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猫子》苏流年啊

35、忙业务

　　账号运营签合同那天，林二木又带着化妆和服装两位小姐姐去拍外景了，独留下祁栩一个人看家。
　　从工作室正式营业起，林二木的业务就没停过，大多都是些小成本的旅拍，几百块拍一套，好在薄利多销。
　　唐总专程派了个秘书来盯合同。女秘书年轻有为，干劲十足，一进门先把木林森摄影工作室里外考察了一遍，签合同期间，又问了祁栩好些关于运营团队班底的事。
　　祁栩也没瞒她，实话跟她说了。女秘书听完面上没展露出别样的情绪，合同签得也很顺利。
　　周正就领着远道而来的秘书在度假区里吃喝玩乐了一天，第二天才高高兴兴地把人送走。

　　“唐总那秘书眼界还挺高，说话绵里藏针的。我送她上飞机，她没少在我跟前吐槽你们，一群草根班底。当然，也没说得这么直白了，毕竟她老板都拍板的事，她一个打工人也不好置喙。”回程的时候，周正赶紧给祁栩打了个电话通气。
　　大中午，祁栩刚好跟工作室的人围坐在一起吃盒饭。
　　他慢条斯理地把鸡肉骨头吐出来：“我知道了，你吃饭了么？”
　　“我能吃得下么？”
　　听语气，周正那边还窝火呢。千万粉丝账号的项目是他牵的头，虽然名义上是以木林森工作室签的合同，但他也很上心。
　　“我可是在唐总跟前打过包票的！要不然你以为工作室开业那天，他能这么快应承下来把这么大的账号交给你们运营？万一账号没弄起来，我的信誉全毁了。”
　　祁栩喝了一口水：“那你当初吃饭的时候，说得这么中气十足，我还以为你有把握呢。”
　　“谈判桌上再没有底气也得强硬，信心都没有，还怎么谈合作？”周正舒了口气，“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了，合同里怎么说？”
　　“唐总给了我们一年时间，要求一年之后账号起死回生，直播间月销破百万。”
　　“能搞下来么？”周正心里也在打鼓。
　　祁栩吃了一大口番茄炒蛋，故作淡定。
　　“尽人事，听天命吧。”

　　挂了电话，祁栩盯着那副“招财进宝”的双色竹编画看了许久，边感慨边踱步。
　　他研究生毕业之后，在贺楠的网红摄影工作室干过一段时间的摄影，耳濡目染的短视频账号的运营有些了解。
　　千万级别的账号，抛开视频的中插广告不说，单直播带货月销售额都是破千万的。
　　唐总在合同里定的这条“月销破百万”，还真不是故意为难。
　　祁栩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就算是破百万，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目前这个动漫账户的粉丝基数确实庞大，但购买量却寥寥无几，上个月的收入都没破十万。一年时间要蜕变，确实算挑战，祁栩决定一步一步来。

　　化妆师姓裴，二十出头，也许她社恐，只要是祁栩在的场合就表现得怯生生的，中午吃饭都不敢发出大响动，生怕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祁栩给她拿了瓶汽水，贴心地把瓶盖拧开，递给她。
　　小裴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待遇，吓坏了：“祁老板……”
　　“你跟他们一起叫我祁栩就行，我问你点事。”
　　“您说。”
　　祁栩也不跟她拐弯抹角了：“你也别拘着……诶！黄姐，你也来一趟。”
　　黄姐是工作室新招的服装师，年龄比祁栩还大几岁，但因为审美高级，会化妆，完全不像三十多，倒像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
　　黄姐之前一直跟林二木，没怎么跟祁栩共过事，被祁栩乍一叫唤，她也手足无措了。
　　祁栩把开汽水的动作在黄姐面前复制粘贴了一份：“你俩别看我了，喝可乐，无糖的，没负担。”
　　黄姐和小裴两人面面相觑，全身透露着一股子不自在。喝了一口可乐，两人就瞪大眼珠子望着祁栩，听他差遣。
　　祁栩整了整衣领，严肃地掏出手机，打开录音模式，轻放在一张圆凳上。
　　“第一个问题，你们平时旅游会选择跟团还是自驾？”
　　两人几乎同时舒了一口气，老板只要不跟自己谈工作和未来展望，聊什么都行。
　　“自驾或者约朋友出行。”
　　跟团有大量的隐形消费，网上那些旅游直播，乍一看很便宜，可实际考察就会发现，很多路线设计都不合理，一天玩不了两个景点，还有各种捆绑消费。玩得不开心不说，时间全花在路上了。
　　祁栩顺势抛出第二个问题：“自己出行游玩，就需要做攻略，你们不会觉得很麻烦么？没有跟团方便。”
　　关于这点，黄姐有自己的看法：“跟团确实方便，但不自由。国内景区又不是不认识字，完全可以自己出行。国外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跟团好，有个照应。”
　　这时，小裴也含含糊糊地说：“我一般会在网上找攻略，按别人的路线走。”
　　她的话正中了祁栩的下怀，祁栩急切地问：“那如果路线不一致呢？”
　　“那就按自己的喜好或者实际情况做调整就行，反正普通人出门游玩，首选的是方便。”
　　一切以方便为主，毕竟都出门旅游了，也不在乎多花那么点钱。祁栩暗自把这话记下。
　　毕竟，简单的用户调研是前期策划的基础。

　　下午，为了保证调研方向的准确性，祁栩在网上广发问卷，最后把回收的数百份问卷做SPSS数据分析。
　　工作室的门被推开，脚步声细碎。
　　祁栩头也没抬，直接脱口而出：“约拍可以扫二维码，预约成功后，我们会有人联系您的。”
　　好一会儿没人接他的话，祁栩才把脑袋扬起来。
　　面前这位戴了顶草帽，脑袋微低，帽檐把五官遮得彻彻底底。
　　他把一杯奶茶放在祁栩跟前，才露出憨厚的笑容：“祁老师挺专业。”
　　陆无为绕到前台里，刻意跟祁栩坐在同一把转椅上，他凑得很近，身上却没有火锅味，想来出门时还特意换了衣服。
　　电脑上的数据统计完毕了，在做最后的总结。
　　“调研结果怎么样？”陆无为问。
　　“问卷越多，数据就更散，跟我想象中的有差距。”祁栩一筹莫展地说，“要不，我们还是跟旅行团合作吧？”
　　陆无为笑了笑：“这么快就开始打退堂鼓了？”
　　“国内多数直播网购还是以跟团为主，很少有选择单独出行的。”祁栩无精打采地说，“我们的这个账号跟度假区有合作，但大家好像都愿意跟团，我们也没法做清岩小镇的旅行团对不对？数据还是上不去。”
　　祁栩指了指一行数字：“你瞧，500份问卷里，300多份都是选择跟团的。”
　　“祁栩。”陆无为心疼地搂紧了他的胳膊，“不要因为合同签了，就给自己太大压力。咱们的账号的前期定位就是跟度假区合作卖门票，卖优惠券，挣佣金。我们的定位一开始就注定不能满足跟团游客的需求，对不对？做项目要做的不是抓住所有人，而是要抓住你的目标人群。”
　　“可是……”
　　“不要想着做全品类。一个简单的例子，我要做餐馆，我就得抓住固定的人群，到底是做火锅，做烧烤还是做炒菜，把一个品类做精，才能出圈。餐饮店什么都想做的，最后什么也得不到，账号运营也是同样的道理。”
　　祁栩想了想，说：“凡事得专一，是这样吧？”
　　“对啊，你做短视频账号都得有个标签吧？直播也差不多，等你这个账号走直播卖货的路线，卖出成绩了，我们就有跟人家谈条件的资格。到时候你完全可以再跟旅行团合作，对不对？”
　　陆无为的一番话让祁栩茅塞顿开。
　　“可以啊，为为！”祁栩冲他比了个拇指，“学习能力强的人做事就是厉害，别人刷了一个多月的短视频越来越废，你倒还悟出真谛了，厉害。”
　　陆无为吸了口桌上的四季奶青：“当局者迷！”
　　一个人冥思苦想很容易就进死胡同了，有时候，旁观者稍微一点拨，反倒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祁栩确定了视频选题——“古法石磨盐卤豆腐”的一生。
　　选题给到周正，他迟疑了：“你想做科普向？”
　　祁栩胸有成竹地说：“当代年轻人都缺乏对古法工艺的了解，账号与其单纯宣传清岩镇的自然风光，不如加入人文景观。一期一个主题，这一期是古法豆腐，下一期的选题我也想好了，非遗竹编。游客们全都能在清岩镇找到视频里的足迹，客户自发在社交平台打卡宣传，这就是最有效的广告。”
　　“第一期的拍摄，你找到合适的地方了么？”
　　“当然，黄灿灿家世代都做豆腐，薛东咚去年给黄灿灿在镇上弄了一个小型豆腐厂，可机器，可古法。为了配合宣传，我已经跟黄灿灿打过招呼了，她也同意小型豆腐厂给游客提供收费的DIY服务。
　　周正那边负责招募幕后团队，一天后，周正发来消息，后期剪辑已经到位，还发来几个作品供祁栩参考。当天晚上，祁栩把人选敲定了。

　　“啪。”
　　天花板的白炽灯亮起。
　　豆腐厂里，黄灿灿领着祁栩和陆无为提前踩点。
　　豆腐厂以前是一个老式仓库，咚咚觉得价格合适，便一口气租了五年，找人修缮之后，才发现这仓库冬暖夏凉，温度适宜，是个好地方。
　　“这年头呢，基本上都是机器豆腐，产量高，成本也低。”黄灿灿领着他们穿过一扇门，仓库里一个个全是庞然大物，“这些都是豆腐机。黄豆要提前泡，第二天凌晨三点多就要开工。”
　　仓库另一侧。
　　小房间里有一炉需要烧柴火的锅灶，几方水磨和一些压豆腐的磨具，角落码了若干木桶和脸盆，桶里浸了黄豆。
　　祁栩揭开锅盖，往锅里摸了一下，一尘不染的：“里面还是干净的。”
　　“我一直觉得手工豆腐比机械豆腐好吃。”黄灿灿笑眯眯地，“厂子里的机械豆腐都是往外卖的，自己想吃都是手工现做的。老柳！”
　　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头应声出来，领着他们去成品房。
　　老头从一个木桶里舀了几勺白白嫩嫩的豆腐脑搁在小碗里，递给祁栩和陆无为。桌上还码着配料，咸甜两种口味可供选择。
　　祁栩尝了一碗咸口的，很滑嫩，几口全入了肚。
　　陆无为问：“这豆腐脑怎么做出豆腐的？”
　　“呐……”黄灿灿忙不迭地解释，“把豆腐脑往模具里倒，裹上纱布，顶上压个重物，压几个小时豆腐成型了，想吃多少切多少。”

　　踩完点，回到家，祁栩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他还没来得及在沙发上伸懒腰，周正就发来一份详细的通告表。
　　妆造、拍摄、剪辑、后期每一项，他都严格卡了时间线，也备注了负责人，通告表的顶栏写着整个团队的总负责人——祁栩。
　　“明天四点开始拍摄。”
　　周正接着通告表之后，发来一句语音，就没后话了。留下苦逼的祁栩看着电脑上密密麻麻的行程安排，两眼差点泪汪汪。
　　“为为……你洗完澡了么？”祁栩只觉筋疲力竭了，只想往床上躺，“我好累啊……心累。”
　　“我刚接了个电话。”陆无为从卧室探出脑袋来，“你先洗吧。”
　　电话？
　　祁栩刚看通告表入迷，居然没发现：“这么晚了，谁给你打电话？”
　　“多乐姐。”
　　祁栩嗅到了异样，从沙发上钻起来，拽住他的衣领，威胁道：“聊什么了？老实交代，坦白从宽。”
　　“你这是威胁我呢？”陆无为心满意足地张开双臂，一下搂起他的大腿，“我还以为你在勾引我。”
　　“放我下来。”
　　祁栩挣脱了几下，没动静。
　　“最近这么忙，你不打算好好陪陪我？”祁栩的大腿被他给勾住了，为了保持身体平衡，祁栩只得双臂搂紧他的脖颈，颤巍巍地。
　　猛地，眼前天旋地转。
　　祁栩后背一软，他被一只手掌压在了床单上。
　　祁栩柔声问：“为为，你明天上午有空么？”
　　陆无为侧卧在旁，一边吻着他的脖颈，一边撩他的衣服：“保持注意力，别打岔。”
　　祁栩一巴掌压在他的嘴巴上，转过身，捂住衣服下摆：“你还没回答我。”
　　陆无为也不反驳，借势去吻他的手掌。祁栩被他亲的手指发红了，陆无为丝毫不知道收敛，反倒越凑越近，除了细微的喘息声，还能闻到床单上淡淡的玫瑰荔枝香。
　　“明天上午啊……可能没空。”
　　“你今天才进完货，而且上午的客人也不多，火锅店根本就不忙，你怎么没空了？”祁栩捏了捏他的鼻子，小声道，“你不说一个让我心服口服的理由，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陆无为一改常态，失望地低下头。他后背压着床单，眼睛呆滞地目视着天花板。
　　祁栩想起了多乐姐那通电话，凌晨一点多的电话，肯定是有急事，他心里更酸了：“是……多乐姐的事儿？”
　　“嗯。”
　　祁栩恹恹地把用被单蒙着脑袋，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我忙也就算了，你也忙，你都愿意陪她了，都不愿意陪我。”
　　祁栩想起身去冲澡，忽然耳边扑来一阵热风。
　　陆无为身手敏捷地钻进了床单里，一个箭步，骑坐在他腰上。
　　身体徐徐下垂，直到两人鼻尖相距不到五厘米的距离，近得都要贴在一起了，陆无为才笑道：“生气了？”
　　“也不是生气吧……”祁栩兴致不高，“就是……”
　　“还说没生气。”黑黢黢的被窝里，陆无为低喘着热气，祁栩更是面红耳赤，“我明天真有事。多乐姐要出差，周正不得跟你们一起拍短视频么，多乐姐让我送送她，来回八个小时，早上去，天黑前可以赶回来。”
　　“她都有男朋友了，干嘛让你送啊？”祁栩嘟着嘴，“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周正也能送啊，他又不拍摄，我也没让他时时刻刻盯现场……”
　　陆无为凑得很近，能听见祁栩的胸腔内，心脏正砰砰乱跳。
　　他掀开了一点点被单的小缝。
　　微弱的灯光通过缝隙，祁栩清楚地看见他那双含情脉脉的双眸。眼角还有一颗不是那么明显的美人痣。
　　“祁栩……”陆无为快速地堵上他的嘴，“明天上午我确实得去，毕竟周正得盯拍摄，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不能马虎。但你的拍摄，我也可以去。”
　　“你不是要送多乐姐么……”
　　“傻子，这都过了十二点了，你的拍摄不是明天，是今天，我怎么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