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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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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夜而已,这天晋的后宫又变了风云。
前有韦贵妃善妒,毒害皇后娘娘童亦秋;后有韦氏宫中心腹试图以巫蛊之术迷惑皇上,昨夜禁卫军突然出击,便是查了那宫女设在宫外的神坛,传言献文帝离奇负伤,伤口所在位置皆与祭祀人像一模一样。人证物证确凿,按天晋律法,当诛九族,但那韦贵妃自幼跟随薛太后生活,太后怜其并不知情,只得跪在上书房外求见皇上,哭也是哭了,闹也是闹了,最后只得一个打入冷宫的结局,顺带削了韦家一半的兵权,名曰以儆效尤。
平阳城南的槐树林,实则是一大片的乱坟岗。冬月惨白,阴风阵阵,冥币成灰,徒留残缺的蜡炬,在座座没有墓碑的土堆前自怨自艾。
慕晚皱了皱眉,双手环抱胸前,脚步飞快,只求快点儿走出这片坟地。她一向胆大,唯独有些害怕所谓的鬼神之说。阴森的呼啸声传来,慕晚不禁打了个寒颤,长长的唏嘘一声,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冬日,满是萧瑟凋零,唯独中央那处的大树依旧枝繁叶茂,不见衰势。苏逸扬看了看天色,料定了师傅会迟到,索性一个跃身,翻上了那株树,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看风景。定了定眼神,忽然瞥到不远处行色匆匆的女子,他的眼睛眯起,嘴角上扬,笑着自言自语道:“看来,不知又和老怪物有什么渊源。”
苏逸扬看着她一副脸色惨白,心不在焉的样子,心底便猜到了些什么。嘴角的笑容愈发深了,推动内力,右手出掌,不偏不倚,刚好将慕晚正前方的一截树枝震断,横亘在她身前。转而一想,又用内力,同样在她身后震下一截树枝来,适逢风声突起,林子里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苏逸扬满意的点点头,向下望去,那傻丫头果然是害怕了,此刻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总算恢复过来,双掌合上,嘴里不知嘀咕些什么,缓缓地跨过那树枝,而后竟飞奔起来。他在上边儿看得不亦乐乎,心里想着以后总算能有方法镇住这倔丫头了。于是飞下身去,刚好落在慕晚前方。
慕晚被吓得不轻,她只能阿弥陀佛的一通乱叫,顾不得许多,撒腿就跑,时不时往后望去,生怕钻出个什么鬼影来。“啊”的一声,不知撞上了什么,转过头来,却看见苏逸扬邪腻的站在她面前。
苏逸扬见着慕晚什么也不做,只是直直的盯着他,无奈之下,只能假意的咳嗽了一声,悻悻然的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慕晚反问一句,随而轻哼一声。方才心烦气躁才乱了方寸,如今冷静下来,前后一想,倒是能猜出八九分。接着说道:“三更半夜的跑这么远来练功,真是有心啊,苏逸扬,你内力不错嘛,隔了这么远,都还能将树枝震断。”
“承蒙你夸奖了。师傅说我体旺,需这阴寒之气好好压压。你说,怎么在这儿我都能碰上你?”苏逸扬笑着答道,他知她聪慧,只是这一张嘴,伶牙俐齿,偏偏绕不了他。
“既然苏公子体内气火旺,我倒有一剂良方,包你药到病除。”
“童小姐请讲。”
慕晚微笑,侧上上前,苏逸扬也不知她要搞甚么名堂,只看到她离他愈来愈近的脸,心神一恍,身子猛得被她一推,刚好跌在旁边那一处泥坑,饶是最后警觉,一手支撑,外衣上仍被溅了些许泥水。苏逸扬一向洁癖,初次见面如此,此刻竟又被她捉弄。
“这阴寒之地的水,刚好能帮你降降火。”慕晚说道,看着苏逸扬一脸嫌恶望着身上的一片污迹,不禁笑出声来,想着这个男人,怎么就可以这般爱干净。
苏逸扬有些奇怪,望着她没心没肺的笑容,竟不觉得有半分怒意,他对她,好像一直以来都有些束手无策。
夜色仍暗,平阳晚风阵起,月色微茫,女子巧笑,眼似月牙。苏逸扬就这麽看着慕晚,衣诀飘飘,鬓旁的长发划过脸颊,只觉得这乱坟岗,顿时也生出了些许暖意。
“这初次见面,看来你们师姐弟还真是相谈甚欢啊,不错不错,为师深感欣慰,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华语刚落,一身玄衣的男子已出现在二人身前。
“师傅”
“老怪物”
两人同时响起的称呼似乎有些背道而驰,锋老怪也不恼,乐呵呵地说道:“逸扬,快来见过你师姐,她虽然年纪比你小,可比你先入门,你俩也是有缘,话说回来,你的命都还是她救的”
苏逸扬有些奇怪,这莫名其妙成了小丫头的师弟,怎么还活生生多了个救命之恩,“师傅,什么救命之恩,您莫框我?”
“我这大弟子,自来低调,这世上你也是第三个知晓她是我徒儿的人。我本无心让你二人相识,可你二人偏偏遇的巧了,还不打不相识,听说慕晚上次被天衣阁的人追杀,全靠你相救,你们这一命抵一命,也算是扯平了。”老头儿眉眼闪烁,观察着二人满脸狐疑的神情,只觉得忒有趣,一个人乐的哈哈大笑。
“我上次救的人是她?这易容术怎会连我都看不出来?”
“你怎晓得我被追杀,又被他所救,你这老怪物太恐怖了,还有,非得说出我易容的事吗?”
这两人又是一轮噼里啪啦的疑问句,吵得锋老怪耳朵有些痒,只得赶紧解释,“天衣阁有个不大不小的头儿,本人救过他一命,慕晚你也认识,就柴房帮忙烧饭的那个老伙计,做菜没你好吃,干了三年我便轰他走了,他晓得是你是我的心肝宝儿,没你酿的酒我活不下去的,自然想方设法要救你,本来老伙计要趁机放了你,谁知你自己非要玩儿跳水,这人知恩善报,又一路打听,才晓得是平阳三公子的二徒弟救了你,立马飞鸽传书告知了我”。
“至于逸扬,你也别急,你还记得五年前你非要拜我为师,一个人硬闯红袖林身中剧毒的事吗?小小年纪一小女娃,见你长得好看,便非要带回家养着,解药都是她从我草屋里偷出来喂给你的,这见色忘师还真是从小做起。”
童亦秋,童慕晚……苏逸扬喃喃自语,怪不得,他醒来见到的人会是童亦秋,怪不得他每次挨着她碰到她都会想黏着她,心中结了那层层的雾霾总算散开,可有些东西想抓却又抓不住,但总归是欣喜的,甚至于说是惊喜。
“老头子,你怎么可以把我的底都曝光了,我苦心隐瞒的身世、容貌、过去,全都给你曝光了,你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慕晚有些气结,双手环抱,只能狠狠地瞄了锋老怪一眼,好歹他也算是她的亲舅舅,虽然她一直玩世不恭称他为老怪物。但让她更为吃惊的是,当初救下的人竟是苏逸扬。
“你真当我不知你的身份?生母宇文静,宣广望族,十七年前不知何故,宇文一族突然销声匿迹。我知你是童家二小姐,却不晓得我那日救下的人是你,只是这易容术虽出神入化,但遇水即化这特性也并不见得好。”苏逸扬也是在前几日才求得祖父,准他查看了名流山庄藏金阁内童慕晚的资料,当时倒也没觉得惊讶,万不及今日得知五年前救自己的人是她的震惊。话说过半,他竟好奇心起,直接伸了手过去,在慕晚脸上一阵乱拧,稍微使了劲,想看看这易容的药膏到底能不能擦掉。慕晚哪里任人这般乱摸过,扬起右手一个横劈,这掌还未落,却被苏逸扬捉住手腕,活生生给反箍在腰间。
她本就没什么内功,在锋老怪门下学了几年三脚猫功夫,只得招式,未领精髓,如今在他面前百无用处,只得急中生智,一脚踩了过去,那人却不傻,躲了过去,她接着一脚踹过去,刚好踢中他那处,瞥到他皱眉的额头,以为这样总算能躲过去,可谁想苏逸扬索性将她抵在身后的大槐树干上,死死压住,洪声说道“师傅,小丫头这招也是您教的?够狠的。”
宇文锋并不出手,这小侄女儿骄横跋扈惯了,这次好不容易遇到个相当的,他反倒是乐得看戏,笑嘻嘻的找了处地方坐着休息。
童慕晚看这形势,全是自己吃了亏,索性对上苏晋的目光,她也无惧,更无害羞之意,一边使劲挣脱,一边说铿锵说道“苏逸扬,什么叫长者立,幼勿坐,长者坐,命乃坐。尊长前,声要低,低不闻,却非宜。你懂不懂长幼有序啊,学没学过孔融让梨啊,对师姐就这般礼仪,不尊不耻!”
苏逸扬见她越说越起劲,全然不见女儿家的扭捏姿态,越是挣脱,与他离得越近,偏偏这女子还在乱动,隐隐传来的肌肤之香,像春日里拂面而过的微风,挠得他一阵心痒,只能故作镇定,放了她败下阵来。
这冬日的夜,明明渗人的凉,苏公子和童二小姐却心似艳阳,一人在床上左右翻覆,一人整夜无眠,心里结了冰的某处,好似都要这曙光里化出春水、开出花儿来。
今年这光景过得也快,慕晚缩在聚芳斋喝热酒的时候,厉青悠总算是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她冲她笑笑,“腊八腊八,冻掉下巴,厉姐姐,你怎么选了个这么冷的天儿回来。”
厉青悠“哎呀”一声,接过慕晚递过来的手炉,“我这要是再不回来,童二小姐被哪家公子拐了我都不晓得了,白姨来信说,有位公子白天追着你到聚芳斋,晚上就同你一起回城郊。这公子也是不错,竟是连你老巢都打听出来了。”她这话说得极为暧昧,这一瞥却瞧见了慕晚脸上飞起的两片绯云,忍不住捂嘴而笑。
“厉姐姐,我也懒得瞒你,这公子也不是旁人,就是苏逸扬,可他到这聚芳斋就是为了讨酒喝,他家也不过是刚好在城南有处宅子罢了。你看,哪里像你说的那般夸张,你见着他在楼下喝酒了么?我都已经半月没见着他人了,也不晓得是不是跟薛志远去哪里厮混了”,她边说,边撅了下嘴,手里的葵花籽儿被她啪的一声弄断。
厉青悠知晓慕晚是动了心思,可这人恰是那平阳三公子的苏逸扬,也不晓得是福是祸,可看着她少女怀春的一脸娇色,总归是美好的。
按往年惯例,腊八这天,慕晚总会和父亲一同到城外的寒山寺施粥,可今年却是不同了,童亦秋称后,献文帝在宫中设宴,朝中重臣皆赴,童孝禹身兼国丈与丞相之职,更是非去不可。苏逸扬也被祖父拉了去,陈斯同乃禁卫司副统领,自是在列,平阳三公子除了那心无旁骛的薛志远,都被搅入到腊八的一场戏中去了。
而这薛公子,此刻不知从哪里听来消息,知是心念了许久的女子回来了,骑着他的血炎一路狂奔,来不及撑伞,就这么在雪中而来。
厉青悠见着他的时候,刚好瞧见他青色的袍子湿了大半,发上还沾着未化的雪,他却不以为然,依旧是一副浪荡公子样,“厉姑娘,好久不见”。
慕晚心想,这薛志远也算是好眼光,瞧中了厉姐姐,可这漫漫长路,前边儿还挡着一青梅竹马、生死纠葛的情敌。“得嘞,薛公子,你今日在此处帮我好好试试酒,厉姐姐每次回到平阳,最是挂念那锦湖楼的大虾咯”,“厉姐姐,我去老地方了,你才回来,好好休整下”。
虽然父亲今日来不了,可一灯师傅那里总归要去的,白姨估计在家等着了,想到此处,她不禁加快了脚步,寒风而过,时不时裹紧了身上的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