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与长河》双雨水

5、第 5 章

　　“行了，你别看了，该来的总会来的。”陆修安扶了扶老花镜，继续靠着沙发刷手机。

　　“你就别装了，难道你不好奇？”周慧敏回头睨了装模作样看手机的丈夫眼，继续立在窗边向外张望。

　　“好奇归好奇，没像你这样一刻等不了的。”陆修安收起手机起身走到周慧敏身旁一起往外看，“也不知道明川这次说的是真的吗？”

　　“都带回来给老爷子看了还会有假？”

　　“那可不一定，这小子鬼着呢，万一是串通好来骗我们的呢？”

　　“应该是真的。”

　　此话一出全屋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陆明州身上。

　　正被孙子搀着下楼的陆远脚步一顿：“你见过？”

　　陆明州摇头，小心搀着老人：“前两天我在学校附近的星巴克见到我哥了，他对面确实坐着一个女生。”

　　“你小子怎么不早说？”周慧梅朝楼梯走近几步。

　　陆明州扶着老人在沙发上坐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当时没往这方面想，毕竟哥的花边新闻不少。”

　　他当时的确没往这方面想，直到昨天接到他妈让他回家见未来嫂子的电话，他才猛然想起那天下午的事情。

　　周慧敏脸色稍变，有些为难地瞧了陆修安一眼，小心观察着陆远的脸色：“明川不会真带个明星回来吧？”

　　陆远笑着摇头：“你不用担心，外边的人不知道也就算了，我们自己家里人还不知道吗？明川有分寸的。”

　　陆修安关注到了另一个点：“在明州学校旁边看到的……明川的女朋友不会还是个学生吧？”

　　“啊这，这是不是有点……”周慧敏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形容。

　　“妈，我们学校不止有学生，还有老师，就算是学生，也不止本科生，还有研究生和博士。”陆明州出声提醒，制止周慧敏的胡思乱想。

　　“你们在这里瞎猜有什么用？待会到了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陆远乐呵呵笑道，“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明川第一次带女朋友回来，他在电话里说了，我会满意的。”

　　余光瞥见园内的小径上来了人，刚坐下的周慧敏喊道：“来了来了！”

　　*

　　陆家园子很大，结构布局均照着古典园林的布置，假山翠竹，长廊水榭，应有尽有，时筱一下看花了眼，看起来陆明川他爷爷确实很喜欢传统文化。

　　正走着，陆明川突然牵住她的手。女孩的手小小的，在牵住的一瞬间有些僵硬。

　　时筱下意识想抽出，猛然想起他们在演戏，只得任由对方牵着，不敢作声。

　　陆明川不动声色往屋里瞧了眼，随后低头凑近时筱：“抱歉，他们在屋里看着。”

　　时筱目光飘向面前的中式别墅，只觉自己心跳不停。

　　夕阳的余晖下，别墅的窗户闪着金色的光。

　　陆明川握住时筱的手微微用力：“别怕。”

　　两人刚进门，就看见周慧敏急忙从屋内走出，拉着两人就往里走：“怎么才来？我们可都等急了！”

　　“婶你别急，这不是来了吗！”瞅着明显被周慧敏的热情吓到了的时筱，陆明川出声介绍道，“时筱，这是我婶婶，婶，这是时筱，我女朋友。”

　　接收到陆明川提醒的时筱忙打招呼：“婶婶好！”

　　“好！好！”周慧敏从陆明川手里夺过时筱，牵着她快速往里走去，“爸，人来了！”

　　绕过屏风走入客厅，众人都起身笑眯眯看向时筱，时筱心里默默照着陆明川之前和他说的家庭成员一一辨认。

　　沙发正中间站着的老人应当就是陆明川的爷爷，老人头发花白，但相当精神。

　　周慧敏拉着时筱走到陆远身前：“爷爷，这就是时筱！”

　　“爷爷好！”时筱笑着问好，恰好对上老人慈爱的目光，这是对自己第一印象不错？

　　“好好！你也好！明川能交到你这样的女朋友证明他福气还不错！”陆远上下打量着时筱，很是满意。

　　“爸坐下吧，别站着了。”周慧敏上前扶着老人坐下，又拉着时筱坐在身边，开始介绍家里的人。

　　时筱跟着周慧敏的介绍依次同陆修安和陆明州打过招呼，还好陆明川家亲戚不多，不然七大姑八大姨她哪认得过来。

　　随后周慧敏上下打量着时筱，越看越觉得时筱是个乖巧的姑娘，拉着她谈天说地，从学习聊到工作问个不停。

　　陆明川瞧着时筱被周慧敏拉着聊天的拘谨听话样，联想到第一次见面时那句颇有些愤世嫉俗的牢骚，不禁觉得好笑。视线偏移几分，老爷子果然对时筱很满意，笑得嘴就没合上过，他就知道时筱很符合他的要求。

　　想着陆明川目光又转移回努力和周慧敏聊天的时筱身上，他之前虽然是在逗他，但是说的也是真心话。她确实是个美人，是那种温婉清丽的美，明星们虽然能通过妆造营造出这种美的假象，但那种由内而外的书香气质是无法模仿的，这也是他一见到时筱就选定他的原因，但是他还是不明白爷爷真觉得自己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孩吗，或者他真觉得这种类型的女孩适合自己吗？

　　至少目前他不觉得。

　　不过倒也不算特别无趣，陆明川看着时筱弯着眉眼回答周慧敏的问话，逗她的时候还是挺有意思的。仿佛是注意到自己一直在盯着她，时筱在谈话的间隙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陆明川朝她一笑，示意没事。

　　恰好此时家里佣人来说晚饭已经备好，陆明川和时筱便一边一个搀着陆远走向餐厅，旁人看来真有些情侣的味道。

　　一顿饭吃得和和乐乐，大家都很开心。陆家的长辈比他想象的要和善得多，没有电视剧里的口蜜腹剑，也没有小说里的勾心斗角，真就像普普通通的一家人。如果时筱选择忽略心底那股隐隐的不安，她也是开心的，可惜她做不到。

　　饭后坐了会儿，两人起身告别。临行前周慧敏依依不舍拉着时筱的手嘱咐常来，难得有人能和她聊这么久的天。

　　直到陆明川的车驶出大门，副驾驶上的时筱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不再提心吊胆。

　　“有这么紧张吗？刚刚看你和爷爷他们聊得很好呀！特别是和婶婶，你和她聊了一晚上。”陆明川笑着明知故问。

　　“当然紧张了！”时筱不满地睨了陆明川一眼，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自己想想，要是你去女朋友家见家长看你紧不紧张？”

　　“那等你爸妈回国了我试试？”陆明川眼里闪过狡黠的光。

　　“不行！”时筱回得斩钉截铁，“绝对不行！”

　　她答应陆明川假装他女朋友应付家里人已经够荒谬了，绝对不能再让她身边的人知道这事，陆明川想什么呢。

　　时筱的反应在陆明川意料之内，毕竟她对身边的人都不想透露，更别说爸妈了，想到此处，陆明川随口问道：“你爸妈在国外做什么呀？怎么我都查不到。”

　　时筱一愣，一本正经说道：“不能告诉你。”

　　陆明川也不在意，只当时筱在赌气，转而言道：“你看看我爷爷婶婶给你包了多大的红包？”

　　“啊好。”光顾着和陆明川讲话，时筱忘了自己脚边还放着陆远和周慧敏的见面礼。

　　时筱分别从两个纸袋中取出一个厚厚的红包：“摸起来很厚，估计挺大的。”

　　“再厚也大不到哪里去，红包只能装这么多，重头戏在他们给你的见面礼上。”陆明川笑着提醒，他也确实好奇老爷子会给什么。

　　“好吧，”时筱放下红包，从一个纸袋里拿出一个匣子，“这是你婶婶给我的。”

　　“打开看看。”

　　时筱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条金光闪闪的项链，梅花形状的吊坠上点缀着红宝石，在车内幽暗的灯光下隐隐闪着光。

　　好漂亮！时筱心中惊叹，下一秒她就开始担心起这条金项链的价格，扭头问道：“这很贵吧？”

　　陆明川趁开车的空隙瞥了眼，点头道：“婶婶这次挑的东西还不错，看看爷爷给的。”

　　时筱小心将项链放回匣子盖好，拿起另一个纸袋里的锦盒，缓缓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只剔透温润的翡翠镯子。纵然时筱再不懂珠宝首饰，她也知道翡翠价值不菲，时筱生怕万一，不敢取出手镯，转头看向身边开车的人：“你爷爷和婶婶给的东西都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趁着红灯，陆明川拿过时筱手上的盒子，取出手镯就着车内的光亮仔细瞧了眼：“看来老爷子确实很喜欢你，这只镯子至少一千万吧。”

　　一千万？一千万在他嘴里怎么和十块钱一样，说得这么轻松？

　　时筱不敢接陆明川递回的盒子：“我真的不能要这些东西，太贵重了，你还是收回去吧。”

　　陆明川将盒子塞回时筱手中：“这是给你的，你就收着吧。”

　　“这不是给我的，”时筱皱眉，认真盯着陆明川，“这是给你女朋友的，请陆先生收回去好好保管。”

　　与她的郑重其事相反，陆明川只与自己对视了一秒就移开了目光，语气是一如既往的轻描淡写：“时小姐现在不就是我女朋友吗？”

　　时筱急了，这家伙和自己打什么太极：“陆先生，你很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假的。”

　　陆明川嘴角微微勾起，望着不远处灯光璀璨的高楼大厦，缓缓开口：“那时小姐也应该清楚，假作真时真亦假，至少现在这些东西是属于你的，收着吧。”

　　说不过他，时筱小心将锦盒放回袋子：“你就不怕我把它们卖了？”

　　“你会吗？”

　　对方的回应太快，时筱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很想回一个“会”字，对上陆明川洞穿人心的目光，到嘴边的气话又咽了回去。

　　时筱恨恨瞪了陆明川一眼，转头看向窗外，居然又被他看穿了。

　　“是啊，我又不会卖，放在家里也不会戴，还不如给我现金呢——”

　　时筱突然福至心灵，吞吞吐吐却又大胆地提议道：“陆先生，要不你把这些折现吧？把这些钱用来多投资研究所一年怎么样？”

　　陆明川被时筱逗乐了，他本来想着她让他折现是给她自己花，没想到这姑娘心里想的全是研究所，恰好此时红灯变绿，他踩下油门发动车子：“怎么？研究所这么不行？六年还不够它起死回生？还要再加一年？”

　　“谁知道六年后会不会又来一个要撤所的校长……”时筱嘟囔。

　　“照你这么说，七年看起来也不安全？”

　　“是啊！”时筱忙不迭点头。

　　“那你觉得多久才行？”陆明川饶有兴致顺着话往下问。

　　“嗯……”时筱思索几秒，“其实最好是一直都有保障，一定要说几年的话……三十年？对，要三十多年，那时候我也退休了，也就不用担心研究所了！”

　　“时小姐，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淡泊名利，献身学术的人，没想到你还有这小心思！”陆明川毫不掩饰笑出了声。

　　“这怎么了？”时筱脸颊上的红晕隐藏在夜色里，“这又不冲突……献身学术的人更需要面包保障啊，不然怎么心无旁骛做研究，你以为我为什么答应你啊，还不是为了五斗米折腰……”

　　“好，我答应你，多投资一年。”瞧着时筱越说越小声，陆明川开口同意，“不过爷爷他们给的东西你也收着吧，多投资的一年就当作时小姐今天表现出色的奖励了。”

　　“好吧，就当是在我这保管三个月，要是这三个月里我还收到了什么东西，到时候合约到期了我一起给你。”

　　陆明川不可置否，将车停在时筱家楼下，两人互相道别。

　　见时筱家的灯亮了，坐在车里的陆明川才重新发动车子离去。

　　她比想象中有趣，他有些期待接下来的三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