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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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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一身明黄的男子负手而立。
外侍尖细的声音响起:“吏部陈大人,陈公子到。”
张昊轩低沉一声“宣!”背离的身子慢慢回转过来,斯文儒雅的面容下看不出丁点儿表情。
二人跪拜。
“爱卿请起。陈公子年纪轻轻,的确是可塑之才,陈家有福了。”张昊轩微笑着说道。
“皇上谬赞。”陈斯同并不起身,依旧跪着说道。这个少年继位的天子,语声温润,可他始终能隐约觉出有一抹不同寻常的东西。
张昊轩眼角含笑,低头注视这个号称平阳三公子之一的年轻人,不卑不亢,却恭谦有礼,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遂说道:“陈公子,请起。”
陈斯同此时才缓缓起身,目光一炬,收住了平日里的些许癫狂。他小心审视着面前的帝王,眉清目秀,倒更像是个书生。只是,天生的王者贵气,以及眼里的深藏不漏,都使他不敢掉以轻心。献文帝,似乎并不像传闻那般孱弱。
“陈爱卿,禁卫司的朱剑梁告病还乡,朕准了。这副统领一职,便空了下来,令公子年少英明,可担此任。”
陈邦彦余光微瞟,盯着自己儿子。这孩子一向不喜权势,几年前替他寻了个官职,竟是离家逃了数年。听着陈斯同倾身叩拜,朗声道:“臣,谢皇上恩典”,这才放下心来,这小子那冲脾气总算收敛了些。
张昊轩笑笑,而后说道:“待会儿去秋水宫看看吧,亦秋总说惦记着你这个堂哥呢。”
二人退去,屋内只剩张昊轩一张阴冷的脸。
童亦秋已经几年不见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哥,上一次在城外并未露面相见,而今再见,心情也不禁愉快了几分。
“臣,叩见皇后娘娘。”
亦秋脸上的笑容一顿,遣下几名宫人,急急说道:“舅舅,快起来。堂哥,你再这般,我可要凶你了。”
陈斯同也笑着说道:“几年不见,亦秋你这急性子还是没改。”说着,便习惯如往常一样,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头发。
陈邦彦看在眼里,怒喝一声,“斯同,有点规矩。”
“舅舅,这里没有外人。”童亦秋顺势白了陈斯同一眼,她自小便养在陈家,于这个堂哥的感情更是胜似亲兄妹。
两个人几番谈话,竟然都离不开小时候各自的糗事,说着说着,竟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一样。童亦秋轻叹一声,只觉得自己要是还是当年那个自己就好了。
陈邦彦见二人还是这般小孩子气,不禁咳嗽一声,严肃说道:“亦秋,皇上这次要斯同任禁卫司副统领。”
二人收住闹声,面面相觑。
童亦秋想了想,说道:“禁卫司是薛家的人,我们得陪皇上演好这出戏才行。”
陈斯同侧头,瞥见她嘴角的一尾轻笑,一阵沉默。
“亦秋,宫中的事情,你还要多担待。皇上那边,万事小心。”陈邦彦沉声说道,这个丫头如今怀揣着陈家半数的命,任何事情,都马虎不得。
“舅舅放心。三日后,皇上准我回家省亲,到时再说。”童亦秋看了看身侧的陈斯同,又接着说道:“舅舅,我有话单独跟堂哥说。”
陈邦彦会意,步出内室,向外走去。
“亦秋,到底什么事?”陈斯同心下好奇。
“表哥,帮我把这封信交给逸扬,记住,三日之内,一定要交给他。”童亦秋急忙塞给他一封信,她的手依旧颤抖。
陈斯同知道这个妹妹同苏逸扬的往事,看了看她,重重的点了点头,郑重说道:“亦秋,你放心。我一定带到。宫中一切小心。”
看着陈斯同离开的背影,童亦秋定了定心神,端起桌上的一杯凉茶便喝了起来,呛得一阵咳嗽。她不明白自己还在期待些什么,难道仅仅是一个迟来的告别。
她怀念自己的十四岁,第一次见着苏逸扬,什么,都是干净的。从那个时候开始,她便记住了那个少年挺拔的身影,别无其他,至今仍能记起他冲她大吼的样子,傻愣愣的追出去,只为告诉她,他的名字。
张昊轩不知自己喝了多少酒,今日,他是有些开心的。如今禁卫司重新回到他的掌控之中,薛怀少在华北的兵权又被朱剑梁暗中控制,天下局势,他总算走了一盘和棋。至少,各方势力相互牵制,表面之上,也算一片太平盛世。
他忽然发觉自己没有地方可去,那处深宫,那座龙椅,在这清冷冷的也里显得太过于悲凉。
一群侍卫和太监宫女只能听命,远远跟在他身后,不敢靠近半步。最后看着皇上迈着有些微醉的步子进了秋水宫,才放下心来。
童亦秋一向睡得极早,听到声响,略微不悦的睁开双眼,便瞧见张昊轩忽然出现的脸。一个“皇”字才出口,便被他的手堵住嘴巴,她闻得一阵酒味儿,知道他有些醉了,便不再挣扎。
“亦秋,让我好好睡一觉。嗯?”张昊轩迷蒙的声音响起,他的思绪还是有些乱,可还是找到了这里,可不知为何,偏偏走到了这里。
童亦秋看着一头躺在身旁的人,也只有这一刻,褪下了面具,真实的活着。她起身,替他褪去外衣,又捂好了被子,才侧身躺下。
张昊轩能闻到空气中那股幽香,淡淡的寒梅,像开在这夜里。不自觉的便像那处靠近,大手一伸,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小心翼翼。他想要那么一处地方,可以安稳的睡一觉。
童亦秋的身子还是有些僵硬,今夜的献文帝,是她从未见过的,竟然能这般温柔的将她护在怀中。从她进宫,心中便知,她只是一颗棋子,用来牵制双方而已,所以,洞房花烛,他都不曾碰她。童亦秋不知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她好像也累了,听着离她极近的心跳,竟不知不觉睡得很是香甜。
外室的宫人进屋准备伺候皇上更衣,发出略微的声响。看着怀中的人儿皱了一下眉,张昊轩冷眼回头,压低声音说道:“出去。”那太监只得立马退了出去,一摸额头,竟发觉全是冷汗。
看着童亦秋依旧懒懒的缩在他的怀中,双手已不知何时环上自己的腰间,张昊轩不觉嘴角上扬,心底的某个地方,开始变得柔软起来。伸出手去,替她拢好鬓间的碎发,看着那张安详的睡颜,精致的五官,情不自禁,俯身吻了下去。
童亦秋只觉得唇上一凉,迷糊着睁开眼,却看见张昊轩落下的吻。
好像呼吸都停滞,她只得赶紧闭上眼,继续装睡。身侧传来张昊轩细微的声音。
“童亦秋,我该拿你怎么办?”
床上的女子终于睁开眼,室内空无一人,好像全是一场梦境。
平阳城东街,繁华一如往常,接近年末,日盛钱庄门前挤满了人,打听下来,原是钱庄老板开仓放米。不过四年时间,当初一家濒临倒闭的钱庄而今已变成这天晋排名第二的银号,其中玄妙,无一人知晓。
人声鼎沸,张叔护在慕晚身侧,尽量将身旁的人隔开。最后终于绕开人群,到达后院的小径。小斯开门,见着张叔手上的令牌,连忙把二人引进内堂。
慕晚这日作了男装打扮,又戴了一斗笠,黑色的绸布刚好遮住面容。
一中年华服男子见着二人,亲自迎上前来,嘴里说道:“公子,请到内室说话。”
九曲回巷,总算到达一处偏厅。那中年人右手搬动墙上的机关,一声闷响,慕晚躬身率先走了进去。原是一处密室,硕长的一排桌椅,四周皆是光滑的石墙,除了角上的那三四处灯火,照亮了整间屋子。依上而下,座上皆有人,慕晚看了一圈,收回目光,直直往前方中央的位置走去,张叔和那华服男子分别坐在她两侧。
见众人落座,张叔的声音响起:“燕掌柜,可以开始了。”
燕掌柜见着斗笠下的人微微点头,才敢开口说道:“各位同僚,日盛钱庄今年在各地的收支细明,我已如数呈给公子,具体盈利分红在各位面前的信封里。”
说罢,便有人动手拆开信封。
一个清冷的声音此时响起:“我有说,可以拆了麽?”
那率先之人,此刻不得不停住手中动作,双手发抖,看着座上不发一言的年轻男子,他戴着纱帽,看不清表情。可心中还是咚的一声响,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此人不到二十的年纪,竟能在四年之内将日盛建成这天下数一数二的钱庄,手段非常,从不露面,除了每年这分红大会才隐身而见。
座下之人皆是一惊,双手尴尬,不敢再继续下去。
张叔见势,侧头转向慕晚,试着问道:“公子?”
慕晚暗自摇头,这群人胆子怎可这般小,真是不成器,停了一阵,才缓缓开口道:“去年辛苦各位了,为了以示褒奖,在原基础上,每人可多分红一成。”
兴奋的声音顿时响起,众人皆恭敬道:“多谢公子。”
慕晚看着手中的账簿,欣慰点头,眼光转向身侧的燕掌柜。
燕掌柜会意,站起身来,让众人安静下来。又走到前边儿,拉了拉一条细线,刹时之间,只见那墙上出现了一幅地图。
张叔见着慕晚的手势,走上前去,右手覆上地图,指间移动,开口说道:“天晋之大,如今日盛已遍布了西南,华北,可是,皖南和东华一带依旧是我们的硬伤。昌吉钱庄毕竟根深蒂固,所以,张掌柜,陈掌柜,还有李掌柜,你们明年的中心在于江陵,临济,和青州。分铺的具体事情我们等会儿再议,至于福利,是三成五分。”
座下之人都沉思不语,他们皆是四十多岁的年纪,很多时候,并不急于冒险扩进,若万一失败,恐怕得不偿失,因而更倾向于现今这境况。慕晚眼光流转,知道他们都担心些什么,说道:“各位若是相信我,便一同进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不信,我必不会强求。”
“公子哪里的话,当年若不是您,老夫恐怕早就家破人亡了。公子放心,我张老三必定祝您一臂之力,将青州从昌吉手中抢过来。”一人突然拍案而起,壮声说道。
其下之人,皆转为附和。慕晚侧头,望着墙上那副地图,只是左手不停地敲击着桌面,咚咚咚咚。
慕晚再回到聚芳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店里生意倒是很好,人来人往。心里想着已有几日不见厉青悠,便问道:“张叔,厉姐姐还是没有回来麽?”自从那日替她解毒后,第二日便不见她踪影,只留一纸书信,说是不必担心。慕晚知道她随意的性子,并不奇怪,只是这几日,她一人倒真是觉得无聊。今日去日盛钱庄解决了来年扩展的事情,她的计划也正在按部就班地实施着,一个人斜躺在软榻之上,望着窗外景色,发起呆来。却忽然记起那日同苏逸扬一同喝酒的样子,想了想,立马起身,打开柜子,见着那件叠得整齐的外袍,竟笑出声来。
门突然被推开,戏谑的声音传来:“哟,小丫头,拿着哪个男人的衣服呐?”
薛志远笑着看着脸色微红的童慕晚,缓步走过去,见是苏逸扬的外袍,眼角的笑意更甚。
慕晚白了他一眼,随口说道:“听说你这几天,没事儿就喜欢往我这聚芳斋跑,怎么这么勤快。”
“你一张利嘴,还是这么不饶人,好歹我算你半个救命恩人,你怎么能这么忘恩负义呢?”薛志远说道,自从上次见了厉青悠,自己有事无事便喜欢往这里跑,这么多天,竟没见着她人,心里免不得一阵失落。
“这话怪了,我哪里忘恩负义了呢?你都在这儿白吃白喝了。”
“慕晚,今天我做东,我们去锦湖楼吃虾,成不?”薛志远讨好到,瞥到她欢喜的表情,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那个,慕晚,就咱俩儿,太不够意思了,把你厉姐姐也叫上吧。”
慕晚啧啧两声,叹了一口气,说道:“就知道你心思不纯。厉姐姐出门了,这段时日,恐怕都不会回来。”
“她去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她就是这般性子,云游四海,天下为家,行踪不定的。”
薛志远也就那点儿心思,眼下,也只有依靠着童慕晚了。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自从那天晚上后,便是这副样子了。
第一次,有那么一个女子,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想念她。
自嘲似的笑了笑,对着一脸嬉笑的女子说道:“慕晚,走,锦湖楼吃虾去。”
慕晚一向嘴馋,既然不要钱,不吃白不吃,兴奋着收好东西,便屁颠儿屁颠儿的跟上前去,说道:“薛公子,厉姐姐回来,我会通知你的。”她倒是希望这两人能擦出点儿火花来,像凌风那样的人,厉姐姐始还是忘记得好。
薛志远眼角发光,笑着说道:“小丫头,还真是够义气,下次有好玩儿的,本公子绝对会叫上你的。”
两人正说得起劲,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薛志远,你又带着他她去哪里闯祸?”
苏逸扬横在前边儿,望着两人笑意盈盈的脸,猛得皱了下眉头。今日,他本是想缠着小丫头陪他喝酒的,怎料得却碰到了薛志远同她在一起。
慕晚径直走过他身边,慢慢说道:“薛志远请客吃饭,你去麽?”
“怎么不去。”苏逸扬随即说道。
三人一同离开。
苏逸扬看着薛志远一脸讪笑的围着慕晚,心底忽然鄙视起来,这个花心大少,此刻正一个劲的叫着“慕晚,慕晚…..”声音像加了糖似的,腻歪得慌。什么时候,他们两个变得这么熟,都慕晚慕晚的叫了。
薛志远斜眼瞧见苏逸扬冰冷的表情,更乐了,这个家伙,怕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较之原来,变了些什么。
“好好的女儿家,穿着男装作甚,今日,不许再去凝眉楼。”苏逸扬看着慕晚的装扮,想到那日她扮作男子逛青楼的情景,没来得及多想,不禁脱口而道。
“男装方便。那个,我又没钱,怎么去凝眉楼。”慕晚随即争辩道。
“反正,日后不准再去那种地方了,一个姑娘家,成何体统。”
“去了又怎样,我又不嫖不赌不偷不抢,问心无愧。倒是你们,没事去那些地方干嘛,伪君子!”
“真是张刁嘴!”
“你若是行事端正,怎怕我说。”
“你什么见着我行事不正了?”
“难道你还能让我见着,真是奇了怪了。”
薛志远在一旁看得有些欢畅,这二人只要一见面,免不了吵闹,倒是乐的旁人像看戏般舒爽。好像从一开始,这丫头便能说得苏逸扬哑口无言。
锦湖楼的醉虾乃是平阳一绝,慕晚今日贪着个财主,也不客气,叫着店小二往那临湖的单间儿走去,举目望去,正好对着冬日的青云湖。才落座,便大手一挥,点了最贵的菜式,对着薛志远说道:“真是可惜,厉姐姐可是最喜欢吃虾的了。”
薛志远堆着一脸的谄笑,答道:“慕晚你替她多吃点儿,不就结了。”
苏逸扬听着二人对话,有些明白过来,意味深长的望着薛志远,嘴角已慢慢弯起一抹笑。
门忽然打开,温润的声音响起:“还真是巧了,志远,你可真不够意思。”
苏逸扬又将身前的茶杯倒满水,说道:“斯同,这小子没准备叫上我的,我是沾了某人的光。”
陈斯同眼光一转,便看见角落的女子,虽是男装打扮,却也认得出来。心底忽然有些庆幸这次的偶遇了,缓步走过去,望了望她身侧的薛志远。
薛志远会意,虽有些搞不懂这陈大公子是何想法,可还是秉着看好戏的心思起身离座。
“童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呐”,陈斯同开口说道,他侧头微微审视今日一身男装的慕晚,不见扭捏之态,清朗作风,倒生出一股英气。这个女子的五官很是普通,却偏偏有种不同于常人的气质,他欣赏这样的她。
慕晚眼波一转,瞥到一脸笑意的陈斯同,说道:“薛大少请客,陈公子你得多吃点儿。”
陈斯同点点头,望着满是无辜的薛志远,忍着笑意。
四人欢声笑语,慕晚奋力解决着碗中的虾,十指并用,吃得十分舒坦。苏逸扬见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只觉得有些滑稽。不自觉般,将剥好的虾扔到她面前的碟中,嫌恶的说道:“慢点儿吃。”
慕晚冲他感激的一笑,将面前的虾肉一卷而尽,盘中顿时一片狼藉,最后只得眼馋地望着苏逸扬。她笑着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慢慢地去掉虾壳,动作干净而从容,忽而发起呆来。
“小丫头,又发什么呆呢。”苏逸扬依然不厌其烦的剥着虾壳。
“我还想吃,你快点儿行不。”慕晚只能说道。
苏逸扬并不看她,嘴里哼了一声,手中的动作却不知为何,忽而加快开来。不耐其烦地冲她说道:“你吃相能不能好看点儿。”
慕晚见着他几乎没吃几口,忽而问道:“你为什么都不吃?”
薛志远见状,立马说道:“逸扬吃不得虾子的,怕生疹子。”
慕晚手中的动作依旧不停,嘴里含糊不清:“怪不得。”随即转向苏逸扬说道:“以后别觉得吃一点儿没关系,过敏严重的话你这条小命恐怕都保不住。”话才出口,才自知后悔,立马把头埋进了虾肉之中。
苏逸扬刚好坐在她的身侧,倒是听得真切,不知是不是方才喝得那丁点儿酒起了作用,只觉得这大冬天也稍微暖和了点儿,只是这丫头嘴里的话一向这么奇怪。笑着答道:“你别急,慢点儿吃,我给你剥着呐。”
薛志远眯着眼睛,将这一切看得真切。
陈斯同不再言语,怀中还揣着那一封信,带着身上的体温。
酒足饭饱,一行人离开。
陈斯同截住身前的苏逸扬,沉声道:“我有话同你说。”
“嗯。”苏逸扬见着他严肃的样子,知是要事,便刻意放慢速度,随他一起。
“亦秋要我转交于你,你们两个,唉。”陈斯同将信塞到苏逸扬手中,最后终是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只剩一声叹息了。
苏逸扬苦笑道:“事已至此。”
很多事情,他都已经告诫自己要忘记了,于是不知不觉间,好像有那么一部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时间磨平了故事的棱角,依稀之间,便只有那么丁点儿的印记罢了。
“苏逸扬,你们怎么这么慢。”慕晚吃得开心,人也变得比平时豁达了些,见着身后的两人,大叫道。
她瞧见苏逸扬快步跟上来,刚好与她并肩同行,便脱口而出:“我最近酿了种新酒,你帮我尝尝怎么样。”
“帮你品酒,你不给我点儿报酬?”苏逸扬问道。她又猜到了,他本就存了心思去她那里讨酒喝的。
薛志远见状,一脸无辜的说道:“慕晚,我也去。本少爷免费,不收你报酬。”他倒是想去守着,看什么时候能再遇见厉青悠来着。
“就你那嗅觉和味觉,得了吧。”慕晚不屑道,自从那次同苏逸扬喝酒,她便知道他是行家。
随即转向苏逸扬说道:“你这人怎生得这么小气,吝啬鬼。”
苏逸扬瞥见慕晚微微撅起的嘴唇,一记暴栗弹了过去,看着她皱起的眉头,满意地啧啧声起,笑着说道:“我这人,生平最不喜别人说我吝啬。”
“暴力狂!“慕晚吃痛,只得嘟囔道。
“真不知道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苏逸扬说道,侧眼望去,正好看见她不满的眼神,眉头微蹙。心里忽然一动,只觉得她就是这般样子吧,喜怒哀乐,全写在了脸上。
可是,他又发觉自己愈来愈看不透了。
慕晚眼光斜视,瞥到苏逸扬投来的目光,亦不知为何,似是察觉到她,转瞬即逝,随而不见。她有一瞬的恍惚,方才,是否有那么一点儿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