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爱，短篇合集》秋唤月

1、《至死不休》

　　“南山，香云就交给你了。她脾气倔，以后，你得多担待！”病床上白发苍苍的乔昌明含着泪，紧紧的握住顾南山的双手。
　　“乔叔，放心吧……”顾南山看着面前越来越消瘦的老人，有些哽咽。
　　“明天，封律师会把股权转让书和婚前协议带过来……”
　　“爸，我不同意！”病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乔香云满头大汗的跑进来跪在床边，“爸，南山哥哥有女朋友的，你不知道吗？你和顾奶奶怎么能跳过我跟南山哥哥，擅自做决定让我们结婚？”
　　“奶奶跟我谈过了，”顾南山看着她，冷静的开口：“我也和小梦分手了。”
　　乔香云吃惊的抬起头，瞪着眼前这个俊朗的男人半天发不出声音。
　　“可是……可是……你们上周还在商量见家长……”
　　“我们昨天分的手。”
　　*******
　　乔香云穿着华丽的白纱，安静的坐在新娘化妆间里等待……今天，是她和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顾南山的结婚典礼。
　　然而，婚礼被推迟了五个小时，因为新郎……此刻正在机场，为前女友送行。
　　化妆间里空荡荡的，寂静得可怕。乔香云看着化妆镜里的自己，不哭不笑、不悲不喜，像极了一尊没有灵魂的布偶。
　　她本来不想嫁的！不是因为她不爱顾南山，而是因为她接受不了要嫁给爱着别人的顾南山。可是父亲重病，所有人都在劝她顺从安排……
　　“你爸爸现在情况不好，你就别刺激他了！”
　　“你爸爸这么安排也是为了你，你别那么不听话！”
　　“你一个小丫头，又不懂经商，你爸把你嫁给南山，还不是希望能让你没有后顾之忧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再说，身后还有个强而有力的后盾守护你，有什么不好的！”
　　……
　　眼泪不争气的涌出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问过他。
　　“你甘心吗？放弃爱的人跟我结婚……”
　　“香云，我已经做好决定了。”
　　他回答得很平静，就像真的已经放下那个与他相爱了三年的女朋友一样。直到一个月后的今天，他舍下她，奔向机场去送别爱人。
　　抹掉眼泪，乔香云打开粉底盒又仔仔细细的补了一遍妆，看了眼手机上所剩无几的倒计时，关掉，然后毅然决然的站起身走出化妆间，来到宴会厅门外站定。
　　她先是深吸了一口气，接着拒绝了工作人员伸过来的手，选择亲自推开了那扇厚重的宴会厅大门，大步流星的踏上红毯……
　　“各位来宾，”她夺过主持人的话筒，目视前方，语气坚定：“感谢各位参加我乔氏和顾氏的合并……”
　　“结婚典礼！！”
　　门又被打开了，顾南山在万众瞩目中走到乔香云身边，牵起她的手，拿过话筒：“不好意思，我太太口快说错词了。感谢各位亲临我顾南山和乔香云的结婚典礼！抱歉，因为工作上的事耽误了大家的时间，明天顾氏将会为各位另送上一份礼品，以表歉意和感谢。”
　　顾南山说完，一边将话筒还给主持人，一边附到她的耳边低语：“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这句话犹如一股暖流，慢慢浸透乔香云的心房。她抬起头看他……见到他温柔的对着自己微笑，突然觉得这期间的所有委屈，都不值得在意。
　　她笑着哭了，将许多许多年来藏着掖着的爱慕之情毫无保留的奉上……不等主持人说亲吻新娘，就主动拉过他吻了上去。
　　——顾南山，我们现在有了一辈子的时间相处，你会慢慢爱上我的，我相信！
　　*******
　　“太太，刚才先生的助理来电话，说今晚临时有工作，先生没办法回来吃晚饭了。”陈姨看着呆坐在饭桌旁边的乔香云，担忧的搓着手。
　　乔香云瞟了眼安安静静摆在碗边的手机，淡淡的开口：“好，知道了。”
　　五年了，他们夫妻在外是相敬如宾，在内是相敬如路人……现在就连一通报信的电话，居然也得经旁人之手。
　　她无奈的笑笑，推开饭碗，给自己切了块蛋糕，又倒上一杯红酒，对着空荡荡的房间举杯：“结婚纪念日快乐，顾太太。”
　　随便吃了几口蛋糕，她放下叉子，出了主屋，顺着后花园来到位于乔家地盘的花房里——她跟顾南山结婚后，两家敲掉了围墙，所以这乔家的花园也是顾家的花园。
　　花房里种满了月季，各色各样，全是她父亲种下的。
　　月季花是她母亲舒婉的最爱。父亲为了母亲，不仅搜罗了国内所有的月季品种种植在这里，还专门学习了种植方法，亲自照料这些花植。
　　乔香云每次走进这花房，总是觉得羡慕……顾南山别说为她种花了，就算是买一支花来送给她，也是没有过的。
　　给花儿们浇完水，她又进到紧挨着花房的一间小屋子。这里是她后来让人加建的国画室。
　　半个月前画好的月季‘水墨蓝月’还没来得及装裱，她准备趁着今天不想见顾南山，把画裱好。
　　墙上古香古色的时钟滴滴答答的走着，从夕阳西下走到满幕星辰，直到她完成装裱，把画挂上墙……
　　“谁？”
　　身后传来响动，她人还没来得及转过去，就被一把抱起压进贴墙而立的软榻里。
　　“老婆……”顾南山满身酒气，动作粗鲁的扯着她的衣服。
　　“怎么喝了那么多酒？你起来，我去叫陈姨给你煮点醒酒汤。”乔香云想挣扎着站起来，奈何气力差了一大截，根本推不动压在身上的‘大石头’。
　　“老婆……”顾南山捧起她的脸，扎扎实实的一口闷下，然后嘿嘿嘿的笑起来。
　　乔香云看着他那傻兮兮的样子，叹了口气，顺从的帮着他解开自己的衣扣……
　　这些年，他们之间的感情似乎只剩下床笫间的契合了……乔香云承受着欢愉的侵袭，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悲哀。
　　云雨渐歇，顾南山倒头就睡，乔香云无奈的替他盖好毯子，撑起酸痛的身体，默默的收拾那一地狼藉。
　　也许是喝得过于醉了，顾南山居然头一次嘟嘟囔囔的说起了梦话。乔香云仔细听了半天，才勉强辨别出一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他今天，遇见老朋友了吗？
　　乔香云心底突然冒出个名字——沈梦。
　　她摇摇头，自我安慰道：“不可能的，不可能。沈梦在国外早就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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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的第六感，从来不会错！
　　乔香云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落落大方的沈梦，微微发抖。
　　“顾太太，好久不见。”沈梦伸出手去，浅浅笑着，静静的等待她也递出手来。
　　“好久不见。”乔香云轻捏了一下她的手指，又赶紧收回去，生怕被对方发现自己的不安，“坐吧。您看，您明明是客人，却要在这等着我这个主人，还真是不好意思。”
　　沈梦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转身替她拉开椅子将她安置进座位里：“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毕竟组这饭局是我跟南山开的口，这样算起来……我才是主人！”
　　乔香云捏紧了手包，粉底遮掩下的脸色煞白。
　　宾客陆陆续续到齐，姗姗来迟的顾南山一进门来看见有她，居然愣了一下。
　　等他同其他宾客打完招呼坐回她身边后，才靠过去低声问她：“你怎么来了？”
　　乔香云扭头瞪他，又看了眼此刻已经坐到他另一侧……正似笑非笑偷瞟她的沈梦，突然懂了。她冷笑了一声，打开手机消息摆到自己丈夫面前。
　　“这不是我发的。”顾南山翻着信息，一脸难看。
　　“没想到身为老婆的我都不知道的手机密码……外人居然知道！”乔香云压着声音讽他，然后端起沈梦刚为她倒满的红酒，一口喝掉。
　　“我没有……”
　　顾南山还想辩解，但乔香云已经站起了身，微笑着对一桌的宾客致歉：“很抱歉，没想到你们是来同学聚会的！是我唐突了。我家南山胃不好，一会儿还请各位手下留情，别让他喝多了。行吧，我先走，你们好好玩儿。下次有机会，一定请各位到我家里来做客，让大家尝尝我自己琢磨的私房菜。”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不好意思，我送一下我老婆。”顾南山避开沈梦想拽住他衣袖的手，追了出去。
　　“香云，”饭店大门外，他拉住乔香云解释：“我手机没设密码。”
　　“是吗？那下次记得设置好！”她甩开他的手，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说：“顾南山，你记住，事不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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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解释！
　　事情过了三天，顾南山照常吃饭睡觉工作，却对和沈梦重逢这事没有一句解释！甚至……还领着这位旧情人登了堂入了室。
　　“顾太太，打搅了。”沈梦笑盈盈的同她招呼。
　　乔香云垮下脸，瞪向跟在沈梦身后的顾南山助理：“什么意思？”
　　“顾总准备在家里请合作方和几位董事吃晚饭……沈梦女士是这次合作方的项目负责人。”跟了顾南山七年的助理当然知道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赶紧同她解释。
　　而她，顾南山明媒正娶的老婆，又是什么都不知道……
　　乔香云深吸了一口气，昂起头，对着沈梦微笑。
　　“那你们忙！我也有事要出门，就不亲自招待了。”
　　她不等对方回话，径直走出家门。
　　坐进驾驶室，乔香云利落的取出手机拨通最新的那条来电显示：“喂，师哥。你说今晚请我吃饭，还作数吗？”
　　“当然作数！我不是说了吗，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什么时候奉陪！”
　　“好，一会儿见。”
　　挂上电话，她看了眼通讯记录，苦笑……这拨入的列表里，几乎都是外人的号码，至于她那同床共枕的丈夫……寥寥无几。
　　餐馆包间里，秦逸舟趁着还没上菜，赶紧打开卷轴欣赏起他师妹的新作来。
　　“你这蓝青色系……用得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大师级别呀！”
　　“别夸！”乔香云赶紧吞干净嘴里的茶水，开口阻止他拍那些没有根据的马屁：“捧杀是大罪！容易招来板砖！”
　　“切~~”秦逸舟不屑的翻翻白眼，收起画：“对了，上次那幅《金凤引香开》卖了十三万。除开所得税和我的佣金，剩下的我都打你账户上了。”
　　“我办了手机银行……”
　　“呵，催了你几个月，终于舍得花时间去开通了？”
　　“毕竟我也不想被一个临近四十还没女人的老男人，没完没了的电话骚扰。”
　　“放屁，老子才三十三，离四十还远着呢！而且我有女人好吗！”
　　“哟，谁家小姐姐这么不长眼？”
　　“下次给你引见引见。”
　　乔香云刚想再调侃他几句，就被急促的手机铃声给打断了。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
　　“我去接个电话。”
　　拿着手机出了包间，她点下接通键：“喂，您好，请问是哪位找？”
　　“乔小姐，是我，沈梦。”
　　听着那软绵却气势凌厉的语调，乔香云不自觉的皱起眉，冷下脸。
　　“有事？”
　　“我今天让南山在家里设宴的目的，其实是希望能再见您一面的。……只是没想到，乔小姐逃得这么快。”
　　“逃？”乔香云冷笑，“这地球好像也不围着你转。”
　　“说得也是。”沈梦在电话那头轻笑：“您也别怪南山没跟您打招呼，估计呀……是忘了家里还有位闲妻。”
　　沈梦刻意加重了‘闲’字的发音，生怕乔香云听不懂她的意思。
　　没有挨巴掌，却字字都像一记耳光，抽得乔香云生疼。五年了……被遗忘在一旁的人，始终是她。
　　那年顾南山刚和沈梦好上，不知好歹的乔香云非要插进他们之间，厚着脸皮追着顾南山去了游乐园。
　　整整一天，她不是被忘在鬼屋里，就是被忘在卫生间……甚至，大雨倾盆时，顾南山只带走了沈梦，却独留她在休息站，哭着看雨水淹没过她新买的皮鞋。
　　记忆像只铁锤，一锤一锤，敲得她的心脏几乎要裂开。
　　乔香云捂住心口，忍回眼泪。
　　“沈梦，想说什么直接说吧！没必要拐弯抹角的。”
　　对面安静了好一阵，然后才缓缓开口：“乔香云，我是回来讨债的！五年前你靠着你父亲把南山从我身边抢走……如今，该还给我了。”
　　“……所以，你离婚了……”
　　“对。”
　　……耳鸣声刺穿她的耳膜，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
　　嘴张了半天不知该回复什么，索性挂断电话。
　　她靠着墙支撑着颤抖不止的身体，闭上眼睛深呼吸。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恢复力气。
　　理了理有些发皱的衣服，乔香云优雅的转了个身，推开包间的门，走进去笑着对秦逸舟说：“师兄，咱们喝两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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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完客人，顾南山看了眼手腕上名贵的腕表，皱起眉。
　　“……还不回来！”他叫住正在安排打扫的管家，吩咐道：“给太太打电话，问问她在哪，怎么还不回来。”
　　然后就自顾自的上楼洗澡去了。
　　换了身清爽休闲的衣裳回到书房，打开手提电脑继续白天没有完成的工作。头发上的水没有擦干，水珠子差点滴落在键盘上……他手忙脚乱的推开电脑，看了眼时间，已经快零点了。
　　这是乔香云第一次，没有给家里留话还九点后不入家门。
　　顾南山心烦意乱的回到浴室，拿了条干净的浴巾擦头发。以往，他根本不用操心这些小事，因为乔香云总会主动的拿来毛巾和吹风机，替他把湿漉漉的头发打理好。
　　没心思再管工作，他干脆下了楼。
　　“电话打通了吗？太太怎么说？”看见管家还举着电话在那儿听，他赶紧出声寻问。
　　“……先生……太太的电话一直没人接……”
　　顾南山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也咄咄逼人起来：“她出门前你们也不问一声她要去什么地方几点回？”
　　话音刚落，庭院里传来机械转动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汽车的发动机声和刹车声。
　　“这都几点了……”顾南山冲出门去，脾气还没发完就看见自己老婆被个男人给抱出了副驾驶室。
　　“……秦逸舟？”他愣在原地，皱起眉瞪对方。
　　虽然没见过几面，但顾南山对这个男人可一点也不陌生。当年如果不是他应下了乔父和奶奶的要求，那么……香云就会是秦逸舟的妻子。
　　“香云喝醉了！”秦逸舟笑眯眯的看着顾南山，突然想使点坏：“她卧室在哪？我抱她过去。”
　　“不用！”顾南山伸出手去想抠开乔香云挂在他脖子上的胳膊，没想到却被秦逸舟灵活的避开了。
　　明眼人都看得见顾南山眼睛在喷火、头顶在冒烟，但秦逸舟居然不怕死的往那堆火上吐了口油：“没事、没事！我抱得动。”
　　“请师兄……把我老婆，还给我！”顾南山几乎咬碎了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崩。
　　“我也想啊！可是，”秦逸舟歪着脑袋，继续荡漾的笑着：“香云不撒手不是？”
　　顾南山深吸一口气，松开捏紧的拳头，粗鲁的把人从对方怀里薅进了自己的怀里。
　　“师兄慢走！”他一边说，一边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进了屋子，还命人把门给锁了。
　　被扒拉醒的乔香云在顾南山怀里愣了好一阵，等听到落锁声时，才想起来帮秦逸舟给自己丈夫补刀：“师兄……咱们明天继续！拜拜……飞吻……”
　　“继续什么啊继续！”顾南山第一次在家里把嗓门放大到屋顶都在颤动。
　　“啊……你吵什么吵！”乔香云一巴掌抽在他脸上，也跟着吼：“大半夜的不睡觉，闹屁呀！”
　　周围还在忙活的佣人们全都憋着笑，背过身去假装瞎子和聋子。
　　脸颊上火辣辣的顾南山终于平静下来，一边快速上楼，一边贴到她耳朵边低语：“你也知道这是大半夜！一会儿进房间再收拾你！”
　　“滚蛋！给老子全部滚蛋！”乔香云继续骂骂咧咧，丝毫不惧他的威胁。
　　进了卧室，用脚关上门。他把她扔进床里，也顺势倒了进去，压住她乱挥乱打的双手。
　　“乔香云，你长本事了！大半夜不回家也不给家里打电话！”
　　“我TM要你管！我老公都不管我，用得着你管！”她闭着眼睛嚎，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处境甚忧。
　　顾南山火大的掐住她的下巴，逼迫道：“把眼睛睁开！”
　　“睁开就睁开！睁开又能怎么着！”她甩开他钳制住自己的手，用食指和拇指掰开自己的眼皮：“睁开了！行了吗？”
　　“现在看得清楚我是谁了吗？”
　　乔香云眼神涣散的盯着一处黑：“谁？”
　　等她终于把视线的焦距调整好，看清面前的人时，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第二次了！王八蛋！”她哭着拍打面前的人：“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
　　顾南山皱起眉，越发觉得不对劲。
　　他再次控制住她的双手，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
　　然而她只是哭着、骂着、挣扎着……
　　商场上无往不利的顾南山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无措……结婚这么些年，这也是乔香云第一次不懂事的闹脾气。
　　他无奈的叹气，试着用手、用衣袖替她擦拭眼泪，忍受着她的撕咬和谩骂，安静的坐在她面前，等着她自己冷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疲惫、困意袭来，乔香云终于抽泣着停下厮打，靠倒在顾南山胸口。
　　“顾南山……我好累！我觉得……我好像坚持不了多久了……”
　　他收紧胳膊，抱着她回话：“累了，就好好休息。不想坚持了，就不坚持吧。”
　　“太累了……爱你……太累了……”
　　她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他没能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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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着眼圈又频频打哈欠的顾南山刚回到办公室，就被追过来看戏的大学死党兼合作伙伴给压进了沙发里。
　　“怎么样怎么样……昨晚是不是特激情四射？旧情复燃的滋味如何？”肖威俯下身，嘴几乎凑到顾南山脸上去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旧情复燃、激情四射？”顾南山推开他，整理了一下西服，起身坐回办公桌。
　　“沈梦啊！你一个清心寡欲，只知道工作的工作狂，除了她，还能有什么旧情人？”肖威不死心的跟过去，又仔仔细细的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遍：“你看你这副没睡好的模样……我走之后你们是不是又聊了很久？”
　　“我睡不好跟沈梦有什么关系？”顾南山揉揉眉心，准备赶人，“你很闲吗？还是你觉得我很闲？”
　　“怎么可能跟沈梦没有关系！你俩，五年前可是差一点就结婚了的！如果不是因为乔……”
　　“肖威！”顾南山生气的打断他，“乔香云才是我太太！请你不要再说些有的没的。”
　　“那沈梦呢？你对她就没有一点愧疚？”
　　“我对她是有愧疚，但是我和香云结婚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看着顾南山一脸笃定的样子，肖威抠了抠脑袋，迷惑不已……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妆容精致的沈梦探了个头进来，笑着招呼两人：“走，吃午饭去。”
　　顾家，头痛欲裂的乔香云揉着脑袋，喝了口陈姨送来的醒酒汤。
　　“陈姨，午餐我就不吃了，帮我熬点白粥吧。”
　　“好。……”陈姨拿走喝干净的空碗，临出房门前又停了下来，回头问：“太太，先生出门前说……不让您今天出门。那个……您……今天要出门吗？”
　　乔香云翻了翻白眼，回道：“不出。”
　　陈姨这才放心的走出屋子关上门。
　　重新钻回被窝，乔香云越想越气，拿出手机来给顾南山发消息。
　　‘我出不出门关你屁事！’
　　那一头，顾南山盯着手机上的字看了半天……这是乔香云第一次发消息不是为了问他，吃什么、几点回家、冷不冷、在干嘛……且，并且她还用脏字骂人……
　　‘你，骂人？’
　　‘你活该找骂！还是关了你的手机吧，别回我了，看见你烦，以后还请顾总继续让您那位帅气、嘴甜的小助理跟我沟通，谢谢！！！’
　　顾南山瞪大了眼睛，来来回回扫了好几遍屏幕上的句子。拿起电话来拨了过去……
　　忙音……
　　再拨。
　　还是忙音……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助理叫了进来。
　　“手机。”
　　他伸手要来助理的手机，翻出乔香云的号码打过去。
　　“喂……”慵懒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听在顾南山的耳朵里，酥麻酥麻的。
　　他眉头一皱，挂断电话，顺手还删了号码。
　　“顾总……”助理看着他那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一删，让他以后还怎么帮老板大大给夫人传旨？
　　“从今往后，有什么事我会亲自跟我太太联系。你就不用留她的电话了。”顾南山递出手机，扯着嘴角笑了笑。
　　助理哆哆嗦嗦的拿回自己的手机，一阵头皮发麻：“好……好的，顾总。”
　　*******
　　一觉醒来已经快到傍晚。乔香云起床刚喝掉陈姨送上来的白粥，身边的手机就嘀啦啦的直响。
　　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传的短信。
　　乔香云瞪着手机锁屏，直觉很不好。
　　点开来一看，果然……
　　一张张图片加文字，醒目的展示着他顾南山和沈梦才是天作之合、天生绝配。
　　他们并肩工作，相视而笑；他们同席而坐，愉快的用餐；他们击掌庆祝，眼中只有彼此……
　　‘五年了，他始终没有忘记我喝咖啡不喜欢加奶。’
　　‘乔小姐，你看，他的眼睛里是不是满是光？那是因为我回到他身边了！’
　　‘我能成为他工作上的助力，而你只会给他拖后腿。’
　　‘乔小姐，把他还给我吧！我真的很爱他！’
　　‘求求你成全我们！’
　　乔香云关上手机的同时，也闭上了眼睛。胃里一阵接着一阵的翻涌，逼着她冲进卫生间，把刚吃进去、本来就不多的食物又吐了个一干二净。
　　打开淋浴，她把自己浇了个透彻，然后站到镜子前，看着脸上混着眼泪的水珠子一颗一颗落下。
　　“五年了，顾南山，我尽力了。”
　　晚上十点，加完班的顾南山进门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人。可左顾右盼了半天，也没看到乔香云。以往，她只要在家，无论多晚都会第一时间跑下楼的。
　　“太太又出去了？”他有些气闷的讯问管家。
　　“没有，太太今天一天都待在卧室里，没出过房门。”
　　顾南山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当然，这不对劲绝不是今天这一天，而是从那日乔香云被沈梦叫去他们同学宴开始。
　　他深吸了一口气，踏上楼梯，一边走一边想……该怎么跟乔香云解释。
　　轻手轻脚的推开卧房的门……里面只亮着一盏台灯，乔香云穿着单薄的睡衣，依着窗，抱着手，看着窗外的天幕。
　　“白天给你发过消息说要加班，你是不是没收到？”他脱下西装裹住她，又拉她入怀。
　　“收到了！”乔香云把放在窗台上的手机点开，递给他：“不止收到你的，还收到她的。”
　　“ta的？”顾南山懵圈的接过手机，眉头越看越紧：“我……她……不是……”
　　他结结巴巴的想辩解，却被乔香云干净利落的打断。
　　“顾南山，我们离婚吧。”
　　她的话、她语气的平静刺痛了他。
　　“不离！”顾南山怒吼起来，“我没有犯错没有出轨！为什么离婚！照片上的这些只是为了工作，旁边甚至还围了一群人！而且跟沈梦他们集团的项目合同已经谈妥了，过几天她就要回德国去，我们之后不可能再见面！你不能因为我在工作上，跟她有这种不可避免的接触就来跟我闹离婚！更何况沈梦她是有老公的！”
　　“她离婚了！”乔香云红着眼睛瞪着他：“你看不到她发过来的那些话吗？她要我成全你们！她为了你，已经离婚了！”
　　“……不是……”顾南山搓着脑袋原地打转：“我用得着她为了我……草！所以你要跟我离婚是要成全我跟她？”
　　“我只是累了！”乔香云扒下他披在她身上的西装，放回他手里：“我觉得沈梦说得对，我确实是欠她的。如果不是因为我爸爸生病，跟你结婚的就不会是我乔香云，而是她沈梦。现在我们离婚，只是让一切都回到正轨而已。”
　　“什么是正轨？！我告诉你什么是正轨，我们的婚姻，我们现在的生活才是正轨！你明白吗？”他扔掉衣服，拉住她，把她推进角落里困住。
　　“我知道你签了婚前协议。放心，股份我会全部转赠给你。公司的事，我不懂也不擅长，交给你打理我很放心……相信爸爸在地下有知也是赞同的。至于我，爸妈留给我的遗产足够多了，而且我的画卖得也不错，饿不死。不用担心。”
　　“乔香云……”顾南山掌住她的脑袋晃荡，想把她摇摇醒。
　　可当他与她对视的那一刻，却怯了……
　　“我……我不同意离婚。不同意！”顾南山摇着头，极速的转身，逃走。
　　以往只有他的眼瞳里，如今只剩决绝。
　　*******
　　乔香云扒拉开挡在门口的秘书，一脚踹开总裁办公室的大门。东躲西藏了两周的顾南山最终还是被抓了个正着。
　　“顾先生，既然你不想在家里谈这件事，那我们就在公司里谈吧。”乔香云从包里取出离婚协议，摆到他面前，“你先看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咱们再细聊。”
　　顾南山推开协议，头也不抬的继续看自己手里的文件：“我说了，不离。”
　　乔香云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出口：“咱们……好聚好散的，不好吗？”
　　“不离！”顾南山就像个耍赖的孩子，把已经推开的离婚协议又推远了些。
　　“顾南山！！”
　　“南山……”
　　乔香云开口的同时，沈梦那绵柔的声音也一同传了进来。
　　“怎么了？”
　　她端了两杯黑咖啡，浅浅笑着，进门后还不忘顺脚关上了大门。
　　“没事……谢谢。”顾南山起身接过咖啡，一边道谢，一边尴尬的笑了笑，“有秘书在，其实小梦你没必要……”
　　“顺个手的事。”沈梦贴到他身旁，放下手里的咖啡杯，转过头，面向办公桌对面的乔香云，“南山，你又把云妹妹惹生气了？”
　　云妹妹？！
　　乔香云冷笑……沈梦总能四两拨千斤的把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摆回到曾经的日子里去。他叫她小梦，她叫他南山，他们一同叫她，云妹妹。
　　顾南山似乎也察觉到不对，脸色一僵，退了几步，跟沈梦拉出些距离。
　　咽下心痛和委屈，乔香云抽过桌子上的离婚协议，拔下无名指上的戒指，大步走到沈梦面前，把两样东西一起塞到她怀里。
　　“我的名字已经签上了！梦姐姐……我把南山哥哥还给你，你可要收好。”
　　她如她所愿，拨动自己的时钟，把称谓改回到过去。
　　顾南山站在一旁，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听着她的一字一句，只觉得愤怒。
　　“我说了，我不离婚！”
　　他攥紧拳头，压着火气，瞪着她的背影。
　　只是那道清瘦的背影没有做丝毫停留，决绝的开了门，走了出去。
　　“乔香云！”他放下咖啡想追，却被沈梦拉住。
　　“南山……放过她吧。就算不是夫妻，她也还可以是你的妹妹。正如她说的，你们好聚好散吧。”沈梦死死的拽着他的衣袖，心里有猜测、有忐忑，却固执的不做细想。
　　顾南山深吸了好几口气，抽回她手里的离婚协议，几下就撕得粉碎。
　　“她是我老婆，不是妹妹。”
　　“你们只是利益夫妻！你又不爱她！”沈梦依旧不放手，泪眼婆娑的看着他，“我知道你们俩这五年过得相敬如宾，根本没有爱意。”
　　“你听谁说的？”
　　“肖威。肖威说，这些年你们俩几乎都是各过各的，连生日都只在一起过过一次……”
　　“那是因为我的工作很忙！两家集团要合并业务，要更新制度，要开发新的项目，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放在家里。”
　　“可是如果你爱她，就算顾不上家，也会把她的人放在心上不是？！可你连能不能回家都是通过助理或者秘书传达的，这说明你心里根本没有她呀！”
　　顾南山顿时语塞，愣在原地半天，才喃喃的说：“不管有没有爱……我跟她，都是夫妻！”
　　“南山……你爱的是我啊！我们才应该走到一起，共度余生的啊！”沈梦执拗的抱住他。
　　“对不起！”顾南山推开她，快步走到门口，打开大门。
　　门外，乔香云一直静静的靠在侧墙上，直到顾南山开了门，她才立正站好，抬起头，微笑着看向他。
　　“香云……”顾南山诧异的看回她。
　　“顾南山，对你而言，婚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她轻声问。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作答，生怕一个不慎答错，就会万劫不复。
　　“对我而言，婚姻就应该像种花那般，你给我浇水施肥，我便还你满枝娇媚。而这，需要有爱情做土壤、做基底。可是我们的婚姻不存在那样的土壤，所以注定开不了花，结不了果。趁现在彼此放过，就是我们这五年婚姻最好的结局了。”
　　她笑得异常灿烂，可他却觉得心口堵得厉害。
　　“所以呢？……你和谁才会有滋养婚姻的基底？既然你想要的婚姻必须要有爱情，那五年前你为什么不选择你爱的人结婚？我是接受了爸和奶奶的提议，但你也能拒绝的不是吗？”
　　“可那时候的我爱你啊！！”她终于控制不住，眼泪决堤。
　　顾南山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不知所措。
　　“我努力过了。”乔香云用力擦掉面颊上的眼泪，使劲微笑，“努力的对你好，努力的……争取你对我也能产生爱意。可是我的付出一切都被静置在一旁，在你心里，都是毫无意义的存在……”
　　“……不是这样的！”顾南山摇摇头，掌住她的肩头拼命解释：“你有付出，我也有啊！你想要的什么我没满足过？包、衣服、首饰、开画展的资金……只要你开口，我不是都送给你了吗？”
　　乔香云扯开他的手，推开他的人。
　　“但爱上一个人不是这样的。爱上一个人，即使对方不说一个字，你也会为了那个人尽力而为。”她越过他，看向门口的沈梦，“比如，梦姐姐为你端来的黑咖啡……比如，我为你做的每一道菜。……签字吧，顾南山。”
　　她从包里又拿出一份离婚协议来，放进他手里，然后转身离开。
　　顾南山捏着离婚协议，呆呆的站在原地。他脑子不停的在转，但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婚姻突然就走到尽头了。
　　“南山……”沈梦悄悄的走到他身后，揽住他的腰，说：“签字吧。等你离完婚，我们就能重新在一起了。你一直爱的人只有我，不是吗？”
　　顾南山回过神来，拉开她的手，回道：“沈梦，你先回去。我需要好好想想……”
　　“好。”沈梦收回手，看着他的背影，只敢期待。
　　*******
　　回到家，他刚坐到餐桌前，身边的人就起了身。
　　“现在连饭也不想跟我一起吃了么？”顾南山抬起头瞪她。
　　乔香云叹了口气，指指时钟：“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已经吃完了？”
　　“以前你即使是吃过了，也会陪着我的……”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有区别吗？”
　　“当然有！那时候爱你，所以迁就你，现在不爱了，所以没必要继续迁就。”
　　“乔香云！！！”顾南山愤怒的一跃而起，死死的盯着她。
　　“顾总还有何指教？”她浅浅笑着，用称呼在两个人之间筑起高墙。
　　他看着她，不知所措。那个从小到大追着叫他南山哥哥的小妹妹，和那个在他身下娇媚婉转喊他南山的小娇妻……全都不见了。
　　乔香云绕开他想要离开，结果被一把拽住。
　　“香云……”
　　“顾总，请您放手。”
　　“我让沈梦提前离开项目组，离开集团回德国去……我们就能回到之前的日子了是不是？”
　　“顾总……”乔香云一边叹着气，一边扒开他的手：“我想问你，跟我结婚的这五年，你幸福吗？”
　　顾南山看着她，想了想，点点头：“当然。”
　　乔香云却摇了摇头：“不，顾总，你只是觉得舒心而已。你可以一门心思的工作，不用顾虑家，也不用顾虑我。所有事情，你认为只要给足了钱，就能万事大吉、一了百了。即使是我爸和奶奶过世的时候……你也只是像对待员工一样，把钱摆到我面前交代我做事，根本不过问我的伤心和难过。这五年你过得很舒心，是因为你不爱我！而我过得很痛苦，是因为我爱着你，每天都在想尽办法的讨好你！一遍又一遍的学着做你喜欢吃的菜；为了能和你多待会儿，就跟你一起看我不爱看的财经频道；担心你，想知道你的行踪，却又害怕你会烦而一次又一次的删掉想发出去的短信；不敢经常出现在公司，是因为没有底气，怕被你的属下看出来我只是个不被爱的商业联姻下的可怜虫！至于沈梦……她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累了，顾总，爱不动了，我们彼此放过吧。”
　　她说完，头也不回的走掉，独留下顾南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许久。
　　*******
　　肖威到酒吧的时候，顾南山已经喝得眼睛通红。
　　“我去……老顾，你这是要升仙吗？”他推开门看到包间里一桌子的空酒瓶，惊恐的咂舌。
　　“升仙？”顾南山呵呵呵的笑，揉了揉脸：“真能升仙就好了！可惜我喝了那么多，还是清醒得不得了！”
　　“你这是怎么了？跟沈梦吵架了？”肖威坐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女人嘛，哄哄就好了。”
　　顾南山转头看向他，很认真的问：“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爱的是沈梦？”
　　“她不是你的初恋吗？而且你们谈恋爱的时候，你对她有求必应，感情那么好……”
　　“是吗……”顾南山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如果有求必应就是爱……那为什么香云说我不爱她？她想要的一切我都给她了不是吗？为、什、么，她说我不爱她，还那么坚决的要跟我离婚？”
　　“顾南山……你……难道爱的是乔香云？”肖威眼睛都瞪圆了，不自觉的抠了抠后脑勺：“也不像啊！你俩不是各过各的吗？你每次加班不回家都是让你助理联系你老婆的，自己从来不主动跟她联系……你喜欢的人怎么可能是她……”
　　“不主动联系就是不喜欢？我也从来不主动联系沈梦，那为什么你们都说我很爱她？”
　　“怎么可能！我还记得那时候沈梦经常跟我们炫耀，你每天睡前都要跟她聊天，常常聊到半夜都不睡觉。”
　　“要聊天的是她，不是我！而且从来都是我听，她说！所以这就是香云觉得我不爱她的原因吗？可她从来没说要跟我聊一晚上天啊！如果她想聊，我也可以陪她聊……只要她说出来，我都会满足她的！”
　　肖威无语的看着他：“其实……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我对沈梦跟对香云明明差不多……为什么你们就觉得我和沈梦结婚才是正确的？为什么你们都认为我应该跟香云离婚？为什么她不相信我说我这五年很幸福是真的？我们一起看电视的时候我很幸福，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也很幸福……吃她做的饭菜、偶尔在公司看到她出现，我都很幸福！”顾南山抹掉流出来的眼泪，又喝了一口酒：“我明明觉得很幸福，为什么她说她过得很痛苦？我有那么坏吗？坏到让她不想跟我过下去。”
　　“那个……”肖威取过他的酒杯，安慰道：“可能是……她没感受到你爱她吧……”
　　“爱？”顾南山拍了拍开始晕沉沉的脑袋，“对，说到爱！明明是一样的相处方式……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爱沈梦不爱我老婆？所以……爱到底长是什么样子？”
　　“这个……”肖威看着已经双眼迷离的顾南山，在心里叫苦：大哥，你这样问，我也描绘不出来呀……
　　“我不想离婚！肖威，我不想离婚！我知道一旦离婚，她就会彻底消失在我的世界里了！我不想……”顾南山摇着头，搓着脸颊，流着眼泪，一遍一遍的重复着，“我不离婚……不离婚……”
　　*******
　　沈梦两天没在公司见到顾南山，便趁着周末炖了一锅顾南山曾经夸赞过的排骨汤送去顾家。
　　刚进门，就看见乔香云从楼上下来。她笑盈盈的迎上去，扬了扬手里的保温桶：“香云妹妹，我做了南山最喜欢的排骨汤，你要不要也尝尝？”
　　穿了身新衣的乔香云撩了撩头发，对着她笑道：“梦姐姐，我既然让人开门把你放进来，就说明我并没有把你当成对手的打算。签好的离婚协议你不是也看见了吗？没必要到现在了还在我面前摆茶摊子。顾总在楼上卧室，我叫人领你过去。”
　　她招手唤来一名女佣，交代了两句，又回过头来冲沈梦继续微笑：“你们慢慢玩儿，我有事就先走了。……哦，对了，纠正您一下，顾总最喜欢的汤是赛蟹羹，下次可别再送错了。”
　　乔香云扭着细腰走了，留下沈梦在她身后咬牙切齿。
　　“沈小姐，这边请。”女佣礼貌的领她上了楼，将她带到一处房门前停下，敲了敲门：“先生，太太让我把沈小姐给您带过来了。”
　　门被呼的一下打开，顾南山皱着眉，一脸怒火的瞪着女佣：“什么叫给我带过来？！”
　　“……南山……”被吓了一跳的沈梦弱弱的叫了他一声。
　　顾南山看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情绪，对女佣吩咐道：“把沈小姐带到一楼的书房去。”说完就关上了房门。
　　一肚子怨气的沈梦压着火回到一楼，跟着女佣进到书房里。
　　“沈小姐可以先在沙发上坐会儿，稍等片刻。”女佣彬彬有礼的请她入座，又转身出门去推来了茶点，“沈小姐请用。”
　　等女佣出了房门，沈梦才放下手里的保温桶，在屋子里转了起来。
　　这书房里除了成堆的书，就是满墙横七竖八的国画。画都以花卉为主，唯独有一幅远山和云海被挂在书桌的正对面……画虽不大，却占了整整一面墙。
　　“那是我老婆画的《南山有香云》。”
　　门开了，身后传来顾南山的声音，沈梦赶紧回头冲他一笑：“南山，你来了。”对他方才的介绍故意充耳不闻。
　　“我带了排骨汤，我做的……就是你说很好喝……”
　　“小梦，我直截了当的说了吧！我不可能跟香云离婚，更不可能跟你再婚。”顾南山打断她，毫不留情的甩出绝杀。
　　“……为什么？”沈梦愣了很久，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顾南山看着她，反问：“你真的认为我爱的是你么？”
　　“……当然……”沈梦别过眼睛，低声回复。
　　顾南山叹了口气，几步走到书桌后面坐下，直视着对面墙上的画，又开了口：“这两天，我把我们过去在一起的时时刻刻都回忆了一遍。只找到一个答案……那就是我不爱你。”
　　“不可能！”沈梦冲到书桌前，隔着桌子泪眼婆娑的瞪他，“你是爱我的！”
　　“你的告白……其实我从来没有首肯过。”顾南山决绝的否定她，“女朋友的定位是你自己给自己的！而我之所以没有出面否认，是因为我觉得只要对我的生活不造成太多麻烦，有或者没有女朋友都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可是你对我很好啊！……你对我……一直都是有求必应的！”沈梦疯狂的在记忆里寻找跟爱相关的踪迹。
　　“那是我的家教。我的长辈对我的教导就是如此！在不违背道德和法律的情况下，在自己能接受的范围内，对于弱势群体提出的要求可以有求必应。”
　　“弱势……群体？”沈梦指了指自己，“所以……那三年你就只是在扶弱？”
　　“我很抱歉。”
　　“那你为什么在结婚当天特意推迟了典礼时间去机场给我送婚戒？”
　　“因为……那天接到珠宝店的电话，他们说你定制的戒指可以取了，但你的电话打不通，所以就拨了你留在单据上的我的号码。……而我确实对浪费了你三年的青春感到很抱歉……所以，即使我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擅自订了婚戒，但还是特地亲自把戒指送到你手上，也好当面跟你说声对不起。”
　　沈梦无语的拍着脑门冷笑，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一巴掌拍在桌面上，质问：“那乔香云呢？难道你对乔香云就不是因为需要扶弱吗？你娶她难道不是因为你可怜她爸爸快死了，她还没有能力经营乔氏吗？”
　　“她虽然没有从商的天赋和意愿，但她可以把乔氏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所以这不是理由。”顾南山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到沈梦面前，“我对她，和对你，确实不一样！我也是这两天才想明白……为什么乔爸和我奶奶一提到要把她嫁给除我之外的人我就浑身不舒服，当场就答应下来要娶她，而且没有一丝犹豫的跟你分手！因为……”
　　“我不想听！别说了！”沈梦捂住耳朵拒绝着。
　　“因为我爱的人是她，乔香云！”
　　“不，不对！你爱的是我！”沈梦一步跨过去，抓住他的衣领拉低，啃咬着，试图撬开他的嘴唇……
　　顾南山冷静的推开她，慢悠悠的开口：“还不明白吗？一直以来，我对你……甚至没有男人对女人的冲动。”
　　被推开的沈梦怒不可遏，一巴掌扇了过去。
　　“顾南山，你混蛋！”
　　“你说得没错。所以，沈小姐没必要为了一个混蛋做些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请你不要再给香云发那些有的没的煽风点火了。”
　　*******
　　忙到半夜才进家的乔香云刚走进卧室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
　　“下周签完合约，沈梦就回德国了。”
　　“所以呢……”
　　“……不离婚，好不好……”他收紧胳膊，低下头，在她脖颈处细细密密的烙下痕迹。
　　她掰开他缠住自己的手腕，回身推了一把。
　　“顾总，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我累了，不想再爱你了。”
　　顾南山胸口一阵闷痛，想发火，但还是忍住了，将她重新拉进自己的怀抱，低声下气道：“不爱就不爱吧，只要你的名字还留在我们的户口本上就行。”
　　“既然不爱了，就没必要把婚姻关系继续下去。顾总……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不好吗？”
　　“各生欢喜？”顾南山最终还是发了火：“你想跟谁生欢喜？你那个师哥吗？”
　　“……顾南山，你不要无理取闹！”她推开他。
　　“无理取闹？你没完没了的闹离婚不是无理取闹，我猜中你心思就是无理取闹了？”
　　“顾南山你别把你身上的脏水往我身上泼！！你以为谁都跟你和沈梦似的不要脸？”
　　“乔香云我已经解释过了，沈梦她马上……”
　　“解释？你解释了什么？如果不是她故意把我叫去你们的同学宴，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已经回国，并且还跟你一起工作了半个多月！顾南山！你娶我是为了放在家里当个摆设吗？你不回家我不知道原因，你出差我不知道目的地，你的生日你在集团和员工庆祝，我的生日和结婚纪念日我一个人守在家里跟空气碰杯！最搞笑的是，你助理跟我联系的次数比你还多，画廊的工作人员甚至把他认成我丈夫！顾南山，你告诉我，我们的婚姻哪还有坚守的价值？”
　　顾南山愣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已经泪流满面的妻子……愧疚冲进心脏里，像一把尖刀来来回回戳了无数次……
　　“对不起……”他伸出手去擦拭她脸上的泪痕：“对不起，香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她挥开他的手，眼神冷冽而决绝，“我只要离婚！”
　　看着她的眼睛……原本的愧疚被愤怒瞬间击碎！
　　“你休想！”他话音一落就将她扛了起来，扔到大床上，随即又整个人压了上去。
　　被他的攻势吓坏了的乔香云，挣扎间抬手扇了他一巴掌……一切又都归于宁静。
　　“……我已经不爱你了，你还要逼着我恨你吗？”
　　她的眼泪冲出眼眶，在脸颊上划出沟壑，涌向身后凌乱的被单……
　　顾南山无奈的笑了，泪水也滴落下去，和她的眼泪交融在一处……
　　“……反正都不爱了不是吗……恨就恨吧……”
　　夜很黑，房间里的灯光很暗。两个人在床笫间悲愤着交缠，谁也不想落于下锋。欢愉和哀伤交织成一曲悲歌，在寂静的夜空里鸣唱……
　　天刚明，顾南山才抽身就被打了一记耳光。
　　“滚！我不想看见你！”
　　顾南山看了看她，别过脸去。
　　“只要不离婚……其他随你。”
　　他狼狈的套上衣服，逃出顾家。
　　*******
　　整整两个月，顾南山都没敢回家，只是每天早上往家里送一束鲜花和自己学着熬煮的清粥。
　　乔香云也用了两个月的时间修缮了乔家老屋，搬回自己婚前住过的房间。
　　顾南山终于能回到家里，只是卧室里再也没有了乔香云的气息……一切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他呆呆的坐在床边，一瞬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始到处翻找。
　　“陈叔！陈叔！”
　　管家匆匆忙忙的赶过来，问：“先生，怎么了？”
　　“太太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要交给我的？”他紧张的盯着管家的眼睛。
　　“没有啊……”管家疑惑的看回他。
　　顾南山松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喃喃自语：“那就好！那就好！”
　　“……先生……是想找太太拿什么东西吗？”
　　“没有！什么都不想拿！”他慌里慌张的摆手，嘿嘿嘿的笑了两声，接着问：“陈姨呢？”
　　“陈姨在做饭，一会儿要送去太太那边院子。”
　　“哦，好！……对了，那个……太太平时最喜欢吃什么？”
　　“嗯？”管家瞪着两只大眼睛看他，一脸的不可思议……一向心里只有工作的顾先生，什么时候转性开始学着关心人了？
　　“一会儿陈姨做完饭，让她写张菜谱给我！”
　　“哦……好……”
　　*******
　　又是三个月过去，乔香云在自己画展的庆功宴上喝得烂醉，被秦逸舟一脚踹给了电话召唤来的顾南山。
　　“师妹就交给你了，照顾好她！”他背着自己的女朋友，叮嘱面前的男人。
　　“用不着你说！”顾南山白了他一眼，抱走自己老婆。
　　回到顾家，顾南山第一次亲自给乔香云换了睡衣，又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她安然入睡，心底多了份踏实……真好，她没把他的电话拉黑。
　　不想离开卧室，也不敢跟她同床而寝，顾大总裁只好窝在床边的单人沙发里睡觉……直到半夜乔香云突然醒过来，蹲在沙发边睁着大眼睛瞪他。
　　被吓了好大一跳的顾南山捂着心口悄声问她：“怎么了香云，是想吐吗？”
　　“……王八蛋！”乔香云一伸手就去扯他的脸皮，然后一口一个王八蛋的骂。
　　他抓住她的双手把人拽进怀里，又用毯子将两个人一起围住，轻声细语的哄：“好，我是王八蛋。香云乖，闭上眼睛睡觉好吗？”
　　乔香云靠在他胸口处没两秒，突然就哭了起来：“王八蛋不爱我……呜呜呜……”
　　他手忙脚乱的去够小桌上的抽纸，心疼的替她擦拭泪痕。
　　“没有！王八蛋没有不爱你！顾南山没有不爱乔香云……”
　　“你胡说！呜呜呜……顾南山爱的是沈梦，他才不爱乔香云呢！呜呜呜……”
　　“我没胡说！顾南山最爱的就是乔香云，他从来没有爱过沈梦！……他只是，明白得太晚了……对什么是爱，也懂得太晚了。”
　　“真的吗？”她扯着他的衣领求证。
　　“真的！”他很肯定的回答她。
　　乔大小姐瞪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又开始哭得梨花带雨：“可是怎么办……我不爱他了呀！呜呜呜……我不爱了呀！呜呜呜……”
　　他把她揉进胸口，闷声道：“没关系，你不爱我了，就换我来爱你，好不好！以后的时间，都让顾南山来爱乔香云，好不好？”
　　“好！呜呜呜……”她一边哭，一边笑，一边解他的衣扣，一边吻他的唇。
　　“香云……你……”
　　“……奖励，要不要？”
　　“……要！”
　　对于突然降临的幸福，他颤颤巍巍、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回应着……一夜缠绵。
　　天亮前，顾南山惊醒过来，看着身边一身酒气的乔香云仔细的想了想……一个翻身下床，整理好一切摸出了房门。
　　*******
　　两个多月后，秦逸舟带着未婚妻来看望吐得天翻地覆的乔香云。
　　“你们两口子可真有意思，不离婚改玩分居不说，还分出个怀孕……”
　　秦逸舟翻着白眼，抢了小师妹的一个苹果啃起来。
　　王珊一边给乔香云递去一盒话梅，一边瞪了自家未婚夫一眼：“就你话多！”
　　然后又转过头来问乔香云：“真打算一辈子不见你老公了？”
　　“不见！”乔香云吃着话梅，拍着胸口忍吐：“我都放弃他了，还见他干嘛？”
　　秦逸舟继续翻着白眼咬苹果：“以你的脾气，如果真放弃了就不会留着他的种！”
　　“……”王珊叹着气，帮着拍了拍她的后心：“还有感情，就别犟着啊！两个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不好吗？”
　　“还有感情也不代表一定得原谅他！”乔香云放下话梅盒，看着墙角的花，“我就是要让他明白，我的心、我的人，不是他不想要的时候可以不屑一顾，想要的时候就得双手奉上！”
　　“你还没双手奉上？孩子都怀上了！”秦逸舟嘲讽道。
　　“那还不是因为师兄你！见色忘义，把我丢给顾南山！”乔香云越想越气，又呕起来。
　　“我总不能把我家珊珊丢给你男人吧！”
　　“你就不能把我载回家以后再跟你老婆回去亲热？”
　　秦逸舟扔掉果核，擦擦手上的汁水，笑盈盈的对她回复道：“我才不会为了你，浪费跟我老婆相处的时间！”
　　乔香云气得到处找东西想砸人，王珊见状赶紧转移话题。
　　“那个……香云啊，你这盆月季土今天是不是没浇水？！逸舟，快去接点水来浇浇。”
　　“不用！”乔香云大喝一声制止道，“……不用管它！”
　　“为什么？”
　　“……有人会来管的。”
　　秦逸舟和王珊狐疑的看向她。
　　当晚，乔香云的阳台下传来动静，没一会儿，有个人影顺着长梯爬了上来，推开阳台的门，对着那盆月季一阵操作……浇水、修枝、施肥。
　　接着又偷偷摸到床边，替乔香云整了整被子，收拾起床边的零食袋子和水果残渣。
　　做完一切后，那人就静静的坐在乔香云身旁，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听陈姨说，你今天又吐得天昏地暗的……对不起……都怪我！”他伸出手去摸摸她的脸，愧疚的说。
　　“我回来的时候买了话梅和酸枣糕，你明天试试，看能不能缓解一下孕吐。”
　　“下次产检……能不能让我陪你去？孩子的父亲总是不陪同，会不会害你被误解啊？……你如果实在不想看见我，我可以把墨镜和口罩都戴起来……”
　　睡梦中的乔香云不自在的翻了个身，那人被惊得一跃而起，从阳台上又爬了下去。
　　七个多月后……预产期，乔香云住进了医院，在众多佣人中，有一个戴着口罩墨镜的特殊存在，始终守在病房门外……
　　*******
　　佣人们的窃窃私语：
　　（一）
　　“昨晚太太好像又小酌了……”
　　“我知道我知道！九点的时候，我看见先生又搬着梯子去爬墙了！”
　　“先生天天晚上都爬墙，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一样！平时先生都是半夜去，昨天是一听见太太在喝酒就去搬了梯子。而且还把那边院子的人都给叫了回来！”
　　“这么说……先生终于又能开荤了？”
　　（二）
　　“昨晚先生在花房被太太霸王硬上弓……那动静大得我在我们这边院子里都听到了！”
　　“我知道我知道！太太昨天去喝他师兄家老大的满月酒，又喝醉了！”
　　“这么说……咱们先生是要添老三了呀！”
　　（三）
　　“你说……咱们先生都五十多了还爬墙，摔了可怎么办啊……”
　　“应该用不着爬墙了吧……太太昨天自己把房间钥匙弄丢了，就让管家在乔宅那边的房间门上都插了钥匙，好方便她进出。”
　　“那还好！不然，我还真担心先生一个不小心就爬出事故！”
　　（四）
　　“太太昨天跟大少爷提买墓地的事，你听到了吗？”
　　“太太这两年身体越来越差，看来是想自己安排好……”
　　“听说老爷让大少爷瞒着太太在太太看好的墓边上再买一处……说是，万一太太不让老爷合墓，他就挨着太太的墓躺。”
　　“……唉，你说，老爷和太太那么多年一直避着不见面，这是为什么呀……”
　　“听老管家说，都是老爷年轻的时候犯的错。”
　　“唉，这么多年了，太太又是何必呢……”
　　*******
　　乔香云八十七岁大寿，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们在乔宅闹做一团。
　　最小的孙女阳阳从她卧室里摘了一朵红艳艳的花，跑去给她献宝。
　　“奶奶，你看！这花花好红好香呀！”
　　“阳阳，这是月季花，它的名字啊，跟奶奶一样，都叫香云。”
　　“奶奶，月季花还有另外的名字呀？”
　　“月季花分很多很多长得不太一样的品种，所以就会有不一样的名字哦。”
　　“……香云……真好听呀，奶奶，你的名字真好听！那……爷爷的名字叫什么？”
　　“爷爷叫南山。”
　　“南山？哦……爷爷的书房里有幅水墨画，叫南山有香云！是不是奶奶画了送给爷爷的呀？”
　　“对呀。”
　　“奶奶亲手画了画送给爷爷……那说明奶奶很爱爷爷呀，可是为什么爷爷说奶奶不爱爷爷了呀？”
　　“……大概是因为……奶奶不爱爷爷的时候，爷爷最爱奶奶，所以奶奶就不爱爷爷了。”乔香云微笑着拍拍小孙女的脸蛋。
　　阳阳摸摸脑袋，一脑门子糊涂……
　　*******
　　监测仪上划出一道直线，乔香云被盖上了白布单。
　　病房外，大儿子将信封交给顾南山。
　　“爸……这是妈让我交给你的，说，等她走了，再给你看。”
　　顾南山红着双眼，撕开信封……
　　里面只有两句话：没能离婚，但是离别。别跟来。
　　顾南山揉了信纸，怒火中烧。
　　“休想！”
　　他低低的说了一声，撑着拐杖站起来，刚走了两步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那爱，至死不休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