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红鸾（双重生）》云知予

14、靠近

　　相府。
　　夜深人静，烛火跳跃，谢婉指尖摆弄着梳妆台上熠熠生辉的珠钗，眸底温和恬静。
　　“大小姐，探子查明慕兮竟是朔州魏王府的人......”身侧的婢女转述着。

　　谢婉细细听去，粉白的手指却已紧紧攥起珠钗，指尖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痕，她勾唇浅浅一笑，“魏王府，远在朔州，竟还想插手上京之事，没本事生女儿，便培养个女子来宸王身侧，无论她想做什么，本小姐不许。”

　　“拿笔墨来.....”
　　片刻，徐婉执笔写下一封书信，放入信笺，递给身侧的侍女。

　　“派人将书信送去给太子表哥......”
　　侍女手握信笺，快步走出屋内。
　　月华铺洒，镜中少女温和的眉眼染上一层冷霜。

　　翌日，慕兮一如往常，景逸不出门，她总要出门的，正常告假离府，换上女装薄纱遮面前往城东书堂藏书阁。
　　接连两日下来，慕兮翻阅藏书阁五层六层书籍也未见祖父修纂的。

　　这日午后，丝丝缕缕的光晕穿透棱形木窗，抚上女子的侧影。
　　身前高大的书架遮挡了少女半个身子，露出的另一半恰巧落在光晕里，少女眉眼如画，清秀俏丽。

　　这几日随慕兮去藏书阁的次数多了，东苑的人也开始指指点点。
　　“你瞧，那女子又来，还真当这是她们西苑，想来就来......”
　　“就是，一点自觉都没有，前几日被清宁县主斥责，还舔着脸来，西苑的人都是一股子穷酸样。”

　　“她在这，我们都呆不下去了，真是晦气......”
　　“可不是，也不知是和谁借她的胆儿，敢日日这么进出......”
　　慕兮听着这些闲言碎语，握着书籍粉白的指尖都在颤栗，泛起阵阵冷白。

　　他们凭什么这么说，祖父当年修建这藏书阁，本就是存着一视同仁的态度，这学堂，除了先生学子，乃至外面任何一人都可进来旁听，可自由进出这藏书阁借阅。

　　如今，祖父一朝没落，他推行的新政被摒弃，他想要保留的一切被人篡改。
　　诗书礼仪之地，却成了士族子弟傲慢无礼之地，瞧不起寒门学子，甚至根本没有什么礼贤下士。

　　藏遍古籍经典的藏书阁，成了他们日日玩耍甚至是闲谈之地，慕兮忿忿。
　　周遭的闲言仍在继续，慕兮“啪”一声合上古籍。

　　她从柔和的光晕中转身，黑眸中却沁满冷霜，薄纱下的粉唇冷冷勾起。
　　兀地耳边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靴履踏上木梯一步一步前行。
　　慕兮闭上冷凝的眸子，缓和心绪，再次睁开已恢复一片柔和。

　　她不疾不徐地偏头对着方才说闲言碎语的几人，眉眼带笑似是对之前的事毫不在意。
　　“你们方才不是问是谁借我的胆儿来这藏书阁的吗？喏......是他......”

　　少女粉白纤细的手指从纱袖中伸出，就那么翘着一指，似一朵白瓷的玉兰花含苞待放。
　　景逸刚踏上最后一个台阶，伫足在原地，不远处少女侧身对着他，但那纤纤玉指指的却是分毫不差。
　　薄纱下那俏丽的下颌微扬，颇有几分骄纵刁蛮的模样。

　　众人随着玉指的方向看去，男子清秀疏朗，一袭竹纹锦袍，院中谁人不识这玉兰公子。
　　众人面面相觑，无言不敢作答。
　　在景逸深如寒潭的眼眸下一扫，才纷纷散去。

　　慕兮轻哼一声，还真是狗眼看人低。
　　她狠狠甩袖收回，偏头就对上景逸径直朝她走来，眸底带着淡淡的笑意。

　　周遭的人在景逸来时便纷纷退让，不多会，六层寂静得只剩她们二人。
　　男子低沉带笑的声音在这空旷的楼中回荡，慕兮耳廓卷起阵阵痒意。

　　“慕姑娘，日日来这藏书阁，是想要寻什么吗？说不定我可以代劳？”

　　她适时地退后两步，想与景逸拉开距离，将目光落在一侧的书架上，薄纱下的粉唇微抿。
　　前世今生，她翻遍藏书阁，都未找到祖父所攥的典籍，若非真如传言那般，焚毁殆尽？

　　慕兮自是不信，编纂耗费人力物力，皆是珍宝。
　　景逸当真会知道什么吗？她能信他吗？

　　近日之举，她的确感受到景逸对她的照护，缓了片刻，她再次抬起头。
　　男子站在他身侧，骨节分明的手中正在翻阅着一部诗词典籍，原如深潭的眸中此时渐渐变得温和，高挺的鼻梁，薄唇微勾，似是瞧见什么令他愉悦之事。

　　景逸视线落在典籍上，余光却打量着少女，她许久未用这样静静的柔和的目光看他，他不想打破此刻的静谧美好，只端做什么也未发生。
　　片刻，少女收起目光落回书架上，他原以为他会问什么，但她欲言又止。
　　景逸只好合上典籍，叹声问道，“若我所猜不错，慕姑娘是在找关于儒学的典籍。”

　　慕兮一愣，轻点在书籍上的指尖也顿住，但她未去看他，她不想让他瞧出端倪。
　　“公子怎地这样一问。”

　　景逸勾唇，前世她离去后，在寒山寺的静休堂，找到她的墨宝还有她对儒学的见解，便有如此猜测，如今她做了同样的事，为了来这，她摒弃先前对他的成见。
　　他才知，原来她到此的目的为何。

　　前世他登临大宝后，几番周折寻出藏书阁的建造图纸，才知藏书阁竟有一阁楼，那存放着先左相穆修言修纂的典籍。

　　景逸上前一步侧身靠近少女，少女淡淡的栀子香飘入鼻尖，低沉的声音随即传出，“它们就在这藏书阁，若姑娘想看，今夜子时，我在这恭候姑娘......”
　　只要她想，他便给她。

　　男子的主动靠近，使得二人衣袍相交，虽未触碰，但身侧温热的触感让慕兮衣袖下的指尖一紧，在骤然听到他的言语时，她瞳孔微怔，讷讷偏头。
　　对上景逸深不见底的黑眸，眸底泛起细碎的芒点，是笃定自信。

　　慕兮有一瞬的疑虑，但在看见这眸底的笃定时，那份怀疑也稍纵即逝。
　　她弯起好看的眉眼，眉目中微光下的璀璨星点，“那便有劳公子......”
　　说罢，福身行礼时眼睫垂下，目中落空一地碎芒。

　　入夜，书院内空无一人，只听风吹竹叶晃动发出的唰唰声，慕兮薄纱遮面踏入黑暗，细听石阶上有窸窸窣窣前行的夜虫声。
　　她双手缓缓推开藏书阁的木门，咯吱一声打碎周遭的静谧。

　　阁内空无一人，寂静黑暗，能听到自己轻微的呼吸声，慕兮头皮一麻，景逸该不会诓骗她吧。
　　正想着，身侧一道微弱的光晕在细细闪烁，落入视线中，慕兮才后知后觉发现木梯那有人下来。

　　烛火在跳跃，那人从黑暗中走来，男子一手举着烛台，烛光追逐着他的面庞由远及近，慕兮微眯着眼看清来人，正是景逸。
　　他少见的一身墨色长袍，融入黑夜之中，“走吧，在楼上......”
　　寂静空旷的空间里，黑暗将一切都放大，他的声音穿透耳廓。

　　慕兮微愣，淡淡应下一声，跟随着景逸身侧微弱的烛火，二人前后脚踏上木梯。

　　上至六层，景逸带着她在昏暗中穿过一排排书架，直到尽头，一黑乎乎的门洞突然出现在眼前，门内似有细微的光线闪动。
　　这怎么会有一门洞，她这几日都在附近徘徊，慕兮下意识接着烛光查探四周，若她记得不错，这应是一排书架。
　　此时书架朝一侧挪开，显现出一个门洞。

　　她目露疑色，自昏暗中抬眸去看景逸，想从他那得知答案。
　　却不想景逸早就好整以暇地垂眸望着她，星星点点的烛光在他眸中闪动。

　　少女肌肤胜雪，微黄的烛光下能见她双眸似羽翼微微颤动，莫非她有些怕黑。

　　“这是......”
　　还没等她问出口，景逸先行了一步。
　　“先进去再说。”
　　慕兮讪讪收回视线，跟随景逸跨进门栏，踏上几步台阶，身后的书架在轻微的咯吱声中合上。

　　阁楼内无窗，只有几丝微弱的月光穿透斜檐而下，景逸举着手中烛台，将角落上提前备好的两根烛火点燃，黑暗的阁楼内瞬间明亮了许多。

　　慕兮借此打量四下环境，阁楼斜顶，相较于楼下这空间窄了不少，楼内不高，堪堪足够她站直身子，而一旁的景逸高出她不少，只能微微弓着。
　　阁内散发着浅浅的灰尘气息和书墨香，附近有几个与她身高差不多的书架，罗列着诸多书籍。

　　男子影在烛火中，淡声开口，“阁楼无窗，不宜点太多烛火，你若要找什么，我帮你执烛台。”
　　此刻慕兮也不扭捏，行至一排书架前站定，“那...有劳了......”
　　“无妨。”景逸弯着唇角，迈着稳健的步子靠近。

　　昏暗的书架前逐渐明亮，细微的烛光在书架上跳动，高大的暗影垂落在身子的另一侧，一只净白的大掌举着烛台出现在她视线内。
　　淡淡的檀木香顺着衣袍萦绕而上，慕兮后知后觉才发现此刻二人间距离不过半尺。

　　男子温热的呼吸声在耳侧一呼一吸，卷起热浪，慕兮薄纱下的粉唇紧紧抿起，耳边潮涌泛起淡淡的红晕。
　　慕兮指尖微微收紧，她心知来这的目的是什么，思及此，眼底渐渐恢复一片清明。
　　她伸手取下书架上的古籍，慢慢研读。

　　对于她身后的男子，眸底晦暗不明的情愫在拉扯。

　　看到这还没点收的宝子们点个收藏吧，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