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与山河在》椰树琳

1、讹兽 壹

　　引子——

　　“壹”千年前诞生于世，落于大荒之中。
　　据后人记载：“壹”笼罩于大荒之上，散发出的光芒照亮整个大荒，如一颗冉冉升起的星星，称其为远古遗愿，众生之初，和一切的开始。
　　遗愿唤四方之神，起时日春秋运转；化扶桑树，起世间连接相通；请巫族一脉，以身为引祈苍生。

　　百年后，先神之初赐名大荒：安嘉大陆，而后陨落庇佑大荒开启三阶：神，人，妖。

　　后神新启系众生，人之愿力奉后神，妖行自由代之人。

　　安嘉1103年，昌应国国都，上昌。

　　春日里的毛雨虽说早已被暖阳卷走，但雨后留下的潮湿水汽还停留在人间，团团雾气飘荡而过，好似轻烟一般。

　　这个时辰正是街市热闹的时候，琳琅满目的商品躺在每个商贩铺子上供人挑选。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可是今儿上昌启元宗同款——缚天弓。”
　　街市上一家商铺小哥站在门口叫卖，众人听到这一声“启元宗”不禁回头看看这个宝物，不过却没人上前看个明白。

　　人群里交头接耳，“启元宗的法器？真的假的？”

　　“假的吧，人家大宗门的法器哪里会拿来买！”

　　“欸，你没听到啊那是同款，不一定好使。”

　　那叫卖小哥见着众人既不肯上前又在纷纷议论，有些心急了，便连忙开口，
　　“欸，众位客官稍稍等等，咱们家的同款可是一比一精仿还原，威力不输原款呐。”

　　说罢，就从身后取来一支箭搭在这“缚天弓”上，转身跳上旁边八仙桌朝向远处一棵树拉弓射去，这时拉满弓的“缚天弓”周围萦满微光，箭出弦牢牢钉在那棵树上，有大胆者上前查看那树的情况，只见箭触及到的树干被腐蚀得干净。
　　这位小哥动作一完，众人鸦雀片刻后纷纷朝小哥涌来。

　　“诶呦，这弓好，多少钱，小哥！我可是你们家万辉阁老常客啊！”

　　“小哥，这里我有多多的钱，我买了我买了，这个弓！”

　　“……”

　　小哥满意看着突然涌来的人群，对人群抱拳后出声，
　　“各位客官咱们往万辉阁里面走，咱们家可不止这一宝物啊！”
　　街市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这小哥一系列操作下，皆朝万辉阁方向走，阁内早已挤满了人，都是来买“缚天弓”的。
　　原是有纪律的抬价，倒在这时变成激烈竞拍了，“我出一万二十两白银！”“我一万八十两！”“一万八十两一次啊！”“一万三百两！”此起彼伏的抬价声充斥着整个阁内。

　　此时第三层阁楼包厢中一身着盘雕细锦的男子慵懒坐在太师椅上，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抬眸示意进来告知阁内情况的下人退下，包房门一关，那男子不急不慢喝了一口热茶，看向包厢内直立板屏的方向，徐徐开口，

　　“廉公子，你看在你的鼎力相助下，这万辉阁蒸蒸日上啊，那把太殇剑已经在宋鑫的手里了，你交代的我已办好，不如好好喝杯茶？”

　　板屏另一边淡漠的声音响起，
　　“莫老板只用把这商机好好利用，其他就不必了，下次的宝物我过两日会传话给你消息的。”说罢，那边的男子一挥襕袖便不见了身影。
　　莫老板倒是早已不见怪只是暗笑一句，“这每次都不留下喝一杯茶，白白浪费我好茶。”

　　万辉阁外坐在茶摊上喝茶的少女，悠闲地晃晃茶水，和茶摊老板有一句没一句聊着，“老板，那万辉阁的东西好用吗？这么多人抢着要。”

　　“嗬，瞧你姑娘不是本地的吧，之前呐，那万辉阁可是盛极一时的商铺，可是就在好几年前生意惨淡，万辉阁莫老板不知所踪，几年后啊他又回来把这地方盘下来重开万辉阁，这生意越来越好哦。”

　　“不知所踪？一夜关门？这莫老板莫非遭受了什么才离开这里的？”少女样子看起来十分好奇，继续追问老板。
　　老板这下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什么。

　　“老板我从山里来的，初次来这上昌实在是不了解，想着来街市好好打听打听上昌的事情，说不定还能长见识，我看老板您待人又友善而且这茶又不错，以后这个茶摊说不定会变成茶楼嘞，您就放心说吧，我就好奇一下。”

　　老板被这姑娘这么一说，心里直乐呵，忍不住多看几眼小姑娘，模样生得俊俏，红润的小脸，十八九岁的年纪吧，眼睛水汪汪的，笑起来像一对月牙似的。
　　她穿的也好看淡红色裙装袖上带着细软的绒毛，裙摆处大片的银线蝴蝶，腰间系了个铃铛周围垂下两条细带，那系带好像是什么符文，头发梳了个灵蛇髻，这副模样像是从某个宗门下山的小姑娘。
　　老板就干脆坐在她旁边，讲起这上昌的事儿。

　　“昌应国是安嘉大陆的法修聚集地，众多宗门皆在此扎根，而上昌乃昌应国国都，自然法器宝物众多，国人也钟爱修炼和法器。万辉阁就是好几年前的宝物商铺，但其中法器却比较少，莫老板和她夫人共同经营，不过就在七年前他夫人生了场大病，莫老板一边要照顾她一边要经营商铺，这哪里有这么多精力呐，不久万辉阁就关门了，但没人知道莫老板和他夫人去了哪里。几年后也只有莫老板一人回来，说是带回来什么宝贝，而他夫人…”
　　老板说到这，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听说他夫人是个没有修炼成人的妖怪，那次生病是因为妖力消散，离世后变出个宝贝给了莫老板，让他继续赚钱。”

　　少女听完老板讲的故事，笑眯眯给了钱点点头离开了茶摊，向万辉阁走去。
　　一进万辉阁就听见叫卖小哥的“四万八千五十两白银三次，成交！”少女踮起脚往前凑好奇看看那法器，也看看是哪位爷这么阔绰拿下这弓。
　　三十出头的男子欣喜接过“缚天弓”，上下打量着它，眼睛都快粘在上面了，少女不禁腹诽，“这昌应国的人看来都是法修痴迷者啊。”
　　不过在她仔细瞧一瞧这弓时，腰间的符文带环绕住铃铛发出了几声脆响，好在这阁内人声鼎沸大伙注意不到什么。

　　“嗯？妖魄的气息吗？好像是从那里传来的，”少女眯了眯眼盯着“缚天弓”，
　　“看来阿婆没骗我，这人间确实比山上好玩多了。”

　　启元宗内

　　“小武，听杨老说林师父和小师叔从无皋山回来了？还带回来好多宝贝，是不是真的啊？你别说我还挺想小师叔的嘞！”少年拉住名叫小武的男孩，想要打听点什么。

　　“诶呀，叶师兄你就别再问我了，我，我就一小学徒什么都不知道啊，而且叶师兄你可以等师父和师叔回来直接问他们不就好了吗？”小武被这叶师兄拉住，身子猛的打个颤，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欸，你别拿你那眼睛这样看着我，被别人看去，又要以为我在欺负你。我就打听点事儿，小武你可是林师父的宝贝徒儿，他去哪里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说吧说吧！”叶真摆摆手，见小武有溜走的趋势又一把拉回来，向他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小武有些沮丧垂下头，准备开口时眼睛往庭院外这么一瞥，小脸露出个微笑“师叔，您回来了！我在这儿呢！”
　　“我告诉你南武，你别想骗我，你小子今天不老老实实交代我就把你拖回我院子里…”

　　还没等叶真说完南武向院外跑去，一出庭院便见一身鸦青色直襟长袍的青年，他腰束月祥云纹的腰封，乌黑的头发束起，戴着简单的白玉银冠，整个人丰神俊朗又透着矜贵冷傲。

　　那青年见着南武后脚步轻快，舒眉浅笑着，如春日阳光般直化进人的心底，“小武，几日不见看着长大了些许，是不是有下功夫修炼？”
　　小武站在青年身旁沮丧着说，“师叔，我要是有您这么高便好了，就不必受叶师兄欺负了！”

　　说罢，叶师兄骂骂咧咧的声音从院内传出，“嘿，你小子又告状，我就打听点事也没做什么你就告师叔！”
　　叶真快步走到青年前面准备伸手去抓小武，没想他一闪而到青年背后，两人僵持不下，

　　“师叔你看他，他又来欺负我，竟然在您面前这样对我。”

　　“好好好，南武，你真是恶人先告状啊，看我怎么收拾你！”叶真被南武气的直冒烟，
　　“岱渊！你看看你师侄，不只会告状还会气死人！”
　　岱渊看这两人没完没了，主动开口调和，“你们俩个也不知要是我走了会把这启元宗弄成什么样，都是同门师兄弟何必如此吵架，但叶真你得带着小武好好修炼，小武你得好好跟着他，今后我不在启元宗，你们两个打架可没人给你们兜底了。”

　　两人听到岱渊今后不在启元宗后，瞬时安静下来，小武瞪着双眼疑惑道，
　　“为什么啊师叔？你不在启元宗要去哪里？不是才刚回来吗怎么又走了？”

　　岱渊笑了笑，抬手轻拍小武的头，开口解释，
　　“经过和林师兄这次出门，我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人间了，只懂得修炼，却不懂得为人处世，所以我决定出去云游看看这人间。”

　　叶真不可置信睁大眼睛看着岱渊，“师叔您还不叫懂得为人处世啊？您直接就是八面玲珑啊！”
　　岱渊听完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叶真，轻笑一声，“叶真你修炼得怎么样啊？”
　　“啊，啊？我，嗯，马上去修炼！”
　　说完便脚底抹油溜走了，溜走的时候还不忘捞走南武。
　　岱渊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暗自摇摇头，转身离去朝启元宗大殿走去。

　　宗门肃穆的大门紧闭，周围被浓密的云雾环绕，岱渊推门踏入大殿之中，见大殿内已有四人，便一一行太极握之礼，“长老好，各位师兄好。”
　　殿内四人分别是杨嵩长老，林照晚师兄，唐岩师兄，关亦闻师兄，三位师兄皆朝岱渊回礼。杨老摆摆手“好了，人已到齐，就谈一谈你要云游一事吧。”

　　话音刚落，关师兄这急躁的性子按耐不住立马开口，

　　“我不同意这事啊岱师弟，你才二十出头，云游一事大可以等到三十以后有的是时间。你前些年就一直跟杨老修炼，这刚回来我们都没怎么见着面。”

　　“就是，你关师兄说的不错，云游这事可以缓缓，你刚回来这又走我们可没好好见过面，缓一缓再走也不迟。”唐岩在旁边附和着，好不容易四兄弟聚集一起，这又走难免有些难过。

　　岱渊也明白两位师兄的意思，自己从小边跟着已去世的路老修炼，路老又是个固执的老头，说是跟着他修炼就要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修炼，这让兄弟三人都不怎么能见到小师弟。后来路老生病去世，杨老把他带回自己身边，不过那时候其他三人为了把启元宗名号打响亮每天忙得前不着天后不着地的，又没法好好相聚，直到现在三人收了徒弟才有点时间一起唠嗑。

　　“我知道师兄你们的意思，但有些事儿我想不明白，想着去人间转一转，说不定就想通了。”岱渊清楚自己云游的目的，所以才会坚持己见。

　　“欸，照晚你说句话啊，杨老你也劝劝这孩子，我真是头大。”关亦闻揉了下脑袋，像是被岱渊气的头疼。

　　林照晚摊开手说到,“诶，我没办法，阿渊就那德行，和路老待久了固执的很，这事儿随他吧，再说咱三大可以下山的时候找他，以后有的是时间聚聚。”
　　几人三言两语讲得杨老头疼，打断他们争论，“行了，岱渊也不小了，由他去吧，你们日后再聚也不迟，没事就离开吧，吵得我心烦。”

　　关亦闻还想再说什么，唐岩伸手制止，几人行礼退出大殿，唐岩满是担忧地对岱渊嘱咐这嘱咐那的。而关师兄则在一旁生闷气，等唐岩说完，林照晚把他捞过来，

　　“关师兄，阿渊就要下山了你对他说两句，他也好安安心心云游去啊。”关亦闻摸摸鼻子，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来，几人都明白关师兄说不来这些话，林照晚拍了拍他的背，朝岱渊说到，

　　“唉，你也懂的，咱们关师兄从小说话就比别人晚，导致现在不怎么爱说话。”

　　“嘿你丫的，什么意思林照晚，老子只是说不来这些话，阿渊他自然是懂的。”关亦闻追着林照晚欲是要教训他一样。

　　唐岩看着他俩摇摇头，回头郑重地说，“阿渊，既然你做好决定那就去吧，师兄们也不担心你为人处世，更不担心你法力，所以才不会怎么阻止你，要不然是一万个不愿意啊，你放心只要你开口，师兄都会竭尽全力帮助你。”

　　岱渊点点头，朝着三位师兄作揖，“不必担心我，等我回来咱们师兄弟再好好聚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