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渡（重生）》十月七木

15、第 15 章

　　面对变态怎么办？

　　燕泠的回应是，趁其不备赏了他一脚，正中膝盖，受了这个乱认母亲的疯子一跪。

　　随后招呼谢枫，在伊施芘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的视线中，扬长而去。

　　申时将近，宴会席位陆陆续续有人坐下。

　　宴会性质不同，席位一改之前的家族聚集布置，男女分列而坐，由中间的表演台分开。

　　高处，帝王位居正中，燕泠在左侧公主席位，正对右侧的九皇子席位。
　　突厥两位王室成员，排列在帝席右手边，此时尚空着一位。

　　同光帝姗姗来迟，寒暄几句后让陈公公主持流程，肉眼可见的疲惫敷衍。

　　与同光帝一同到席的伊施克罗，满面春风，一改前日冲动蛮横的气质，整个人犹如佛光普照。

　　伊施芘穿着临时换的翠绿锦衣，正满心气愤，见伊施克罗朝这边走来，面色嫌恶不加掩饰，尽力挪动远离邻座。

　　人员到齐，陈公公宣布宴会开始，第一项流程是才艺展示。

　　现场一片寂静，无人出声。

　　往常能面见圣上的宴会，皆花团锦簇，气氛热烈，诸家公子小姐争先恐后主动献诗献舞。

　　陈公公也是第一次主持如此落寞的宴会，见此情况，按座位安排依次点名上场。

　　首位上场的是一位五品官员的女儿，弱柳扶风，小家碧玉，抱着一把瑶筝上台。

　　筝声悠扬动听，指法却死板僵硬，演奏者却唇色发白，画面美感大打折扣。

　　一曲毕，女子怯弱行礼下台。

　　“这是京城瑶筝第一柳姑娘，”知夏低声道，提醒燕泠：“曾经以筝艺惊艳众人，一曲闻名。”

　　表演藏拙，让自己泯然众人，才更有可能躲过一劫。

　　燕泠知道知夏的意思，微微颔首，没有解释现状，伊施芘不会简简单单因为她草包一个放过她。

　　才艺表演继续进行，上场女子皆是中规中矩，没有出彩之处，但也说得过去。

　　轮到燕泠上场时，对面燕桓举起酒杯，与燕泠遥遥相望，唇形微动。

　　“姐姐，我相信你。”

　　一如前世天子送嫁当日，临别时扶起燕泠说的话。
　　燕桓说完扬起巨大的微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燕泠心有所感，侧首看向伊施芘。
　　伊施芘果然做出相同的动作，故意高举酒杯，引得全场窃窃私语。

　　燕泠移步上场，两人的默契举动在脑海中闪现，说不出的讽刺。

　　一位燕朝皇子，一位突厥王子，今生首次相见，再续前世的狼狈为奸。

　　燕泠愈发怒火中烧，看着新布置上的纸墨，临时决定放弃原先准备的牡丹图。

　　握笔蘸墨，笔走龙蛇。

　　姿态毫无女子温婉可言，大开大合中却自带一股豪气。

　　席上群众被气氛带得不由坐直了身体。

　　整个下午，全是肉眼可见敷衍的木头美人，第一次看到真真切切锋芒毕露的才艺表演，众人不由提起了兴趣，暗中揣摩。

　　难不成八公主奔着去和亲？

　　燕泠下笔流畅，一气呵成，省去不可言说的诗名朝代，将诗人名字注上。
　　停笔退后一步，两位宫人上前，举起宣纸朝向皇上展示。

　　纯白的纸面上，字形气势磅礴，似要冲出纸面。

　　【浩气还太虚，丹心照千古。
　　生平未报国，留作忠魂补。
　　——杨继盛】*

　　细读诗句，观者胸中油然生出一股豪气。
　　同光帝目光流连数遍，连赞三声“好”，双目炯炯有神，下令传阅共赏。

　　宣纸所过之处，无论真心假意，惊叹赞美声不断。

　　燕朝人人皆知同光帝是书生皇帝，痴迷古书孤本，喜好诗词歌赋。
　　八公主可算是另辟蹊径了，竟搜寻到这样的诗词，配上这一手字，见者无不感其一片丹心，怎舍得让这样的人去和亲？

　　席下的人，原本看表演时暗嘲燕泠，不顾场合强出风头，此时强撑着笑脸夸赞，等宫人带着作品离开，便面色灰白。

　　又一位跳出名单，那他们家被选中的可能性就大一分。

　　一时间投向燕泠的眼神充满恶意。

　　燕泠浑然不觉，回位后，她慢条斯理地倒上一杯酒，连敬燕桓伊施芘二人。

　　片刻前，燕泠完成作品，由宫人展示。

　　燕桓远远看清诗句时，脸上的笑顷刻消失，目光化为刀片，欲将对方凌迟。

　　伊施芘倒没被戳到痛点，但也神情不愉，阴郁地盯着燕泠。
　　燕泠这一奇招，他送簪子的计划被传阅打断，再看同光帝的态度，计划有变。

　　看两位渣滓心情不爽，燕泠笑容更加灿烂。

　　同光帝龙颜大悦，当场赏赐燕泠，询问她何处得来的诗。

　　燕泠自然不能说是文学鉴赏慕课，冒着欺君之罪，回答是幼时在藏书阁偶尔所得。

　　同光帝颇觉遗憾，挥手让燕泠退下，走下一项流程——

　　和亲人选择定。

　　在座的京中贵女，捏紧了帕子，提起心神，死死盯住高处即将决定她们一生命运的三人。

　　伊施芘终于等到同光帝开口询问，唯恐再旁生枝节，开口便想敲定燕泠。

　　隔壁比他更快：“联姻和亲是对女子的迫害，我们要平等友善待人，怎能罔顾他人意愿，随意挑选呢？”

　　伊施克罗一脸平和看着同光帝，语气慈悲中带着不赞同。

　　满座哗然。

　　前两日在大殿上极力推崇收继制的伊施克罗，怎么突然转性了？

　　伊施芘忍无可忍，见鬼似的盯着伊施克罗，不明白他这位王叔今天发什么疯。
　　从上午起，伊施克罗便对他指手画脚，骂他阴郁狠毒，心理不健康，建议他出家净心。

　　若不是他重生后根基尚浅，早把他、

　　“小芘，你对我有杀意。”
　　伊施克罗敏锐回头，善良地选择宽恕，并开导侄子：“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因一时恶意想要掠夺他人生命是不健康的心理，说明侄子你的情绪不稳定，过于阴暗，应该……”

　　又来了又来了。

　　伊施芘咬牙切齿，看向燕朝皇帝，希望他阻止这个搅局的人。

　　同光帝面色没有丝毫被打断流程的不快，表情淡然，不动如山。
　　来的路上一时不察，竟被伊施芘一个小辈坑了一把，发疯的伊施克罗拉着他讲了半天的平等自由和平友善。

　　这把又是冲他来的，中途调转矛头对准伊施芘，妙极，傻子才去插话。

　　伊施芘看清形式，按下怒意，拱手致歉：“陛下，我王叔许是酒醉头昏，神志不清，还请陛下遣人送王叔回房休息。”

　　伊施克罗眉头一皱，恨铁不成钢：“小芘，你要正视自己，逃避是可耻的。”

　　“况且入座之后我还未曾饮酒，倒是你豪饮几杯，做人最基本的就是要诚实。”

　　同光帝嘴角抽搐，善意提议：“贤侄，我看你确实有些醉了，不如让小可汗送你回去。”

　　伊施芘的借口被克罗推翻，又被反将一军，额头青筋暴起，咬牙露出笑意：“多谢陛下关心，小王酒力尚可，不打扰大家兴致了。”

　　说完举起酒杯，重提刚才的话题：“各位姑娘的才艺已经看完，小王想送其一份礼物，不知陛下可否应允？”

　　“哦，是谁？”

　　宴席刚被意外打乱的气氛，重新变得紧张焦灼，所有人屏息看着右侧高台的绿眸异族青年。

　　伊施芘的目光看向对面，缓缓划过公主席位。

　　同光帝的公主中，适龄的只有五公主燕沛，六公主燕清，八公主燕泠。

　　大臣家的女子犹如得到赦免，暗暗欢欣，放松心神，以旁观者的姿态，等待霉运降临哪位公主。

　　五公主燕沛冷不丁对上一双绿眸，脸色霎白，紧紧握住身旁燕清的手。

　　燕清两颊同样褪为苍白。
　　她已经足够平庸不起眼，如此谨小慎微，难道还是逃不过去吗？

　　伊施芘恶意地慢慢欣赏，两位深宫的尊贵娇花，变得恐惧脆弱，那真是世上最美妙的画面。

　　不过，他要先让另一个人付出代价。

　　伊施芘移开视线，锁定燕泠，从席位起身，慢条斯理走向对面：“大殿初见，便觉八公主与众不同，超凡脱俗；一手好字，更是令小王十分钦佩。”

　　“这支玉簪，还请公主收下。”

　　四周视线微妙，四王子说的好像是给自己选成婚对象似的。
　　而且，在燕朝，玉簪可不是随便送的。

　　众人想到突厥收继，一阵恶寒，看两人的目光中带着鄙夷和幸灾乐祸。

　　伊施芘紧紧盯着燕泠，却未能从那张美貌的脸上，看到期待的反应。

　　燕泠身体纹丝不动，无理地坐着上瞥，冷淡道：“玉簪危险易碎，四王子还是自留吧。”

　　近处旁观的燕沛倒吸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看着燕泠，然后转头去看父皇。
　　燕清表情略显惊讶，眼神晦暗不明。

　　伊施芘怒急反笑，复又将簪子往前递了递：“公主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本王留吗？”

　　旁边伸出一只长满毛发的粗糙大手，截走玉簪：“小芘，这样对姑娘太不尊重了。”

　　——叮，您的心灵讲师上线~

　　伊施克罗语重心长：“大庭广众之下，强逼公主收下礼物，是道德绑架，乃下下之策。”

　　见伊施芘眼神不善，杀意又现，伊施克罗摇头叹气。

　　“小芘，你的品行实在太卑劣了。”

　　一副“你没救了”的表情。

　　伊施芘双眼发红，终于知道前世燕泠是什么感觉。
　　此时他只想将簪子狠狠刺穿这个人，让他闭嘴！

　　诗*百度的，作者已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