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猫子》苏流年啊

33、新项目

　　包厢里除了多乐姐和周正，还坐了两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靠窗的那位头顶锃光瓦亮，一脸的富态。最吸引祁栩目光的还是右边那位戴银框眼镜的男人，男人抽烟的时候，袖子不时地往底下一滑，亮出手腕上亮闪闪的机械表。
　　周正再见祁栩，态度一改往常，不仅主动打招呼，还给他安排座位。到陆无为这边，他并没有展现出过多的排斥，却也没那么热情，冷冰冰的，跟不熟似的。
　　等陆无为落了座，多乐姐先起话头：“老唐，包厢里顶大的标识语贴在墙上，室内请勿吸烟！”
　　戴眼镜那位大款被点名，碍于面子把烟头按灭，扔进了烟灰缸。
　　包厢没了烟味，祁栩的鼻子和喉咙才舒服了很多，他喝了口水润润嗓子，主动接话：“多乐姐，这两位老板，你不跟我们介绍一下？”
　　“嗐！”多乐姐一觑那两尊大佛，摆了摆手，懒散地说，“我这不是去杭州工作出差了一段时间么，在一家化妆品公司谈业务的时候，刚好在一楼大厅遇到了以前的老朋友。他们正好也要来清岩镇，就顺道一起了。介绍一下，唐恩德，老唐，别看他膀大腰圆，跟我一个年纪。”
　　老唐冲祁栩和陆无为的方向挑了挑头，也算是打了招呼。
　　多乐姐又指着坐在窗边的另一位：“裴庄，也是我的老朋友，叫他大裴就好。”
　　大裴倒是客客气气跟祁栩和陆无为握手，全程赔笑。
　　对方客人主动打招呼，倒显得祁栩和陆无为是门外汉，不懂社交了。
　　好在，大裴并不在意这些。简单寒暄完，菜也上得差不多，多乐姐叫服务员把酒撤了，换成饮料。
　　大家今天都开了车，虽然镇上没有交警查酒驾，但毕竟不安全。
　　倒了饮料，众人提了一杯之后，多乐姐才说官话：“这两位在杭州做电商，旗下的短视频账号好几个千万级别，百万的那就更多了。当初，如果不是他们两位行业大佬扶持我搞助农直播，我这新农业也不会发展这么快，我先干一个！”
　　多乐姐把一杯果汁一口闷了。
　　大裴和老唐听得心里舒坦极了，连连附和了几声，都是大学同学，也是多年的老朋友，这哪叫扶持，这叫共同富裕，有福同享。
　　饭局边缘人物——陆无为和祁栩全程小心地夹菜吃，完全格格不入。
　　多乐姐的商业聚餐会见客户，他俩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更不好打断或者插话，显得不懂规矩。
　　反观祁栩身边的周正，虽然也是局外人，但融入得恰到好处。聊天时，他不喧宾夺主，偶尔也会说几句玩笑应承话，并不会显得太无聊。
　　饭吃到一半，多乐姐开始进入正题，她把筷子一放：“老唐，大裴，今天找你们来吃这顿饭呢，你们也知道，那肯定是有事相求。我的未婚夫——”她搂了搂周正，“他想跟你们谈账号合作的事儿，我呢充其量就是牵线搭桥的。”
　　多乐姐手机嗡嗡响个不停，连连说不好意思，公司事务着急，便去走廊接电话了。

　　席上，周正大着胆子说：“唐总，裴总，我听说两位是有想法做新兴旅游小镇的自媒体账号？这一点我能帮得上忙。”
　　大裴指节叩了叩大理石桌，声音沉闷：“小周啊，我的公司呢，账号的转型日后肯定是要做的，毕竟做短视频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不创新，就会被人甩在身后。现在，我确实有考虑做旅游小镇的账号，只不过……毕竟公司之前没做过这类题材，所以还没下定论。”
　　老唐叹了口气：“谁都想创新，但创新除了机遇，也同样冒着巨大的风险。我们公司有一个粉丝千万的动漫账号，流量喜人，可流量最终要变现才有意义啊！昨天这个账号直播带货，峰值直播间一百人都没有，要做账号转型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转。”
　　周正问：“是不是账号定位和标签有问题？”
　　“问题就出在账号的定位上！”老唐越说越觉得惋惜，“动漫账号，吸引的都是些学生。学生粉怎么带货？未成年人压根就没有收入，带货动漫产品，价格太高，学生都买不起。带货那些什么化妆品护肤品，受众都不一样，完全进了死胡同。千万粉丝的自媒体号，变现还没有人家几十万粉的多，你们说可不可惜？”
　　多乐姐接完电话进包厢了，见大家聊得绘声绘色，不好打搅。
　　“转型吧！”陆无为仔细听完老唐的分析，说得斩钉截铁。
　　“说转型就能转型的？”老唐摆摆手，“粉丝定位都固定了，怎么转？万一转型失败了，千万粉丝的账号就彻底废了。”
　　周正听出其中缘由，从中缓和道：“唐总，可如果不转型，千万粉丝的账号变现能力也差，跟废号无异，您这么大公司，也不缺这点带货的钱，是不是？依我看，还不如大刀阔斧地转型，万一有起色呢？”
　　老唐低头沉思，他被周正这番话说得犹豫了。
　　不转型，账号永远要死不活的，可转型……千万级别的账号每一次抉择都是生死攸关的。
　　这个千万级别的动漫账号变现能力确实不好，但能拉动公司的声望，一旦转型不成功，账号多年的投入就彻底打了水漂。
　　“我想听听你的想法。”老唐沉吟片刻，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周正不卑不亢地说：“实不相瞒，我在今晚聚餐前，研究过这个千万级别的动漫账号。动漫制作水平远超众多千万账号，内容也很优质。以简单剧情展开，后加入人生哲理，这样确实吸粉快，但粉丝转化率太低，能看鸡汤的一般年龄层都偏小。要想打破这层壁垒，做兴新旅游小镇账号的话，可以融入一些本土化、地方化的特色，做特定主题的动漫内容，不仅拉动经济，后续还能接广告，做直播。我跟清岩印象旅游度假区有些关系，到时候，直播和短视频线上线下一起做营销联动，价格方面我能谈。只要粉丝们实打实地看到优惠力度，我相信变现应该不是问题。”
　　“这样会流失很大一部分原有的粉丝吧？”
　　“你要相信，这些流失的粉丝是没有购买力的，这样的粉丝对于账号变现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一百个不买东西的死忠粉比不上一个能买东西的路人。”
　　“口头上说，还是纸上谈兵啊。”老唐抿了抿嘴唇，只觉得这年轻人有点意思，“想法挺好，只是具体实施方案，还有待考究。”
　　听出言外之意的多乐姐借势顺坡下驴：“是，既然以后是商业合作，当然得拿出一整套的策划方案出来，总不能空口白牙的，就算我跟唐总的关系再好，流程还是要走的。”
　　吃完饭，天都黑透了。
　　酒店楼上还有一家高档的KTV，多乐姐本来吃饭前是预定了场子的，但老唐和大裴两人得回民宿开会。做短视频的传媒公司，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等着老板开会后拍板。
　　目视着老唐和大裴上车，多乐姐热情地跟他们招手，说下次再聚。

　　“这个项目你们觉得怎么样？”
　　周正去地下停车场开车去了，多乐姐正躬身坐在石凳上，望着深邃的夜空。
　　“周正挺有想法的，我听老唐的意思，签合同应该十拿九稳了。”陆无为实话实说。
　　“你觉得呢？”多乐姐低下头，目光落到半蹲下身，正玩鹅卵石的祁栩的脸上。
　　祁栩突然被叫，身体陡然僵硬了，他没想到这事儿居然能跟自己扯上关系，笑着说：“我听着能行，提前恭喜多乐姐，拿下一个新项目。”
　　多乐姐的耳环一摆一摆的，她伸了个懒腰，整个人摇曳生姿：“我是问你们，对这个项目感不感兴趣？”
　　祁栩和陆无为两人对视一眼。
　　陆无为懵了，试探道：“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么？”
　　祁栩也知趣地补充：“多乐姐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义不容辞。”
　　多乐姐噗嗤一笑，也不知道祁栩听懂自己言外之意了么？傻乎乎的，还怪可爱的。
　　周正把车大喇喇地开过来，停在路边上：“你俩能不能有点眼力劲？我让多乐帮我撺掇了这个饭局，就是想让你们接下这个项目。度假区的摄影工作室装修也快竣工了，给你们接个活，也算是免费的宣传了。”
　　“可我们没做过自媒体账号……”陆无为有些担心。
　　“不需要你做，你只需要提供ideal和器材就行了，当然如果你要出镜就更好了。”多乐姐慵懒地靠着车窗，脚下踢着小石子，“再说了，你以为我公司底下的人都是吃素的？他们个个都是拍短视频的好手，虽然没运营过千万账号，百万还是有几个的。”
　　祁栩听出了话里的纰漏，问：“你们都拍短视频了，摄影器材肯定也有吧？干嘛还找我们合作？”
　　“那能一样么？”多乐姐笑了笑，“我们公司那些账号拍摄还是太业余，设备以手机居多。老唐手里的千万级别的账号，不仅是流量，那也是牌面，团队个顶个的优秀，所以咱们一旦接受了他这个动漫账号的转型，也得做出质量来。”
　　“祁栩，我看过你以前拍的片子，完全可以当MV了，拍短视频绰绰有余。你办事我放心，只是转型后的账号主题还得再敲定一下。”
　　周正说罢，拽了拽多乐姐，示意她上车回家。
　　多乐姐一上车，就迫不及待地抽了根烟，刚才祁栩一直在她身边，她都要憋死了。
　　“做完策划案，还有提案会，最后再签合同，里里外外还有一堆事呢，你不用着急。”周正探出脑袋安抚祁栩。
　　他还是今晚第一次主动跟陆无为搭话：“这算是你们工作室跟我的第一次合作，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话落，两人的车绝尘而去。

　　回到火锅店，陆无为都没想明白，周正平日里都没正眼看过他们，怎么突然就转性了？居然会主动给工作室拉业务。
　　陆无为思来想去，把这次合作定义为一个陷阱：“祁栩，周正这次不会又设局想给我们使绊子吧？”
　　“这次不会，你没觉得他今天对你态度明显有所缓和么？”
　　陆无为回想完，立马点头：“所以我才觉得匪夷所思。”
　　“多乐姐约我们吃饭的时候在电话里都说了，是因为工作室水电的事专程跟我们赔礼道歉，可她在饭局上完全没提过这件事。”
　　祁栩这么一点，陆无为就恍然大悟了。
　　赔礼道歉的方式不是简单的吃顿饭，嘴皮子上道歉而已，对于成年人，付诸实际，让新工作室迎来开门红带来效益才是最好的。
　　“难怪周正今天在饭局上要极力促成这个项目，还拉上我和你一起，原来他打的这个主意。”陆无为后知后觉。
　　“那你觉得怎么样？”
　　“既来之，则安之！”陆无为吆喝道，“当然是——做！”

　　有了新项目，周正跟祁栩之间的交流就更频繁了。
　　千万账号转型一事是周正一手操办的，做策划案、写创意主题、谈合作、组建项目团队这一档子事自然而然地全落他头上了。
　　陆无为为了给祁栩减负，本来不刷短视频的他，无聊的时候也会跟着刷手机。
　　他跟林二木不一样，林二木看视频纯粹消磨时间，他则看的极为细致，优质的视频号总会反复观看，还会工整地一条一条做笔记，把账号里视频的优缺点和改进思路写得明明白白的。
　　备餐和学习两不误。
　　林琳婶帮厨的时候还怪心疼他的，让他去屋里专心学习。陆无为反倒不乐意了，他在大学期间就养成了常人匪夷所思的一心二用的高阶技能。
　　大四即将去南极那会儿，陆无为就能听着英语新闻写毕业论文。

　　凌晨三点多，陆无为伸了个懒腰出卧室。
　　他睡了一觉醒了，夹层客厅的灯还亮着，祁栩还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打字。
　　陆无为没打搅他，独自下楼去了。
　　十五分钟后，他端了一碗鸡肉汤面放在茶几上。
　　“晚饭六点半吃的，这都过去八九个小时了。”陆无为在他面前坐下，“先吃点东西，吃完再忙。”
　　祁栩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夸赞他真贤惠。
　　他一边干活一边吃面，几分钟过去，字打了一大版，面却没吃几根。
　　陆无为耐着性子，帮他把电脑合上，柔声说：“乖，先吃面，一会儿坨了。”
　　祁栩怕了他，只得一口一口嗦面。
　　陆无为煮的挂面火候不错，还挺筋道：“你吃么？”
　　“我不吃了。”陆无为双手撑着下巴，认真地盯着他吃面。
　　祁栩的唇角沾了油星，显得性感极了，陆无为回过神，强行冷静道：“不够的话，我给你再煮点。”
　　“够了够了。”祁栩三两口嗦完面，陆无为又给他准备牛奶，“夜里吃这么多东西，太罪恶了。”
　　祁栩喝了口牛奶，胃里暖洋洋的，舒服极了：“以前我觉得奇怪，多乐姐这么优秀怎么会看上周正。这段时间跟他一起做策划案，相处下来我才觉得我大错特错！”
　　“是不是挺变态的？”陆无为都看出他心里憋屈了。
　　“何止变态！他卷起来简直不是人，账号转型策划案你知道他写了多少页PPT么？”
　　陆无为饶有乐趣地摇摇头。
　　“88页！”祁栩都要崩溃了，“而且如果这项目要是定下来了，就需要摄影工作室负责，林二木的想法太幼稚，创意主题还得我来想。周正让我给他提供15个不同类型的创意！15个！别说头脑风暴了，我觉得我现在的脑子都要爆了。”
　　“那你最中意哪个？”陆无为绕到祁栩身后，环抱着他，脑袋压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问。
　　这种状态两人都很舒服，祁栩把电脑屏幕斜过来：“虽然转型，但动漫人物的设定不变。每一期短视频我们来拍，脚本我们来写，剪辑完成之后，需要唐总的团队把动漫人物加入视频里，当然需要匹配视频内容。”
　　“那周正的意思呢？”陆无为蹭了蹭祁栩的脖子。
　　“他也挺喜欢这个，但他说缺乏了一点特色，需要再斟酌，我问他缺乏了什么，他又说不出……他真的有做甲方的潜质。”
　　在祁栩为短视频账号转型一事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摄影工作室的装修也如期竣工，迎来了开张的日子。
　　名字还是陆无为和林琳婶一起想的，叫“木林森摄影工作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