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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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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有段俗语,二十五,冻豆腐,二十六,炖猪肉,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
腊月二十五,江禾冬早早地就起来,他先是给睡梦里的林嘉山盖好被子,这汉子的一条腿就那么堂而皇之的敞在外头。
江禾冬撇撇嘴,忍不住轻轻打了他一下,这么大人怎么还爱蹬被子!
挨了打,林嘉山也没醒,腿动了动,缩回被子里。
江禾冬这才放下心来,和林桂香结伴去村头的豆腐坊磨豆腐。
豆腐坊的主人是一位胖胖的夫郎,夫家姓赵,故而大家都叫他赵夫郎,赵夫郎是生意人,很健谈,待谁都和善,面上带笑。
只有一点,他嫁的汉子靠不住,怎么说呢,也不算一点也靠不住,正经干起活来还挺像模像样的呢,却是个懒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娶夫郎就是为了有人伺候,鼻孔出气儿都嫌费劲!更别提主动干活了。
要说这赵夫郎呢,也是个奇人。旁的姑娘哥儿嫁了人少不得要做低伏小,生怕行错走差,稍有不慎,就惹恼了公婆和夫君。
他不一样,他嫁过来头几日还收敛着,对这汉子的一举一动十分看不惯,按下脾性咬牙忍了半月,发现忍无可忍之后,他竟然敢提着磨得锃亮的菜刀,追着哇哇乱叫的汉子满街砍。
最稀奇的是他公婆也不拦着。如此反复收拾几顿,他汉子终于改了性,唯夫郎马首是瞻,那叫一个服帖,当日的街坊四邻连连称奇。
赵夫郎指望不上自家男人挑大梁,就缠着公婆学了这做豆腐的手艺,接手了家里的豆腐坊。
原本做豆腐的手艺只传男,可老两口看自家儿子实在不成兴,倒是儿夫郎还有些气性,索性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彼时赵家的汉子已经听夫郎说啥是啥了。夫郎在家做豆腐,他就推着车沿街叫卖,日子倒也过的红火。
人生三苦处,撑船打铁磨豆腐,这都是起早贪黑的活计,别的不说,旁人还睡着的时辰,赵夫郎早早地就起来点火收拾了。
日复一日,年年如此。可见天底下的营生就没有容易的。
江禾冬两家打算合起来磨一板豆腐,黄豆是提前一天早就浸泡上的,手指头一捻就碎,这便是泡发好了。
赵家偏房里放着一个小型的磨盘,磨盘和横梁之间连了一根木头,这就使得推磨那人原地不动,也能推着转,一个人就专门往磨孔里舀豆子。
江禾冬开始转石磨,这活计看起来轻松,真上手之后还有些累人,石磨多沉呐,哪是能轻易推动的。
从石磨的孔中缓缓留出浓稠的白浆,下面放了一个大粗瓷盆专门接着,林桂香一勺一勺的舀豆子,是不是赶赶没往下淌的白浆。
没一会儿一碟瓷盆就接满了,赵夫郎正烧热水呢,往林桂香这边看了一眼,起身换了个小一些的瓷盆。
白浆放到一个更大的盆里,拿滚烫的开水冲入,表面立马产生由浮沫堆积起的泡泡,林桂香持一柄长马勺,小心翼翼的把这些浮沫全都撇走。
赵夫郎展开一块洗净的白布,把冲好的浆水放在里头,不断揉搓过滤,滤到最后,掀开白布,里面剩下的是成团的豆腐渣。
而浆水煮沸,表面那一层清汤,便是豆浆了。
接下来便是江禾冬两人不便观看的了,也是制作豆腐最重要的步骤,卤水点豆腐,这是人家吃饭的手艺,岂能叫人看了去。
江禾冬林桂香二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寻个由头就要往外走。
赵夫郎未言先笑,“冬哥儿,柳嫂子,这屋里头烟熏火燎的实在呛人,再把你们熏坏了!这样,我家那口子冲了茶水,你们姑侄俩去堂屋歇一歇,桌上还有果子零嘴儿,都别客气!”
赵夫郎笑眯眯的,两个人很是受用,不愧是生意人啊,撵人的话也说得中听!
约莫半个时辰后,白白的豆腐脑先端上来,江禾冬连它的吃法都想好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板豆腐就做好了,豆腐搁在一个四四方方的长板上,这板子有边,上不封口,盖了白布,用一个挺重的坛子压出水分。
这时候天还蒙蒙亮,柳父和小柳哥儿正好推着个板车过来了,几个人把什么豆腐、豆浆、豆渣、豆腐脑,通通都搬回了家。
都是好东西,不要的话多心疼,别的不论,就说那豆腐脑,村里也少不得一文钱一碗呢,若是在镇上,那就更贵啦!
两家分好了豆腐,江禾冬到家,某个不老实睡觉的汉子刚起,江禾冬知道自家夫君这两天赶活儿累着了。
年根底下,做活都比平常更着急,可这木活都是精细的,急也没用,林嘉山只好更卖力。
江禾冬也没埋怨什么,反而还有些心疼,没见他昨天天都黑透了才回家么!
木耳丝,黄花菜,菌菇丁都备好,江禾冬调了一个咸卤汁,豆腐脑还是热热的,入口嫩滑,配上卤汁,咸香十足。
林嘉山一连喝了两碗。
江禾冬又进了厨房,他想,只喝些喝豆腐脑顶什么用,那玩意儿又不占肚子。
于是就烙了几个面饼子,虽不是发面的,可扛饿,这样他家夫君干活也有气力。
因此,林嘉山又在夫郎的注视下啃了两个饼子,又喝了一碗豆腐脑和一碗豆浆,夫郎这才点点头。
“冬哥儿,我去了?”林嘉山陪着夫郎洗净了碗碟,开口道。
话是这样说,脚可没往前挪半分。
江禾冬无奈笑笑,着急打发人。“去吧去吧,回来给你做好吃的。嗯…准保是你这几个月没吃过的!”
林嘉山咧起笑,他朝着夫郎缓缓张开臂膀,意图十分明显。
都成亲好几个月了,怎么还这么黏黏糊糊的,江禾冬啐他,不知羞!
可还是红着脸,乖乖的送进林嘉山的怀抱。
人走后,江禾冬切了几方肥瘦相间的猪肉,放了些香料就炖在锅里,大火煮到七八成熟之后,就用火炭慢慢熬着。
做完这些,他锁了门拣柴火去了,偏房里虽然堆着不少,但是他们家每日烧火要用很多,江禾冬趁着天好偶尔会拣些掉落了树枝子。
林嘉山晌午不回来吃饭,江禾冬就随便对付了两口。
后晌,他把那些豆腐渣搬出来,打算做成豆渣干粮,也好保存,饿了空口就咸菜吃就行。
只是纯豆渣吃起来有点拉嗓子,江禾冬加了一半的白面,还有剁碎的菜叶子,又用香油调和。
他手法娴熟,没几下就把那不成型的豆渣面团成了饼子。
上锅蒸豆渣干粮的间隙,江禾冬又上手准备炖菜。
他把早晨炖的肉捞出来,葱花炝锅,菘菜微微翻炒,肉还是大块的,也没怎么往小了切,就下了锅。
当然,在下锅之前,江禾冬还试着用筷子戳了一下,几个时辰下来,肉已经非常软烂,都没怎么使力就戳穿了。
嫩豆腐切块,又放了甘薯粉,江禾冬用肉汤炖了一锅喷香的大炖菜。
摆出前两天腌好的萝卜咸菜,林嘉山爱吃的槐姜已吃没了,不过咸菜他照样也吃的欢。
两个人围着桌子大快朵颐,咬一口干粮,就一口炖菜,挑一筷子甘薯粉,粉条吸饱了汤汁,浓香四溢,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林嘉山抹抹嘴唇,十分满足,只不过他还没满足多大一会儿,又被夫郎推进屋里写对联
红纸已经摆出来了,墨也是现成的。
他稍想想,气定神闲地拿起毛笔,行云流水一番,一条春联便一气呵成了。
他故作深沉,慢慢朗诵。
上联是,冬梅迎春家家喜。
下联是,灯彩纳福事事成。
横批,吉庆有余。
林嘉山得意的看看小夫郎,见夫郎看的仔细,他不由得挺起胸膛,等待夫郎夸奖。
如果他是一只大型犬,那么此刻必定尾巴摇上天了。
只听得小夫郎疑惑不解,满是疑问地嗯了一声。
林嘉山颇感意外,他低头再次扫视一眼。
冬梅迎春…冬梅?嗯?冬!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