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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孤梦 ...

  •   言师兄给顾一澜又添了一些茶,顾一澜缓缓道:“承蒙师兄关照,无论是逢春医馆还是银针。”

      言师兄笑笑:“师妹客气了,你初来乍到,师兄碍于身份,只得暗中给你一些帮助,银针用着可还顺手?”

      顾一澜笑了笑:“师兄送的自然是好的。”

      无论是逢春医馆对她莫名的温和态度,还是成婚那日被夹在顾家贺礼中的银针,无一不在告诉顾一澜,这是一个她认识的人,但她确定是在相府,在为顾曦医治时。

      顾一澜看着对面的人,问道:“毒,是师兄给花夫人的?”

      言师兄点了点头,承认道:“没错,师妹你知道的,师兄一向是有求必应,况且那位夫人都被逼入绝境了,我怎能不帮她一把?”

      顾一澜敛眸不语,她跟着遥生,学的是救人之术,其他三位师父各有所长,就如言师兄,他跟着二师父,虽学了医术,但精通的却是易容和毒术。

      言师兄这个人医术不行,但是尤其喜欢毒术,就入了二师父门下,遥生曾经让顾一澜跟他切磋切磋,她还记得当时言师兄夸自己医术纯熟,解毒不在话下,真是天赋过人。

      有人曾问过他,为何习毒术,当时他正在调制新毒,闻言笑了笑,说:“毒,在世人看来是洪水猛兽,避之不及,可在我看来,毒,亦能救人。”

      说着他摇头晃脑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以毒攻毒,不也是救人之术?”

      如今那张隐藏在苍老面皮之下的人,说了与当时语气无二的话,同时也付出行动。

      言师兄见顾一澜不说话,便道:“师妹可是觉得我做错了?”

      顾一澜摇头,淡声道:“只是问一问罢了。”

      言师兄看了她一会儿,笑说:“师妹可知我为何这么做?”

      不等顾一澜回答,他又道:“你应当知道其中情况,那位夫人急切地需要一种毒,用来救她的女儿,不是我,也会是别人,而我,有十足的把握,况且配毒这种事也不是谁都愿意做的,既然她求到了逢春,那便是与我的缘分,帮她又有何不可。”

      “救人还是杀人,习医还是习毒,看的是人,从来不是医和毒本身,不是吗?”

      顾一澜笑笑:“师兄还是一如当初。”顿了顿,她问道:“不知师兄对我的表现可还满意?”

      从顾一澜来到阙都开始,言师兄就注意到了她,但他没有急着相认,而是一步步让顾一澜跟着自己的引导,但是又不明确告诉顾一澜,让顾一澜自己猜测,在第一次施针时,顾一澜就知道申太医很有可能是言师兄那边的人,等到第二次施针时,顾一澜确定面皮之下的人是言师兄,所以后来施针也不会刻意盯着,放心让他代劳。

      两人彼此心知肚明,但是谁都没有戳破,你来我往,互相过招,直到他装过瘾了,才师兄妹相认。

      言师兄拍手称赞:“师妹很聪明,我一直都这么认为,师兄故意不与你相认,就是想看看你会如何应对困境,事实证明,遥生师叔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是把你教得很好。”

      顾一澜又问了一个问题:“师兄给世子施的那套针法,精妙非常,是自己所创?”

      从第二次施针开始,顾一澜就发现他刻意改变针法,当时已然确定是谁,想到言师兄是不想暴露身份所以才没揭穿,但是细细想来,她不知道为何言师兄要帮世子。

      言师兄愣了愣,随即笑笑:“师妹问这个,我倒是未曾预料,说你变得有人情味儿了可真是没说错。”

      顾一澜不说话,言师兄给她分析:“你看啊,若是以前的你,今日便不会与我一道在这里喝茶,直接无视就是了,不仅来了还试探我的态度,莫不是……”

      他刻意停顿一下,露出一个揶揄的笑,“师妹对侯府二公子有意?”

      顾一澜:“……”

      言师兄看顾一澜一脸无语的表情,皱眉嘟囔:“不是啊……那不然就是对世子有意?”

      顾一澜:“……”

      她觉得自家师兄可能话本子看多了,怎么跟叶听溪她们那些看话本子的姑娘们一个感觉。

      见言师兄还要继续猜测,她出声打断:“师兄,我并非对何人有意,只是做出了承诺就必须要保证最终结果,何况眼下我与侯府身在同一阵营,自当有所顾虑。”

      “哦?师妹此言是不信任我了?”言师兄揩了揩不存在的泪水,“师兄好伤心,没想到长大的师妹竟如此绝情,呜呜呜。”

      顾一澜嘴角抽了抽,强忍着不移开目光,解释道:“师兄心里应当比我清楚,我并非不信任师兄,否则一开始便不会让你施针,但我想知道师兄的态度。”

      言师兄轻笑一声,“若我与你站在对立面,你该如何?”

      顾一澜敛眸,淡声道:“不如何,师兄怎样选择与我无关,等我完成交易,便会离开,但在交易期间,若师兄阻挠我亦奉陪到底。”

      顾一澜说得很明白,只要她在,必然不会让任何人毁了她的承诺,无关其他只是自身的原则。

      言师兄摊手,“好吧,师妹看来是认真的,我也不开玩笑了,师兄自然是与你一道的,不然也不会助世子一臂之力,申太医是我的人不错,但他原本也是郎家撺掇皇帝派来的,我我没让他做过什么,至于那边的让没让我就不清楚了。”

      顾一澜点了点头,言师兄话里几分真假她不知,但是目前来看应当是可信的,至于其他,她也不会多问。

      顾一澜喝了一口茶,起身准备走,想起什么似的:“师兄。”

      言师兄笑眯眯:“嗯?”

      顾一澜闭了闭眼,强忍着冲动,有点咬牙切齿道:“希望下次再见到师兄,可以看见一张正常的面皮。”

      言师兄闻言笑了一声,“放心,很快就会再见了。”

      “到时一定换一张好看的面皮。”

      ……

      顾一澜还未认真思考他话里的“很快”是多久,傅长欢就带了一个消息给她:“这个月十七,皇后寿宴,到时圣上会解了我的禁足,郎家为这事儿一直在准备,以往都没有大办,此次恐怕郎家要有所动作了。”

      顾一澜恍然,原来“很快再见”是这个意思,想来言师兄在朝中应当有个一官半职,而且与四大世家有所牵连,所以才会隐瞒身份见她。

      傅长欢看着顾一澜欲言又止,近日眼看着兄长的腿已经慢慢能行走,高兴之余,她想起当初与顾一澜的约定,心里隐隐有些沉闷,其实,她是不想顾一澜离开的,虽然当初信誓旦旦一定会遵守承诺,可眼下又不愿放手,顾一澜不提,她也不问,顾一澜提了,她……

      傅长欢有些烦躁,揉了一把脸,顾一澜看她好像有些苦恼,便问道:“怎么了?”

      傅长欢一个激灵,立马道:“没事,就是在想寿宴之事。”

      “你怕会有什么变故?”顾一澜问她。

      见顾一澜如此一本正经的问自己,她又想到自己方才在想什么,不好意思地刮了刮鼻子,嘴上说着:“可能会。”

      心里想的却是:真是罪过。

      顾一澜瞧她反应有些奇怪,一时不知道是真有事还是没什么事,她蹙眉道:“你怎么了?”

      傅长欢掩下百般心思,正色道:“郎家势力如日中天,若不是侯府握有一半兵权,恐怕现下阙都已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先帝这这一指婚,倒是给宗室留下了大麻烦,原本他郎家也是借了皇亲国戚的身份才一跃而起,没想到野心越来越大,借着皇后的手,拉拢了不少势力,原本顾相还可与其抗争一二,顾相倒台后,局势瞬间向郎家倾倒,这么一看,顾相一案背后也少不了他们的推波助澜。”

      顾一澜微微蹙眉,如此一来,言师兄与郎家是否存在某种联系,还是说只是单纯的巧合?他说站在自己这边,可其中到底如何也不得而知。

      傅长欢说完,又宽慰道:“不过,只要侯府在,他们的野心再大也只是徒劳,你且安心。”

      顾一澜没说话,初秋的风带着丝丝凉意,沁入四肢百骸,不知不觉,来阙都已然半载有余,如今世子的双腿情况慢慢好转,与傅长欢的交易也到了快要结束之时,顾一澜开始确实想让世子双腿早些恢复,所以基本上每日都在寻新的方子,试图速战速决,她本以为自己会就这样在侯府平淡无趣地重复着寻药制药,在治好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一切又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傅长欢的诚心,老侯爷的慈爱,世子的温和,让她有了不一样的感受,这种不一样吸引着她,她第一次有了想要长留一个地方的冲动。

      儿时顾一澜有一个模糊的家,那是久远的记忆,久到只残留下一点点温度,少时顾一澜有一个庇护所,师父对她很好,那是流离尘世的她唯一的幸运,有座山最终也没能成为她的归处,如今的顾一澜有一个虚假的家,那是她交易得来的,却让她不愿离去,可终归……

      顾一澜想起傅长欢那时在船上所说的话,又想起往日点滴,最终停留在当初交易那日:

      “若我完成交易,你要助我离开。”

      “好。”

      是啊,顾一澜心想,傅长欢是这样一个人,能给盟友和自己人安全感与信任,她的好是出于承诺,出于交易,出于互相试探之后的放心。

      眼前傅长欢笑靥如花,一切都好像顾一澜曾经孤苦凄冷岁月里的一场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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