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法》斯悯

11、第 11 章

　　萧策焦急的呼喊声一下子将无忧拉回现实，她转过身迷茫的看着萧策，紫黄的闪电撕裂天际霎时间映亮她的脸，那样的迷惘让萧策心惊。
　　下一刻，无忧直直的倒了下去。萧策早就发觉她的异常，在无忧晕倒的一刻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抱住她，双膝狠狠的砸在勤政殿那冰冷坚硬的金砖上发出一声闷响，李让忙上去看他。
　　萧策吓得六神无主，哪顾得上自己的膝盖，一把将无忧抱起送到勤政殿内榻上，“太医！”
　　萧策仔仔细细检查了她身上，又试了试了体温，什么问题都没有更让他焦急万分，他伸出颤抖的手握住无忧的手，后悔、难过、担心、嫉妒一起涌上心头，心里不知道该怨谁。
　　现在一切都是他偷来的，他自私的留下她却始终知道自己留不住。不管是程庭叙还是那个人，他都想除之而后快。可他竟然真是一个胆小鬼，在无忧心里，他们比他重要的多得多，她够恨他了。
　　萧策的手指拂过她的眉眼，叹了口气，又一次轻而易举的妥协了。
　　“拟旨，就按皇后的意思，程庭叙留任京城。”
　　李让一直守着自家陛下，看他这样心里是说不尽的辛酸，忍不住开口道：“陛下，程大人……”
　　话音未落就被萧策打断，“朕想顺着她。”
　　宋怀慎辞官后，大齐朝堂再也没有能让圣旨驳回的势力了，萧策的旨意在三司走了过场，不过第二日就顺利的发到程庭叙手上。
　　“恭喜程大人了，得二圣青眼，大人前途无量啊。”
　　程庭叙客客气气的把人送走后，迫不及待的回到书房。
　　昨日无忧本应召见，可他在宫门外等到落钥也不见人传，今日一早急匆匆联系宫中眼线，刚拿到信息传旨的公公就来了。
　　他打开纸条，上面只写了“公主晕倒，至今未醒。”
　　程庭叙皱着眉烧了纸条，心中愈加迷茫。
　　老师辞官后书信提醒他小心无忧，刚刚公公所言二圣，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他无忧不是三年前的她了，她如今很幸福，那真相还重要吗？
　　程庭叙纠结之际，宫里的无忧缓缓睁开了眼，满殿的人皆是惊喜万分，一天一夜未休息的萧策眼睛通红，像一只小鹿一样望着她，紧紧的把人抱紧怀里。
　　“忧忧，忧忧，他一遍遍用嘶哑的嗓音喊着她，失而复得的完全未发现眼前人的挣扎。”
　　她嗫嚅了几遍才终于下定决心，“陛下，我姐姐呢?”
　　萧策一时间僵在那，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巨大的恐慌感袭来，他的心一时间仿佛如擂鼓般剧烈的跳动，又仿佛停滞般寂静。他几次张开口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只是望着无忧流泪。
　　不，应该是萧无忧。
　　“我想起来了。”
　　我是先皇唯一的女儿，却是一个私生女。
　　我的娘亲原是太后宫中的一个小宫女，年满25岁后出宫嫁与青梅竹马的未婚夫陈云。她与丈夫琴瑟和鸣，还育有一女，那就是我的姐姐，陈淑敏。
　　原本这是多么和睦幸福的一家人啊，但太后自私的决定改变了这一切。
　　先皇，我那个父皇，他对太后的侄女，萧策的娘亲一往情深，一直为她守身如玉。
　　太后不愿让先帝无后，恰巧我娘与皇帝喜欢的女人有几分相似，太后便派人抓了那人和阿姊，逼我娘勾引先帝生下皇子。可是娘几次勾引先帝都不为所动，母亲为了陈云能活命给陛下下了药，一夜荒唐这才有了我，不被任何人期盼的我。
　　听闻先帝醒后暴怒，欲杀了我娘却被太后阻下。
　　幸运的是，我娘一朝怀胎，不幸的是，我只是个女儿。
　　我娘生下我之后太后本想封她为妃，可我娘想回家。
　　真是可笑，她居然真的以为陈云还能接受她。陈云厌恶的把娘赶走了，他恶心厌恶这一切到甚至都不愿意留下姐姐。
　　我娘走投无路后只能回宫，从那之后她就疯了，可她爱这个男人，所以她的恨移到我和姐姐身上。那些年，她对我和姐姐非打即骂。
　　我恨她，也可怜她。
　　她恨我，恨皇帝，恨太后，恨陈云。对陈云她又爱又恨，这份爱压过了恨，就爱不得也恨不得了。
　　但她谁也不恨会死的，那就恨吧。
　　我那个父皇也厌恶我们，尤其是厌恶我和我娘。我娘没有被封妃，太后觉得我娘不识好歹，生个女儿还不识抬举，她就带着我和姐姐这样尴尬的生活在宫里。
　　头几年我们在宫里的日子过得很苦，几乎到了难以为继的日子。
　　我生来便是无人要的，我不怕他们不爱我，我也不怕他们恨我，我不爱他们，我甚至不恨他们。
　　我只要活下去，和我姐姐活下去！
　　我不恨父皇，不恨太后，哪怕常受母亲的虐打却谁也不说。我日日去给太后请安，即使她不见我也日日都去。
　　遇见萧策以后，我们的日子好多了。
　　太后的侄女嫁给了先皇堂兄的庶孙荣郡王，萧策是荣郡王府的世子，太后侄孙，这个宫城里权势滔天之人的宝贝。
　　他的母亲不仅是太后早逝兄长唯一的女儿，更是父皇心尖尖上的人。
　　太后虽不喜她未嫁给皇帝，只是嫁给一个皇室没落子弟，但太后长兄战死沙场后长嫂殉情，只有这女儿在太后膝下长大，她怎能不疼？所以这个女人与荣郡王两情相悦，求到太后面前时，便允了婚。
　　其实这也怨先帝，他若是勇敢一些，自私一些，求婚于先皇，以先皇对他的宠爱必然会应允，而天下又有哪个母亲不向着自己的儿子？
　　可父皇的爱太伟大了，他见不得她难过，所以放手让心爱之人嫁与他人，甚至爱屋及乌，对着小世子也极好，比对我……
　　不，我都不配做参照。
　　有时候我觉得真好，她们都有人疼，有人爱。而我们这些人，没人疼，没人爱，命贱如蝼蚁。
　　娘与陈云也曾琴瑟和鸣，却被生生斩断；姐姐的家庭曾经幸福美满，最终却成了一场梦。
　　真好啊，他们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