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还阳》汀布

2、第2章 不速之客

　　晚上李久麟把帐篷扎好后，站在院子里无所事事，那时周春林的房间里传来了水声，像是在洗东西。

　　后来周春林把门打开，推着一个大桶走了出来，经过李久麟的时候，李久麟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肥皂香味。

　　哗啦一声，周春林将水倒进了水沟里，而后他看了李久麟一眼，“晚上有人来，你介意的话，可以出去转转。”

　　李久麟却并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以至于后来人来的时候，他直愣愣的就在院子里和对方打了一个照面。

　　那人个子不高，皮肤黝黑，看起来像是刚刚干完农活，身上还穿着一件打湿的汗衫。他看到院子里的李久麟，起初也是一脸诧异，后来却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对李久麟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而后这人直接推门，进了周春林的屋子。

　　当那种声音第一下传到李久麟的耳朵里时，他竟然首先感受到的是愤怒。

　　因为周春林这个人，无论是长相，身形，还是说话的声音，都太像梁天佑了。

　　李久麟知道此时此刻，在周春林那间他进不去的屋子里，正在发生什么。

　　可他碍于自己的身份，只能垂手立在原地。

　　里面的人不是梁天佑。他只能这样重复的告诉自己。

　　可时间如此漫长，屋里传来的声音仿佛魔咒一般的，直往李久麟心里最黑暗的那些缝隙里钻。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黑黢黢的人才从周春林的屋子里出来。

　　他面色潮红，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咂嘴，路过李久麟时，他挑衅的看了李久麟一眼。

　　砰的一声。

　　李久麟一拳就打了过去。

　　那人哎哟一声叫唤了出来，“周春林！这个书呆子怎么还打人啊！”

　　而后屋子里响起了一阵啪嗒啪嗒的声音，周春林赤脚穿着凉拖鞋走了出来。

　　那时他光着上身，下身宽大的棉麻长裤空唠唠的贴在腰上。

　　“睡外头生气了。”周春林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只是随意的打发了一句。

　　那人却对这句话很受用。仿佛周春林说了这句话，就已经让他完完全全赢过了面前这个学历好，长得好的洋博士。

　　他喜滋滋的继续要走，却被李久麟反手扣住了脖子。

　　在李久麟手里，那人就像一只黄毛小鸡一般被轻松拿捏，他一下子怕了起来，开始大喊大叫。“干嘛啊！干嘛啊！不要以为你外面来的了不起！”

　　“我要告你！”李久麟狠狠地说，“告你强I奸！”

　　“你说什么？”周春林终于开口了。他走了过来，伸手将李久麟的胳膊硬生生的从那人脖子上搬开。

　　“快走！”周春林像赶牲畜一般的催促对方。

　　“周春林，下回还这个时间行不，钱还是那么多。”岂料那人一脱困，脸上便又是一副浪荡的神情，“行不？”

　　周春林看了李久麟一眼，断然地说：“最近都不要来了。”

　　那人一听这话，立马就急了，“为什么！你知道的，我一个光棍，没有你，我下地干活儿都没力气，而且我还得帮你放牛呢！”

　　周春林却很坚决：“我被他包了。”

　　“啊！”那人张大了嘴！“不行啊春林！”

　　他作出一副无赖的样子，朝着周春林扑了过来，李久麟立刻伸手要去扇他，却被周春林在半空拉住了。

　　“走！屋里去说！”周春林对李久麟说。

　　而后在那个人哭爹喊娘的哀求声里，周春林带着李久麟进了屋。

　　那时周春林的房间里还弥漫着一股十分污浊的气息，李久麟刚一进去，便怔住了。

　　周春林探着身子去开窗户，洁白的小腿半跪在了书桌上，李久麟注意到，那桌子上，竟然堆着小山一般的一摞书，里面的每一本，都仔仔细细的包上了书皮。

　　窗户打开后，清新的晚风瞬间将屋里的浊气吹散，周春林在书桌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眼神却还是高高在上，他看着李久麟，问他：“为什么打人？”

　　李久麟盯着周春林的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要告对方□□，那确实是冲动之下说出的气话。那个时候，他满脑子都是梁天佑，可如今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周春林。

　　他们不过是刚刚认识，现在连个熟人都算不上。他又有什么资格，去管他的事情？

　　李久麟沉默许久，最后低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周春林还是那么看着他，眼底将将翻起的零星火花，又瞬间湮灭。

　　“这几个月虽然你要住在这里，我也还要过日子，”周春林的语气又变得冷冰冰，“你要是受不了，就去找村里帮你换。”

　　“为什么！”李久麟很不解：“你身体健康，为什么要靠这种事情生活！”

　　周春林平静的抬起眼，“这不关你的事。”

　　说完这句话，周春林也就下了逐客令。

　　李久麟悻悻走回院子里，身上却燥热的不行，他的太阳穴仿佛随时都会炸裂开来，这让他不得不立刻躲回了自己的帐篷里。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睁着眼看着帐篷顶，看到深夜李久麟才想明白，他这是陷了进去，因为那两个人太过相似，他下意识的，就把周春林当作了梁天佑。

　　想通这件事后，李久麟心里像是放下了一块重石，就在他能够入睡的时候，外头又是哗啦一声，周春林像是又倒了一桶水出来。

　　第二天一早，周春林就牵了牛棚里的牛，要去还给村里，李久鳞听到了动静，赶紧从帐篷里钻了出来，他有些面露难色的，问周春林厕所在哪里。

　　周春林指了指牛棚后的猪圈。

　　李久鳞急匆匆跑过去，却发现周春林指的地方，是一座四面透风的木制猪圈。

　　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会儿周春林正背着身，站在那头老水牛边上，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叮当一声，系在牛脖子上的铜铃响了。

　　李久鳞回到院子，就朝周春林要水洗手。

　　周春林只好带着李久麟进了屋。

　　这间屋子因为床和柜子都不算大，于是显得格外的空旷。

　　不像是一个家，李久麟突然觉得，这里看起来反而更像是，一处巢穴？

　　联想到这个词以后，李久麟心里没来由的又是一阵低落。

　　看着周春林的背影，他知道自己又把他当成小梁了。

　　可如果小梁还在，李久麟肯定是舍不得让他生活在这种地方的，更不可能让他作那种事情。

　　想到这里，李久麟又暗暗叹了一口气。

　　谁知这时周春林忽然回头。他瞪了李久麟一眼，认真的说：“别总是叹气，泄运气的。”

　　说完周春林就转身走到靠窗的木架前，提起了地上的一只暖壶。

　　他往架子上的搪瓷盆里倒了浅浅一层冒着热气的热水，而后又放下暖壶，转身去了里头厨房。

　　等周春林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黄葫芦做的大水瓢。

　　哗啦一声，凉水冲进水盆后，周春林伸手试了试水温。

　　而后他又抬起手，对李久鳞说：“我现在要出去一趟，厨房里给你留了早饭。”

　　周春林走后，李久麟在厨房的大锅里找到了一碗白粥，用锅底的热水温着，水里泡还着两个水煮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