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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生辰 ...

  •   “下雪了!”客栈外的街巷上覆了层薄薄的白,一群小孩用手拢起一点点试图玩闹,薄雪刚触碰到他们的手便渐渐消失。
      “朗秋哥,包我来背吧,你背上有伤。”单郁拉过包刚背上就被人拿走。
      “你也有伤。”皇帝先一步走出客栈。
      小芽儿笑道,“你哥哥对你真好。”
      “也就,还行吧。”单郁最后只拎了个水壶,有些别扭的转头催促着让赶紧走,不要浪费时间。
      到城门下的时候雪已经密的一眼看去如雾一般。
      “咳,咳咳…”皇帝走在最后突然咳了起来。
      “你怎么脸色这么差,发热了吗?”单郁从小芽儿那接过药,用手碰了碰他的额头,“好凉啊。”
      下一秒他的手就被握住。
      “朗秋哥,你们先进去吧,我带他休息会儿,再去找你们。”单郁握住他的手不让他挣开。
      等就剩两人,皇帝才开口。
      “放开。”
      “你内力应该很好,为什么还这么怕冷?”单郁没有动,他能感觉到这个人很难受,是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方面的。
      “你,咳咳!咳…”皇帝不仅咳的厉害,连站都站不住。
      他倒在单郁怀里,手死死地回攥着单郁的手,他很怕,怕再睁开眼又是偌大的皇宫,如果这一切都是场梦,他宁愿不曾梦过。
      “喂!哥!”
      京城已然是一幅热闹景色,雪中缀着艳红的灯笼,万家灯火齐明,炮竹声压下了孩童的嘻闹。
      “芽儿姐,你们去看灯吧,我看着他。”单郁坐在床边,床上是躺了两天的皇帝。
      门关上屋里又静下来,他用指尖去碰那人的手,又是凉的,指尖从指骨划到手心,最后包裹住,像是握了块冰。
      “皇上,该上朝了。”老太监的声音远远传来,却又同钉子般把他拉了回来钉在龙椅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下面的文武百官齐齐跪下叩拜,皇帝定定的看着,心里踏实了许多,这才是真实的,没有不切实际的虚妄,可心里却又感到阵阵刺痛。
      那沉伏多年的孤寂袭卷着他。
      他开始感到窒息,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呜咽的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突然他感到手里一片温热。
      “哥,你怎么才来就走了。”
      声音很耳熟,他挣扎着想看到声音的主人,强烈的欲望汹涌着好像要冲破心口。
      “咳!咳…咳!咳,”
      单郁上一秒还扒着皇帝的手,下一秒就松开,皇帝想去抓都没抓住。
      “你终于醒了。”单郁赶紧把盖在皇帝脸上的帕子拿开。
      皇帝睁开眼看着他,手抬起来却被塞了一块帕子,他不禁皱眉。
      “我不要这个。”他的声音有些发哑,又没有力气,只能握着帕子放在身侧。
      见单郁不说话,他又问。
      “…干什么盖块帕子?”
      单郁盯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
      “不想看见你那张脸。”看的难受,他在心里默道。
      “嗯…那我再睡一会儿。”
      单郁不是很想同意,怕他再醒不过来。
      “我好难受,就睡一会儿。”皇帝难得安慰一个人,不过他实在撑不住,头疼的厉害,眼睛也不太看的清。
      “…元日了。”单郁轻声道。
      皇帝又睁开眼,呢喃着“这么快。”
      单郁起身要出去,却又听那人说——“抱歉…生辰,都没能陪你。”
      “我又不过……”他还没说完就又听那人问:“明日补给你好不好?”
      “我才不要。”他回道。
      皇帝也不理会他的回答,继续问:“我给你做甜汤吧。”
      单郁好像突然被惹恼了,整个人都要炸开了。
      “说了不要!”他快速走到门口,又道,“明日不许做!”然后推门而出。
      皇帝疲惫的笑了一下,片刻后闭上眼。
      “将军!战事有变!”
      “是胡人!”
      平佑年间,梁国与虞国交战,梁国将军顾渊率兵上战,战无败绩,如今到关键一战,如若胜利便可凯旋而归,可若败了就可能陷入僵局。
      康德皇帝重病,底下的人乱成一团,该到的粮草未到,眼看粮仓见底,而胡人竟也来插上一脚。
      军营里一片消沉,速战速决还好,要是对方拉长线死命的耗,他们必败无疑。
      “离这里最近的县是哪里?”顾将军站起来看着地图。
      “行康县,常庭县任。不过来回至少要耗半个月的时日。”
      顾将军思索一二,命令道:“找几匹快马,死也要在十日之内带回粮草!”
      “是!”
      皇宫内也在庆元日,无人敢在明面上提皇帝的身体。
      “太傅。”康德皇帝仍然卧床。
      老太傅行过礼后看了眼国师。
      “皇上,老臣恳请皇上与臣单独议事。”
      皇帝看向面色无异的国师,示意他出去。
      “皇上,臣斗胆……”老太傅还未说出口就被皇帝制止。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必再多说,遗嘱已立,朕确实也撑不住了。”皇帝闭眼不再听。
      老太傅见此只能告退。
      “太傅大人。”国师站在门外,在太傅离开时拦住了他。“大人,您忠君,那么这个君谁来做,真的重要吗?”
      “…手足相残,乃国灭之兆。”老太傅踏在雪上,步步留印,周围皆是杂乱的残雪。
      “感觉怎么样了?”小芽儿早上来敲门,“本来让小郁来的,结果他怎么都不来,你们吵架了?”
      皇帝接过水道谢。
      “是我的问题,他现在在哪?”
      “楼下呢,不知道在干什么。叫吃饭也不吃,越大越不好管了。”小芽儿吐槽了一嘴,又劝道“他估计更听你的,你多陪陪他吧。”
      皇帝应下。
      过了半个时辰后,皇帝走到伙房借锅和火。
      没过多久饿了一早上的人悄悄站在门口。
      “过来。”皇帝盛出一碗甜汤。
      单郁走过去,抢先说,“我只是来接水的。”
      “嗯,我做多了,帮我喝一点?”皇帝又盛了两碗。
      “你怎么会做…”单郁尝了一口,味道很好,虽然和印象中的不一样,但似乎又别有滋味。
      “想再喝一次,没找来就自己做了,试了好多次,但是都不行。”
      “你有空教教我吧,下次我给你做。”他说完也喝完了,接过两碗,说“我去吧,你先吃。”
      “好。”
      “参见太后娘娘。”
      “起来吧。尚书大人有何事啊。”萧氏坐在软榻上,手里有块雪白的糕点。
      “回禀娘娘,拨往灾区的粮草已尽数安全送到。”王兆说。
      “知道了,”萧氏舒了口气,这些日子,总算有一件能够干成的事,军粮充入赈粟,任谁查都万无一失,只要军粮不到,战争便不能善终,能托死最好,死不了也能耗着,等她把侄女嫁给梁越,一切都成定局,大将军回来了也没有用。
      皇帝寝宫里一个暗卫跪在窗边阴影里。
      国师立在床边低头一动不动。
      “怎么样?”康德皇帝问。
      “损失三人,任务重伤。”暗卫回答。
      “什么?!”皇帝气的要吐血,旁边的国师不紧不慢的上前喂了颗丹药。“没用的东西,算了,母后也不会放过他的,你下去吧。”
      暗卫没有说明失败原因,那个蒙面人招式与暗阁极其相似,既然如此便是暗阁自己门内的事,不必向外人透露,他们与皇家也不过是世代契约关系。
      “哦,这个好喝。”小芽儿笑着看向单郁。
      “好喝也没了!”单郁把空碗端了回去。
      皇帝刚喝完,见他回来就问“还有点,他们还要吗?”
      “不要!”单郁似乎觉得回答不妥,又道“我还有点饿,我喝。”
      皇帝轻笑,给他又盛了一碗。
      “还有三碗,你喝的完吗。”
      单郁不说话,一边喝一边看着他。
      “那我出去了,你别喝太多了。”他劝不动,只能顺着。
      当天下午朗秋进了民生书院,为考试作准备,小芽儿觉得无聊去找了个厨徒学手艺,留下两个闲人。
      “我出去转转,”单郁看着他,见他没有反应才又说“你,一起吗?”
      “不了,我休息下。”皇帝有点意外他的邀请,但是他还有重要的事,时间刚好可以赶上。
      “哦。”
      “晚上再一起逛好吗?”皇帝追问道。
      “那我陪你好了。”单郁走出去关上了门。
      站在窗边看到他走远,皇帝才从另一边的窗户翻了出去。
      今日是康德皇帝驾崩,朝廷最乱的时候,也是蛮人离京的最好时机。
      客栈离南城门较远,他需要快点,在城门外截住他们,得到梁越写的密信和苗疆密毒。
      “国师,朕觉得今日精神不少,你的药还有吗?”
      昨日元日,宫里摆宴,国师献上了密药,可短时间内让人缓解病痛,皇帝吃了当真可以走动了。
      国师笑了。
      “皇上,灵药伤身,一枚就够了。”
      “唉,朕想再走走。”皇帝执意要药,国师无法,只能拿出。
      片刻后,皇帝站在御花园,不远处站着几个侍卫,只有国师伴于身边。
      “国师,朕从来没有觉得这里这么美。”
      “皇上目光所至皆是国家要事,不拘于这一隅天地。”国师恭敬道。
      康德皇帝笑了。
      “朕从出生就争这个位置。争太子时甚至连当时只有六岁的梁旻都不放过。”
      “皇上,臣听不懂。”国师仍是幅波澜不惊的表情。
      “但朕从不后悔,都是命。五弟也逃不了,朕知道,当时最先除掉的不该是三弟啊。”
      平佑十一年,康德皇帝驾崩。
      “你是什么人!?”
      蒙着脸的人在城外抢了一辆马车,可能是梁越太自信了,以为没有人能发觉,所以没有派人送行,托他的福,皇帝很快就杀了一半的人,剩下三个能打的,没一会就被抹了脖子。
      在一个矮子身上搜到了信,密毒则藏在一个马尾辫的头上,如果不是之前见过,他一定想不到,会有人把毒辫在头发上。
      时间不早了,也不知道单郁回去没有,得在他回去之前赶回去。
      皇帝仔细检查了衣服,没有沾上血迹这才松了口气,不然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所幸他翻进房间时单郁不在,他也不敢多做什么,脱好衣服就躺上床,但下一秒房门就被打开了,皇帝只好装作睡不着的样子扭过头看着进来的人。
      “你,没睡?”单郁坐下倒了杯水。
      “嗯,睡不着就躺了会。”皇帝装模作样的动了几下,好像他真的躺了一下午,道“床太硬了。”
      “有得睡还挑,你睡过什么好床么。”单郁就是这样总是在他面前毫不掩饰自己想知道的事,让他没法回话。
      “嗯,不挑了,晚上想吃什么。”皇帝适当挑起另一个话题。
      “我今天听说城南有家抄手很出名。”单郁又倒了杯水。
      皇帝听到这眉头狠狠一跳,这还真不好说是不是巧合。
      “可以,远吗?”皇帝即使慌也不能自乱阵脚。
      “…不算远,听老板说赶的快了二刻就能到。”
      “那现在就要走了,你要再歇会吗?”皇帝一幅认真计划的样子。“早点出发,万一路远就吃不上了。”
      单郁看着杯子里的水,片刻便道“算了,我有点累了,明日去吧。”
      “禀报县任,外面有人称带有定北将军密信,求见县任大人。”
      常庭一双桃花眼看了过来,自带微笑的薄唇轻轻张合。
      “让他们进来。”
      早听闻今年朝廷给灾区拨了赈粟,就觉得不对,灾情年年有,怎么就今年给拨了粮,其中所及必定重大。
      “军粮!”常庭震怒,几十万将士的性命竟被如此儿戏,军粮也敢懈怠,简直是至国家于生死之际。
      “需要多少?明日午时我派人送到北门。”
      “数量重大,恐怕……大人尽力即可。我们在此谢过大人,来日定尽数奉还。”
      “不必如此,我速速派人准备,几位先在此歇息一二。”
      也算他们幸运,行康县是产粮大县,粮食储备量大,更何况近年来,国家管制不严,偏远地区更是管制敷衍,常庭便让每家每户过上了富足日子,如今征求民意,粮食收集速度到也快。
      不过到底差点儿数量。
      “无防,这些便是救了大伙的命,大人此等恩情没齿难忘,待战争结束,将军定亲自前来谢过大人!”
      “战事要紧,快快上马,都是些分内之事,不足挂齿。”常庭目送车马离开,转身回了府。
      路况不容乐观,来回用了十二天,到了军营刚好赶上粮食清仓,无疑是不幸中的万幸。
      宫里情况却已经成了定局。
      康德皇帝驾崩,传位其弟弟梁越,圣旨宣读后就没人有异议了,即使有也不见得会说,毕竟如今皇室只剩五皇子一人,再争再抢就是谋逆、判国的大罪,谁敢去触这个霉头。
      国师在皇帝死后第二就消失了,梁越派人去找,半点消息都没有,便也做罢,他深知这人的危险,既然杀不了那再也不见也是好的。
      没过多久,皇太后便以后皇之位不可空缺为由,要让皇上选皇后,丝毫不提他刚死的儿子和空缺十一年的皇后之位。
      “没用的东西!连个人都没杀死,本宫尽养了一群废物!”萧氏得知暗杀失败,派去的人死了个干净时气得眼都圆了。
      一旦梁越知道自己有个儿子,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杀死了,而现在竟还没有成功,那小畜牲又进了京,他们的动作也不好太大,动起手来畏手畏脚,都是这群没用的废物!
      皇太后愤愤的瞪了一眼跪着的人。
      平佑十一年,五皇子梁越继位,改年号天囍。
      同年,定北将军凯旋归来,三年梁虞之战结束,梁国大胜,虞国以城池与国土与梁言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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