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九节111

8、蝉

　　三月开春的时候，谭青南收到洪安寄来的一本画册《蝉》。

　　中学时候，谭青南喜欢在落款旁画上一只蝉。
　　“为什么每次都要画一只虫啊？”苏鹤拿着她送的明信片问她。
　　“这是蝉。”谭青南说。
　　“你怎么喜欢这个？夏天总是知了知了叫个没完，特别闹。”苏鹤不解。
　　谭青南笑着告诉苏鹤，蝉寓意着纯真和永生，她很喜欢。苏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在自己的名字旁也画了一只蝉，但是画得很丑，完全看不出蝉的模样，谭青南捂着嘴笑了很久。

　　洪安给谭青南写了很多情诗，谭青南仔细收好了，但没有回复过。唯独洪安生日的时候，在礼物里夹了一张贺卡。祝他“生日快乐，身体健康，心想事成”，落款依旧按照自己的习惯，画了一只蝉。洪安很惊喜，在他看来，就像是恋人之间的关系突破了瓶颈，进入到升华期，他们彼此更加相爱了。但对于谭青南来说，只是一次发自真心的生日祝福，除此之外并没有更多的情感，她虽然接受了洪安的爱意，但仍不懂如何去爱、如何相恋。甚至在苏鹤偶尔无理的类似“你爱我还是他”的发问中，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苏鹤，因为在她心里，她与苏鹤的友情高于一切。
　　苏鹤时常揶揄他们的恋情，甚至在她面前故意贬低洪安，说他们根本就不般配，谭青南会很认真地思考，然后罗列出几点，告诉她洪安不是那样的人，告诉她洪安很好。苏鹤对此往往不以为然，时常嗤之以鼻，谭青南于是很少在她面前提到洪安，她既不希望伤害到对自己很好的洪安，也不想失去苏鹤这个好友。如果非要取其一的话，她其实会选择苏鹤。但是她没提过，因为总觉得有点肉麻，而且她坚信她们之间的感情，不需要所谓口头的承诺。

　　裂缝出现时，是在谭青南的生日聚会上，谭青南朋友不多，所以把平时和苏鹤一起玩耍的朋友们也都叫过来了。聚会的中后段，往往就是游戏的时间，今天大家提议玩“国王游戏＋真心话大冒险”，每个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要么想逮住机会坑某某一把，要么情根深种想借此机会表达。这一类都是学生时代玩不腻的游戏，像刮刮乐，输赢全看手气。
　　秦载斐连输好几把，偏不选择“真心话”，于是翻跟斗、倒立、抠鼻屎自拍……把高难度的、丢脸的动作都做了个遍，哀嚎着等会儿要把其他人挨个折腾回来才行。
　　这一轮，谭青南开心地举起手里的卡片，说：“我是国王，请……6号选手做出选择。”
　　秦载斐脸又涨红了，他悲哀地说：“大冒险。”
　　“又输了秦哥！哈哈哈……”包游游笑着问他，“还选大冒险啊？哥几个都不忍心了，要不选个真心话得了呗。”
　　“大冒险大冒险！”秦载斐红着脸坚持。
　　“那就……”谭青南看了一下网上的题目，作出决定，“公主抱着3号选手做五个深蹲。”
　　“啊？！”秦载斐瞪大了眼睛，在场就三个女生，谭青南和刘霜都名花有主，还一个是他“大哥”苏鹤，这抽到谁都不合适，但要是抽到除他们三个之外的男生，他可能蹲完一个就残废了。
　　“3号是谁？3号是谁？”大家的情绪又高涨了起来。
　　苏鹤面无表情地举起了手，站在她一旁的谭青南先是吃惊，然后是跟着众人一起起哄。在秦载斐吃力地抱着苏鹤进行深蹲时，谭青南又有些后悔，笑容僵在脸上，总觉得不是滋味。
　　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秦载斐当国王了，他像大猩猩一样拍了拍胸脯，然后盯着一圈人的眼睛看，最后决定说：“1号吧，1号选手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一直默默的洪安，面露难色地举起了手：“是我。”
　　秦载斐却是十分高兴，露出了邪恶的笑容说：“和8号选手kiss！”
　　大家都鼓起掌来，看热闹不嫌事大，这抽到个男生还好，要是抽到谭青南以外的两个女生，就有些尴尬了。
　　苏鹤注意到谭青南的耳朵瞬间就红了，心里有些吃惊，不会恰好就抽到了谭青南吧……谭青南举起了手，她手里的卡片是8号。
　　“靠！天赐良缘！”包游游瞪大了眼睛，“这得是那什么木石前盟、金玉良缘吧！”
　　“别在这显摆你没文化。”苏鹤白了他一眼。
　　包游游嘿嘿一笑，带头喊起来：“亲一个！亲一个！”
　　洪安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仍旧是主动的，走到谭青南面前，遮住她的眼睛，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这不算啊！这是耍赖！”人群中发出唏嘘的声音。
　　谭青南看出洪安的不安和无措，他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游戏此刻的状况。
　　苏鹤在一旁看着，气不打一处来，对着一群起哄的人说：“有什么关系，本来就没说亲哪里……”她的话没说完，因为谭青南主动亲了洪安，虽然只有很短的一秒，也许不到一秒钟。但是对苏鹤而言，那半秒宛如荆棘藤蔓，刺伤了她的心。
　　苏鹤在这一刻，才真正感到后悔，后悔自己的不坦诚，后悔自己的犹豫不决。她也曾想过，要对谭青南袒露内心、主动表明心意，但是她又优柔寡断趑趄不前，总想着等一等，等到最合适的时候。她既渴望独占，又担心孤注一掷的后果，害怕谭青南的不理解，害怕谭青南的厌恶，更害怕和她渐行渐远。她顾虑太多，失去的也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