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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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来风寒，几点星火，烛灯下的男子侧脸而坐，手指缓缓敲打着桌面，脸色平和，不带丁点儿的笑。声响依旧，回过头来，薄唇轻抿，一双眸子深得不见底，座下跪着众人，不敢抬头，皆不言语。
袁邵忽而站起，淡然说道：“谁下的令？”
“宫主，是属下。”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答道，额头不禁渗出了一层细汗。他只不过是寒竹宫在平阳分坛的小小坛主，还从未见过宫主，这个从不露面的男人此刻沉静得可怕，强大的气场压过来，他只觉得透不过气。
“谁人要买童慕晚的命？”一手把玩着拇指上的指环，突然抬起头来直直盯着跪着的人。
那男子忽然整个人向前趴了去，手指不停的颤抖，宫主的眼光，像刀子般刺过来。“禀告宫主，是是，是吏部尚书陈邦彦府上的管家。”他的声调也不自主的抖起来。寒竹宫在各地的分坛每接一单生意前，必向雪漫山禀告，当日他本是存了些私心，想着不过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女子而已，便盘算着吞了那整整三万两黄金。
袁邵像无事般起身离开，对着身旁的凌风微微点头。
剑出，伴着凄惨的挣扎声。凌风冷冷的说道：“送如修罗场。”
后面的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方才还是一坛之主，如今脚筋手筋全被挑断，被送入修罗场那骇人听闻的地狱。还来不及再多想些什么，寒光流转，剩下之人，皆一剑封喉。
凌风收剑，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擦去边角那一点鲜血。
见过宫主样子的人，必死无疑！只是，宫主要让那个多事的平阳坛主生不如死，他，平生最容不得欺骗和背叛。
马蹄声啸，袁邵翻上坐骑，转身道：“凌风，今晚你不必跟着我。”
“宫主，恕属下直言，童慕晚到底适合身份，为了她，您竟亲自到平阳？”凌风终于忍不住问道，他崇拜面前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从很早的时候，从一群太监手里将他救起，从满身污秽的你争我斗中将他救起。
袁邵邪笑，这小子终于还是问了，道：“她是宇文静的女儿，宇文家唯一的后人。”说罢，扬起马鞭。
凌风明了，怪不得宫主如此待她。
二十年前，宣广王朝，宇文家尽心扶持当今皇上继位，只可惜前朝太子设陷，宇文家族被扣上造反之罪，株连九族。宇文家族门生众多，直到现在，在宣广，依旧暗藏着一股无形的势力。若是得到她，怕是得到了半个天下。
夜已深，袁邵轻身一跃，落到地面。
慕晚一向睡得极死，呼吸匀称，根本没有发觉此刻翻墙越岭站在她面前的男子。身子微微蜷在右侧，她的某些癖好依旧保存着，即使隆冬，睡觉的时候依旧只穿一件极薄的棉质长袍，白色的质地，是她口头指导着清荷做的。
袁邵若有兴趣的看着这个睡得不省人事的女子，他看不到她瞥到一边的脸，被子被她踢到床下一半，天寒地冷，还好屋里有炉火，不然非得冻醒她不可。她穿着样式奇怪的衣服，袖口很大，露出赤裸的臂膀。他摇摇头，想了想，嘴角带笑，还是拾起地上的棉被，替她盖上。最后自己都被自己弄得不明所以，怎会做起这些事情来。
他是从未做过这些事的，修长的手指显得有些笨拙，心里有些自嘲。女子忽然反过身来，正面对着她，这是袁邵以一次见着慕晚的真容。腾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痴痴的不知收回，他的情报里，宇文静和童孝禹的女儿，姿色平平，无以为它。
而此刻，她在他的面前，一身白衣，长发斜下，微微遮住睡颜，眉目如画，清丽绝俗。
“怪不得父皇如此迷恋你娘亲。”袁邵恍然说道，长在深宫，饶是见乏了那些绝色之姿，只是这般容貌，却是容不得任何浮华。他瞥到她嘴角的弧度，恬淡宁静的一抹微笑，毫无防备。
怎么睡觉也可以笑得这般没有防备。
袁邵转身离开，一抹孤影沁入满夜的黑色里，好似天地都孤独。
慕晚醒来的时候，极不情愿，她一向贪床，如今这天气，更为嗜睡。
急急匆匆的收拾好，赶到聚芳斋，还不知厉青悠是否已醒。
一把拉住张叔问道：“张叔，昨晚送我们回来那两人是不是那晚我……”
张叔抱歉的笑了笑，随即点点头。慕晚也只能跟着苦笑，她如今总算确定以及肯定了。
上到二楼厢房，轻手轻脚的进门，右手试了试厉青悠额头的温度，又搭上她的脉象，道了句“还好”。
厉青悠撑着身子起来，便瞧见慕晚杵在窗口发呆，不由得咳嗽了两声。
“厉姐姐，你醒了？”慕晚笑着说道。赶紧过去扶她坐起，垫了个靠垫在她背后。
厉青悠的脸色还是有些惨白，握着慕晚的手，让她心安，说道：“我没事，放心，死不了。”
“一大早的，什么死不死的。”慕晚嗔道，随即又问道：“厉姐姐，你的毒，是遇着了寒竹宫的人了麽？”
厉青悠点点头，轻声说道：“凌风偷偷救了我。”
“要是有机会，我真想见见他呐。”慕晚笑着说道。她曾经问过厉青悠几次寒竹宫的事，无奈都是“你知道的越多越危险，还不如不知”这般的回答，索性如后不再提起。除了这个凌风，厉姐姐提起过很多次，她自然知道她的心思。
“相见还不如不见。”厉青悠淡淡说道，她和他，终究不是一路。在凌风的眼里，感情，从来都抵不过宫主。她知道宫主对他恩同再造，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背弃他。
慕晚轻轻抱住青悠，这个女子，她想她开心。缓缓说道：“厉姐姐，你等不了他一辈子，又是何必？”
“慕晚，寒竹宫十八年，我受伤的时候，是他替我包扎伤口，我任务失败的时候，是他求宫主饶了我，似乎也是冬天，他刺了自己一剑，血都凝了，宫主一向器重他，所以才饶了我。你知道麽，十八年，只有他这般对我，这般在乎我。”厉青悠发觉自己还是忘不了，这么多年，都只顾记得那点儿温存了。
“咚咚”敲门声起。
张叔的声音响起：“小姐，昨晚那两位公子又来了，在楼下候着您呢。”
“厉姐姐，你先歇息，我叫人熬了粥，等会儿记得吃。我先下去了。这日子还真热闹，来了个天衣阁，又是寒竹宫，看来想要我命的人还不少。”慕晚无奈地笑着，随即跟着张叔下楼去。
薛志远离了老远便迎了前去，一脸正色的问道：“童小姐，你那位姐姐怎么样？”
慕晚娇笑，眼角往上弯，灿若星河，苏逸扬竟看得有些痴了，这个女子并没有惊人的容貌，五官平平，却唯独笑起来，像可以蛊惑人心般，很是舒服，像是如沐春风。
啧啧两声，慕晚说道：“今儿薛大公子怎有闲心关心起我姐姐来了，貌似一个晚上长进了不少，知道叫我童小姐了？”对于某些事，她看得一向极准，何况青悠那样的女子，总会让人忍不住动心。
薛志远不说话，只能傻傻的讪笑两声，他也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虽接触不多，慕晚却同这薛志远很合得来，他顶多风流倜傥了些，为人却还算正义，真心说道：“我不恼你了。厉姐姐已经没事了，多谢关心。”
此时，一名白衣男子走了进来，苏逸扬笑着招呼道：“斯同，这边。”
慕晚回头打量这个盛名在外的男子，亦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嘴角含笑，当真是温润如玉。如今平阳三公子都聚在她这小地方了，怕就怕她这小破庙撑不了这几个大神。
“你们是如何挑了这个地方？”陈斯同说道，离开平阳数年，倒是不记得还有这么一处好地方。明明是隆冬，店内却是春意盎然，红木桌上都摆放着翠绿的花草，墙上挂着的字画出自名家之手，好一个素雅的酒肆。
“这丫头不讨我们酒饭钱，便捎着你了。”薛志远抢着说。
慕晚瞪了他一样，忽而柔声说道：“方才还童小姐，如今又成了丫头片子，薛公子还真是一吐为快呵。”
陈斯同这才注意到说话的女子，清秀之姿而已，可说起话来分明不饶人，薛志远平日里哪肯这般低头，而今却是对着那女子，堆满了一脸的笑容，甚为谄媚，看来是有些内情的。如此平凡的一个女子，也就除了她那双灵气逼人的眼睛。
“你们不饿么，这么多话。丫头，你还做不做生意？”苏逸扬忽然说道，薛志远这家伙行事一向心血来潮，今日一大早就被他拉了过来，不知又是发了什么疯。
丫头？慕晚撇撇嘴，她倒是懒得跟苏逸扬顶嘴。
饭后，慕晚本着地主之谊送他们出去，忽然听到苏逸扬说道：“志远，今日再去凝眉楼，那风蝶舞可要缠上你了。”
慕晚本就好奇这风蝶舞到底是何倾城之貌，昨晚事发突然，她都忘了见见这个享誉天下的美人，既然今天碰着这机会，纵然是要去玩耍一番才甘心。笑着对薛志远说道：“薛公子，可否带我一同前去？”
薛志远心下一想，随口便答道：“好！本公子今日就让你这小丫头见识一下。”
苏逸扬一听，转过身，眉头忽皱，淡淡说道：“女儿家的，跟着去那烟花之地作甚？”
“我又没叫你带我去，怎么着？”慕晚直视苏逸扬，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把头高高扬起。
这真是个不服好的人，那种地方，未出阁的女子去了，落人话柄怎么办，苏逸扬心想。本是为了她着想，偏偏换得怒目而视，看看她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这丫头脸皮怎可如此之厚。转身离去，说道：“随你。”
慕晚见状，屁颠屁颠儿的跟上一行人。
袁邵端一杯酒，静静望着楼下的人，面无表情。
“宫主，中间那女子便是童慕晚。”凌风说道，忽然发觉自己是多此一言，昨晚宫主不就已经见了这女子么。
“宇文家的万幻膏果真神奇，竟能瞒得了平阳三公子，童慕晚，这女子还真有趣。”袁邵笑着说道，若不是她见过她本身容貌，恐怕也被糊弄过去了。这个女人，跟着一群大男人跑到青楼，也算胆大，举手投足，也还算大气，扮相不错，只是还存了自己的那点儿古灵精怪，一路上都在左顾右看。
苏逸扬抬头望去，紧随方才一直停留在慕晚身上的那道目光，只见二楼那隐秘角落，珠帘半落，并不真切。
酌了一小口酒，袁邵动了动唇角，眼睛晃过下方那探究的人，沉声说道：“看来，苏逸扬并不好对付。凌风，通知风蝶舞好好看着童慕晚，她的一举一动，我们都要掌握。”
宫主对于宇文家的后人如此上心，凌风并不觉得奇怪，他本就是注定要成大业的人，这个女子，定能助他。他的轻功属上乘，不过片刻，往返于凝眉楼密室和此地，气息均匀，拱手道：“宫主，一切妥当。从天晋绕道进入南楚，二皇子必定不会发觉。”
袁邵起身，说道：“不知南楚那老皇帝肯不肯与我们联手？时日不多，我们尽快上路。”
凌风领命。
他忽而有些眷顾这个地方，平阳，只因青悠在此。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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