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故事·集》梅子刀

7、《亲爱的小孩》

　　◎这是我大二时在一个选修课上写的剧本作业，放上来是为了凑字数（写满3w字可以在专栏种一棵树）。我不是这个专业的，剧本格式可能都不对，故事也乱七八糟，极其“意识流”，大家随便看看，不看也行。灵感来源于一次支教经历，但人物、故事均无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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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发生在2005年。

　　【烧砖厂--外景--白天】

　　一座高耸的烟囱在向外喷着滚滚黑烟。

　　镜头顺着烟囱慢慢往下摇，我们可以看出这里是一座烧砖厂。烧砖厂背靠一座山丘，有一块高地向山上延伸着。高地上分布着一些人家，仿佛一个小小的村落，在烧砖厂做工的人大都住在这里。

　　这里草木很少，但地面上绝不空旷，这里有一排排垒得整整齐齐的土砖坯，还有已经烧好的砖头摞成的高高的矩形体。画面中几乎都是棕色的土和红色的砖，其间点缀着女工们花花绿绿的防晒帽和防晒衣，她们拉着装了土坯的车，走进窑洞里去了。

　　高地的小路上走过来一个小女孩，牵着一个小男孩。女孩叫季珊珊，背着书包。男孩是她的弟弟季元元，5岁左右。

　　今天女工们要拉去烧的土坯刚好在高地的小路下边。季珊珊看见了自己的妈妈。
　　她喊了一声：妈！

　　一群女工抬起了头。其中一个穿着红色防晒衣的女工（张玉桦）将自己的红色大遮阳帽往上抬了些，笑着应了一声。

　　季珊珊：（急切地）弟弟他…他又不听话，他又跑去古桥边接我放学了，万一有人贩子把他拐跑了怎么办！

　　众人都哈哈大笑。季元元低着头，摆弄着姐姐手腕上的米老鼠皮筋。

　　张玉桦（也笑着）：你先带弟弟回家写作业，等我回去再说他！
　　季珊珊：那你什么时候放工？
　　张玉桦：就快了！带弟弟回去吧，外边热。
　　季珊珊：哦！

　　季珊珊带着弟弟慢吞吞地顺着高地往上走。

　　张玉桦等人收回目光。
　　女工小陈：桦姐，你闺女长得可真俊，随你。多大啦？
　　张玉桦：虚岁11了。
　　女工小陈：你可真有福气，儿女双全，闺女还这么乖…
　　众人笑。

　　【季珊珊家里屋--内景--白天】

　　里屋，季珊珊趴在一张矮矮的桌子前写作业，季元元站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季珊珊也偶尔抬头看两眼电视。她看到季元元站得离电视很近，就用笔敲他的头。

　　季珊珊：你站远一点，你要变成近视眼吗？

　　季元元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稍稍往后退了一点点。

　　季珊珊有点生气，她不管弟弟了，埋头写起作业。然后她听到外面一阵说话声、笑声，她知道是妈妈放工了。

　　张玉桦（画外音）：到我家喝两口水再走吧！
　　工 人（画外音）：不了不了，还得赶紧回家给孩子做饭呢！
　　张玉桦（画外音）：成，那下次再来坐啊！

　　这时一个男人戏谑的声音响起。
　　男人（画外音）：那我进来喝两口水？

　　季珊珊知道这是李叔的声音。

　　【季珊珊家外屋--内景--白天】

　　张玉桦将手中的遮阳帽放下。她有圆圆的脸盘子，大大的眼睛，让人一时也猜不出年龄。
　　李叔长得精瘦，个子蛮高。他衣服上沾满了泥土，戴个眼镜却又有了点斯文气质。

　　张玉桦给李叔倒了杯凉白开，李叔一饮而尽。
　　张玉桦（笑着）：喝慢点，白水还有人跟你抢？

　　【季珊珊家里屋--内景--白天】

　　季珊珊咬着笔，支起耳朵听他们讲话。

　　李叔（画外音）：今天窑里可真热。我带的水喝完后嗓子里跟冒烟似的。
　　张玉桦（画外音）：那可不，窑那头在烧窑，能不热吗。

　　然后两人似乎沉默下来了，因为季珊珊没再听到说话声。
　　季珊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觉得很紧张，她脱口喊了一声。

　　季珊珊：妈！
　　张玉桦（画外音）：（略带慌张）哎——，怎么啦？
　　季珊珊：我饿了。
　　张玉桦（画外音）：哎，我这就去做饭。

　　季珊珊听到妈妈走出外屋的声音，但她不知道李叔走没走。她从里屋悄悄探出一点头，她看见李叔坐在凳子上，点着了一支烟。李叔也看见了她，冲她笑笑。

　　李叔：最近书读得怎么样？

　　【季珊珊家外屋--内景--白天】

　　季珊珊只好从里屋出来。

　　季珊珊：还行。
　　李叔：哦。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季珊珊带着试探，先开了口。

　　季珊珊：李叔中午就在这吃吧。
　　李叔：不了不了，叔歇会就走了。

　　季珊珊窃喜。

　　午饭桌上。

　　季珊珊：我不喜欢李叔在咱们家里抽烟，烟味真难闻。还让我们吸二手烟，二手烟可不好。
　　张玉桦：没事儿，他又不常来。
　　季珊珊：（嘟哝着）谁说的？
　　张玉桦：（看季珊珊一眼）别乱说。

　　季珊珊飞快地扒完饭，碗一推。

　　季珊珊：我吃饱了，我得去上学了。
　　说罢起身去里屋拿书包。

　　张玉桦：去那么早干嘛？

　　季珊珊背着书包跑出家门。
　　季珊珊：今天我值日！
　　张玉桦：怎么又轮到你了？

　　【高地小路--外景--白天】

　　季珊珊顺着小路一路跑下去，直到最低处的那一排房屋，她左转，走到第二户人家的门前，敲敲门。
　　门开了，是妈妈的工友冯阿姨。不过冯阿姨现在大着肚子，已经很久没去上工了。

　　冯阿姨：是珊珊啊。
　　季珊珊：（气喘吁吁）思文在家吗？
　　冯阿姨：（冲着房里）思文！珊珊来找你玩了！（又对着珊珊）进来吧。

　　【思文家--内景--白天】

　　思文是和珊珊一样年龄的女孩子，她还有个妹妹，和季元元一般大。

　　季珊珊和思文趴在思文家的床上，思文妹妹也围在旁边。思文拿过自己的书包，打开最里面的一层夹层，掏出一支粉红色的润唇膏，上面的图案是草莓。

　　思文拔掉润唇膏的帽子，小心翼翼地拧出一点。
　　思文：是草莓味的，你闻闻。

　　季珊珊凑过去闻了闻。
　　季珊珊：真的哎。你在哪弄的？

　　思文仔仔细细地给自己的嘴唇涂了一点润唇膏。
　　思文：昨天任婆婆女儿回来了，她送给我的。
　　季珊珊：就是那个博士？
　　思文：嗯。她说涂了之后嘴巴不会起皮。来，我给你也涂点。

　　季珊珊抬头，微张着嘴。思文也仔仔细细地帮她涂了。
　　思文：你嘴抿一抿。
　　季珊珊抿了抿嘴，果然觉得嘴唇滑滑的。

　　思文妹妹：姐姐我也要。
　　思文却把润唇膏的帽子盖上，放进书包夹层。
　　思文：你不行，你还是小孩，小孩涂这个会中毒。

　　季珊珊和思文心照不宣地看了一眼，背起书包上学去了。

　　【上学路上--外景--白天】

　　两个小女孩欢乐地跑着。
　　思文突然停下来，她微撅着嘴巴对着季珊珊。
　　思文：看看我嘴巴上唇膏还有么？

　　季珊珊仔细看了看。
　　季珊珊：还有呢。你看看我的？
　　思娣：也还有呢。

　　她们又快乐地向前跑去。

　　【任婆婆家院里--外景--白天】

　　任婆婆躺在小院阴凉处的摇椅上，思文和季珊珊局促地站在她面前。

　　思文：小姑姑在不在家？
　　任婆婆：她去后山看她爸去咯！

　　思文和季珊珊对望一眼。
　　思文：那小姑姑什么时候回来？
　　任婆婆：才刚走。

　　思文和季珊珊失望极了。
　　思文：哦，那我们先走了。
　　任婆婆：不陪我这个老太婆说话啦？

　　思文和季珊珊看对方一眼，只觉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任婆婆：我来教你们个好玩的。学会了，你们就能考大学，读博士。

　　说着，任婆婆起身，回屋里去了。
　　思文看任婆婆进了屋，拉起季珊珊飞也似的跑了。

　　过了一会，任婆婆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算盘，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又折身回了屋里。

　　【季珊珊家里屋--内景--黄昏】

　　屋子里有些暗。季珊珊踩着一个高腿板凳，从衣柜上拿下来一个鞋盒。鞋盒已经被胶带封住，但顶部有一个狭长的小口，是一个储蓄罐的模样。

　　季珊珊从书包里掏出铅笔盒，又从铅笔盒里掏出一把小刀。她用小刀割开了胶带。盒子里是一些硬币，大部分是一角的硬币，夹杂着几个明晃晃的五角硬币。

　　从窗子透进来的光将女孩一半的脸庞照亮，季珊珊翻来覆去地数着硬币。她先把几个五角的硬币挑出来，然后数了许多个一角硬币和五毛的硬币放在一起。剩下的硬币不多了，她把盒子盖上，爬上凳子把盒子放上衣柜顶。接着她又把盒子取下来，将里面的硬币一股脑地倒出来。现在盒子里没有硬币了。

　　【小礼品店--内景--白天】

　　季珊珊站在小礼品店出口处的柜台前。
　　季珊珊：请问唇膏在哪里？

　　抽着香烟的胖老板抬头看了一眼，用手指了指里面一个角落。
　　季珊珊走过去，果然发现一排排唇膏。

　　季珊珊拿了一支，回到柜台前。
　　她把唇膏放在柜台上。
　　季珊珊：这个多少钱？

　　胖老板抬头看了眼。
　　胖老板：5块。

　　季珊珊先将几个五毛的硬币掏出来，然后掏出一把一角硬币。
　　季珊珊装作惊讶的样子。
　　季珊珊：哎呀，我拿错钱了，拿成了一把硬币。

　　季珊珊不敢抬头看老板的脸，她飞快地数好硬币，拿起唇膏就跑了。

　　【家门口--外景--白天】

　　她在家门口看到了弟弟，他在玩一堆门口的沙。而家门却紧闭着。

　　季珊珊：元元！你又在玩沙土了，小心妈妈揍你。
　　元元抬起头：是妈妈让我出来玩的。
　　季珊珊：妈妈不在家吗？
　　元元：在家呢。

　　季珊珊突然警觉起来。
　　季珊珊：李叔也在吗？
　　元元：（头也不抬）嗯。

　　季珊珊觉得一件不好的事发生了。她想推门进去，但她又不敢推门进去。
　　她蹲下来和弟弟一起拨弄着沙子。

　　季珊珊：元元，你喜欢李叔吗？
　　元元抬头茫然地看着她。

　　季珊珊：你不要喜欢他，知道吗？他又不是爸爸。
　　元元玩着沙土，没吭声。

　　季珊珊生气极了，她抓起一把沙土，扔在了元元身上。
　　季元元大哭起来。

　　不一会儿季珊珊听到了脚步声，随后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张玉桦穿着一条红裙子站在门前，有些不耐烦。季珊珊目光落到红裙子上，她没见过这条裙子。

　　张玉桦：怎么了？
　　季元元：（哭）姐姐用沙子丢我！

　　张玉桦蹲下来帮元元拍身上的沙土。
　　张玉桦：你丢他干嘛？

　　季珊珊扭着头。
　　季珊珊：他不听话。

　　张玉桦：行了行了，别哭了。

　　【季珊珊家里屋--内景--白天】

　　季珊珊没在屋里发现李叔的身影。她盯了大衣柜许久，她想他一定是躲在里面了。
　　季珊珊放下书包，走出里屋。

　　【季珊珊家外屋--内景--白天】

　　张玉桦在用湿毛巾帮季元元擦身上的沙子。
　　季珊珊：妈，你新买的裙子吗？
　　张玉桦：（抬头看她）是啊，好看么？
　　季珊珊没回答。

　　季珊珊：我去找思文玩了。
　　张玉桦：都快中午了，人家家里该做饭了，下午再去吧。
　　季珊珊：我马上就回来。
　　季珊珊跑走了。

　　【思文家--内景--白天】

　　季珊珊从口袋里拿出刚买的唇膏给思文看。

　　思文：你自己买的？
　　季珊珊：嗯。
　　思文：快打开看看是什么味的。
　　季珊珊：上面写着呢，也是草莓味的。

　　季珊珊将外面的壳子剥下，小心翼翼地拔掉唇膏帽子，旋出来一点点。
　　季珊珊和思文惊呆了，旋出来的不是白色膏体，而是红色的膏体。
　　思文：你买错了，买成口红了。

　　季珊珊难过极了。
　　季珊珊：这可怎么办呢？这都拆了，也不能拿去退了。
　　思文：你怎么买的时候不看清楚呢？

　　季珊珊委屈得眼泪在眼眶里了。
　　思文：（安慰）口红也挺好看的，我一直想试试呢。你帮我涂一点成吗？

　　季珊珊拿起口红，稍稍往思文嘴巴上涂了一点。
　　季珊珊：抿一抿。

　　思文抿了抿嘴巴，小嘴顿时变得红彤彤的。
　　思文跑过去照镜子，她笑了。
　　思文：我觉得比唇膏还好看呢！你快点也涂上。

　　季珊珊也来到镜子前，对着镜子涂了一点。
　　季珊珊：有点像电视剧里的坏女人。
　　思文：坏女人长得都好看。
　　两个女孩笑在一起。

　　思文：你敢涂着口红出去吗？
　　季珊珊：你敢我就敢。

　　【高地小路--外景--白天】

　　季珊珊和思文像做贼一样溜出思文的家。
　　邻居任婆婆家门口却聚了几个看上去也像是窑厂里做工的人在闲聊。任婆婆家在巷子口，经常有下工的人来歇脚。

　　她们看到季珊珊，招呼她过去。季珊珊不解。

　　一个女工：我问你，李庄怎么走？
　　季珊珊：我不知道。

　　女工：你李叔不就住李庄吗？你怎么会不知道？
　　一堆人笑了，季珊珊懵了，同时她又觉得羞愤。

　　季珊珊：我不知道！

　　另一女工：那你的口红是你妈教你涂的吗？

　　季珊珊跑走了，她听到一堆人的笑声。

　　【季珊珊家里屋--内景--夜晚】

　　季珊珊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她妈妈穿着那条红裙子，嘴上涂着口红，拉着砖坯进了窑洞。她把砖坯递给李叔，李叔却一把握住妈妈的手。一堆人围着看着，笑着，欢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