四:“有钱能使鬼推磨,你让她妈多掏点。”
苏晨:“掏钱了,他妈也不是给咱们教务处哪个主任送的礼——九千八,直接给退回来了,说办不了。”
张越:“草,玩呢?也太少了,咱们今年评了省级示范校,没听外头说啊,现在择校生都得三万多一个了。”
苏晨:“那主任跟他妈说,学校这边主要看成绩。”
秦四:“屁吧,都是托词,说的好像不收择校生似的,没考上的不是也要吗?”
苏晨,“那估计是咱们学校没名额了吧。”
车居然:“我刚不跟你说了吗,六班那个也是半路来的,名额还不是人说了算,你就问你发小想不想来就完了。”
苏晨:“他肯定是想来啊。”
秦四:“想来就痛快掏钱。”
张越:“他现在在哪个学校?”
苏晨:“他现在在职高。”
“草!”大家一哄而散,秦四,“服了,以为他中考成绩不优秀,合着根本没考上啊?这影响升学率的事儿还挣扎个屁,直接按择校生处理,掏择校生的钱,不信咱们学校不收。”
车居然:“不收就再加点,你发小是不是刚从咱们学校走,你给他叫回来告诉他,让他妈按择校生的价格给,手机放袖子里,我们帮你挡监控。”
“不用打电话。”苏晨把手机摊在圈中间,给大家看聊天记录,“他妈说认掏两万,再多就不考虑咱们学校了。”
秦四:“那估计够呛了。”
苏晨:“白忙乎了,我还想让他来咱们班呢,他人可好了,你们肯定都能跟他合得来。”
张越:“其实悄悄的,两万块钱也差不多,咱们中考那阵儿也就这个价,现在的话……如果你找的人直接就能办这事儿,没准也能成。”
秦四:“他找的哪个主任?之前认识吗?”
苏晨:“不认识,好像就是来咱们学校……具体哪个主任接待的他们?我还真没问。”
车居然:“那哪行啊,人不熟,钱还不到位,谁白给你忙乎,你说是吧徐奕洋?你说句话。”
“我说什么,既然谁都不认识就别找人了,直接把钱给校长,上级打点下级一句话,你给小兵儿他得往上找,本来预算就不多,钱经一次人手薄一次。
“啊?那能成吗?”苏晨有点担心。
我:“成不成试了才知道,你想办又怕,更没得成。”
张越:“咱们学校都是监控,直接给校长他怎么收啊?”
秦四:“那用不着你操心,咱们学校都是监控,你不也还是偷着抽烟,就看他想不想。”
车居然:“我看行,你给哪个主任他都得去协调,就算跟教务处关系再好,谁也不敢帮他擅自塞个大活人进来,最后还得上供到校长那,下面打点人需要钱,自己又不能帮着白办,两万块钱不可能够,不如直接给校长,行就行不行就拉到,本来也就是他点个头的事儿。”
秦四:“对,谁说的算给谁,两万都给校长还不成,也没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