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颂之华乐章》芸花

265、第 265 章

　　“龙虎卫？”萧语慢慢走到窗口，透过窗棂看着外面戍守的兵卒，轻笑道，“皇奶奶还真是大方，连这个也给萧墨樗了，看来萧墨樗真的很得皇奶奶的喜欢啊。”
　　“太后？”清乐哼了一声，也走到窗口，陪着道：“太后的眼中一大半个是你，还有小半个是悠乐，哪里还能看到我？每每跟她请安都爱答不理的，呵，不过你和悠乐这种备受皇奶奶喜爱的人，又怎能明白我的处境？”
　　“皇奶奶生平最重血脉嫡庶，无论是从出身，还是母妃的身份，你能和我比吗？能和悠乐比吗？”
　　“你……”清乐被气了一瞬，但她毕竟是和萧语还有悠乐斗了小半辈子嘴的人了，条件反射，人输嘴不输，立刻反唇相讥，“等墨樗成功，我就是皇后！等我母仪天下，太后还怎么瞧不起我？还有你和悠乐，所有人都不能再瞧不起我！”
　　萧语弯着嘴角笑出了声。
　　清乐警觉的回头，问：“你笑什么？”
　　萧语看着窗外，轻叹一声：“清乐，你知道悠乐为什么会突然改了主意，宁可违逆元静绫的心意，也不肯和萧墨樗大婚了吗？”
　　“嗳？你知道？”清乐磨了悠乐许久，可悠乐就是三缄其口，不肯说出原因，“快说说看，这到底是为什么？悠乐是发现了什么，还是萧墨樗有什么不好？”
　　“不是萧墨樗哪里不好……”萧语半侧回身，闲依窗台，目光落在清乐身上，悠悠长叹，“而是因为悠乐长大了，我们都长大了，只有你，还是当初的那个孩子。”
　　清乐蓦然后退了半步，道：“我、我不懂……”
　　萧语看向窗外，再次说：“我们都已不是当年的孩子了啊……”
　　萧语似乎说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说，清乐懵懵懂懂，并不能十分理解，既然提起萧墨樗，清乐便问了一个至今都没想明白的问题：“我……我想问你一事……”
　　“问吧，姐妹一场，能说的我都会告诉你。”
　　清乐咬了咬嘴唇，觑了萧语神情，才问了出来：“那时候……就是一年半以前……当时我虽然不在，可后来也打听了几分当时紫薇山上发生了什么……你、你当时不是死了吗，怎会又活了过来？”
　　“我活过来你不高兴？”
　　“我其实挺高兴的……”清乐极轻的说了这一句，萧语相信这一句是她的本心，“当时他们都说是蔺文言背叛了姐姐，我也觉得是这样，蔺文言他就没按什么好心，先是故意靠近姐姐，赢取了姐姐的信任，又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其心可诛！可是……可是这次我看姐姐和蔺文言一起从凉州回来，姐姐好像对蔺文言并不怎么生气，这是为什么？”
　　萧语了然：“你是问我，为什么会原谅蔺文言？”
　　清乐连连点头：“对对，就是这样，我就是想问这个！”
　　萧语却笑了起来，笑的清乐莫名其妙的，还有点浑身不自在。
　　“你、你别笑！你每次一笑就憋着坏！我一看你笑就浑身毛毛的！这习惯怕是这一辈子都改不掉了！”清乐的神情颇是悲愤。

　　那时候萧国有三个公主，没有皇子，皇室的书院整个都处于快失业的状态，萧国想了又想，虽然是女孩子，但是书院闲着也是闲着，再说了，就算是女孩儿，但也是皇室的公主，多学点东西总归是不错的，于是大手一挥，让她们三个去皇室的书院念书去。
　　这可坑苦了三个公主。
　　纵然是皇室的书院，但是条件也就放那了，自古以来让人安心读书的地方大多都不会太舒服。
　　那时候距离杨皇后已经薨逝三年了。
　　杨皇后薨逝了多久，萧语便自闭了多久，萧国和太后也想让她疏散疏散心情，别整日不说话也不笑，别人欺负她就任由别人欺负，活的简直都不像个公主，空有尊贵的身份却不会用，就像个怎么也扶不起来的烂泥。
　　就这么的，萧语卷着铺盖，和悠乐清乐一起入了皇家书院。
　　而萧语也是奇了怪了，她虽然很聪明，却天生对书不感冒，看书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颇是要命，于是就跟每一个不爱读书的孩子一样，上课打瞌睡走神是免不得了的。
　　那时元静绫已经为后，冯曲儿也封了贵妃。
　　一屋三公主，各有各的来头。
　　三人一但凑在一起，不是鸡飞狗跳，就是书飞桌倒，那书院的先生们可不得动足了脑筋维持这表面的平静！
　　要不说没娘的孩子好欺负呢，同一个屋檐下读书，两后一妃的来头，位份上不好判别高下，可元后和贵妃毕竟人还在啊，杨后再如何，可毕竟早已入土数年。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人一走，茶就凉，他们不欺负萧语欺负谁呢？
　　倒不能说欺负萧语，只不过书院里的先生们十分精通明哲保身这一套，女孩子们之间的你来我往的，萧语吃了亏便当看不到，而一旦有什么责罚就让萧语一个人来，萧语的心性有一大半就是那个时候被锻炼的无比坚韧的。
　　也是那个时候，萧语和琴音说：“我想明白了，母后说的对，母后死了，没有人还会真正的关心我了，我要靠自己一个人在这后宫里活下去，活到成年，活被指婚的时候，才能从这里逃出去。虽然所谓的联姻也不过就是从一个笼子里跳到另一个笼子里，但等到那时，我至少要有能保全自己的力量。”
　　琴音十分心疼萧语，哭了出来。
　　“琴音，不要哭，从现在开始，我们都不能哭。”
　　“是！奴婢都听公主的！奴婢一定什么都听公主的，不哭……不能哭！我们都不哭！”琴音还是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您这么尊贵，却要受这些小人的气！若是，若是让皇后看到，她会多心疼！”
　　“母后看不到了。”萧语认真的擦去琴音的眼泪，“别哭。”
　　“嗯！不哭，奴婢不哭！”琴音一擦眼泪，“奴婢一定会保护好公主！公主，我们要怎么做？”
　　“我们要想办法离开书院。”
　　“可是，让公主入书院读书怡情，这是陛下的意思。”
　　“文者通达，别人说起来也都是说文能治国，可见文的顶峰成就，是佐政治国。”
　　“治国不好吗？”
　　“琴音，我是公主，公主要哪门子治国？再说，我可是萧家的公主，我要的可不是治国，我要定国！”
　　“定国？”
　　“对，臣下才治国，我要的是定国平天下！”
　　琴音被震撼住了，好半天才说：“公主……你要是皇子，许是更容易一些……”
　　“别啊！皇子如何，公主又如何？再说，你看这书院，父皇这架势，我若真是个皇子，估计打从断奶就得给扔到这群人手上读书，就算我不傻也得给他们教傻啊！……嗯，等等……傻……傻不错啊……”
　　“啊？”
　　萧语将手握成一个拳，和琴音道：“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傻了。”
　　“公主！”
　　“别怕。”萧语微微浅笑，“无论前路如何艰险，你都一定会陪着我的，是不是？陪着我从今日开始，每一日都步步为营在这宫里走下去，不止是宫里，还有以后，一直走到我们的最后。琴音，我真是很想和你一起去看，我最后到底能得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奴婢誓死效忠公主！永不背叛！”
　　“好。”
　　就在转过天来第二日，清乐又来找萧语的麻烦，她找萧语的麻烦简直找成了日常，反正大家都当没看见，她也就更加肆无忌惮。
　　结果那一日是萧国的寿诞，萧国在前朝接受完百官的朝贺之后要来书院看望这三个女儿。
　　这也是早就定好了的。
　　所以清乐和悠乐都是一袭簇新的长裙，看着娇嫩可爱，都在等着萧国到来。
　　等的中途无聊，清乐可不就顺带欺负欺负萧语，说她寒酸，也不换一套新的衣裙，这么大的日子，竟然还穿着昨日的旧裙，若是她没有好的裙子了，她倒是可将昨日穿过的送给萧语。
　　清乐的声音不算小，在场的都听见了，可也都装聋作哑。
　　结果平时从不理睬她们的萧语听了这一句话，当时就是这么偏过头来，冲她这么笑了一笑，还没等清乐反应过来，萧语便从案上拿了墨汁全部撒在了清乐那崭新的衣裙上。
　　书院里顿时鸡飞狗跳尖叫成了一片。
　　萧语可是萧家和杨家的女儿，那武力值就是天生的，将清乐堵在了角落里，看清乐又是尖叫又是哭喊，便带着这个笑容，拿手蘸了墨汁一条一条的抹在清乐的脸上，还吓唬她，说这个墨汁是特别的，一旦抹上了脸这一辈子都洗不掉。
　　清乐当时就吓哭了，哭的满脸是泪，声嘶力竭的，对萧语这个笑就格外的刻在心上。
　　虽然后来萧语也被萧国罚了，不过清乐很是老实了一段时间，好几年都不太敢怎么招惹萧语。

　　所以眼见萧语又这么笑了，清乐习惯性的毛骨悚然，浑身都在发抖：“你、你别过来啊……再过来我叫人了！”
　　“怕什么？怕我还抹你一脸？”萧语也没想到当年给她留的心里阴影这么深，轻叹口气摇了摇头，“所以我说连悠乐都长大了，只有你，还是当年的孩子……”
　　“谁是孩子！”清乐不服气。
　　“萧墨樗真能立你为后？”见她不服气，萧语本能的说了几句，“他诓你的！我母后当年被立为后，是因为我外祖是大商第一武将，军功赫赫，母后才会被选为后入宫，稳固兵权，稳固朝堂，稳固人心。而元静绫被立后，是因为元茂从小就是父皇的伴读，深受父皇信任，在佑和三年兵变之后，父皇将兵部交给了元茂，元静绫才有了封后的资本。清乐，你怎生天真成这样，萧墨樗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有什么资本能让萧墨樗立你为后？好看？淑女？皇室的脸面？天真！别说萧墨樗的心思我一直没看明白，我就算他还有一颗心，对你是真心的，真心喜爱就能封后？真这么简单白苏苏当年早就被封后了！”
　　清乐咬了咬嘴唇，眼神带着很明显的不确定，却嘴硬的说：“我是父皇的女儿！”
　　“父皇的女儿不止你一个！”萧语毫不客气的说，“若是萧墨樗犯上真能成功，他要稳固大局，没有比悠乐更好的选择了！而到了那时，悠乐自己同不同意根本就已经无关紧要了，萧墨樗会封悠乐为后堵天下悠悠众口，再从世家功臣中选出一家的女儿为皇贵妃稳固前朝。宗室嘛，我记得萧鹏有一个嫡孙女，年岁也相当，萧墨樗定会封她为贵妃，稳固和萧园的关系。再剩下的，前朝里安抚前楚相的势力，毕竟楚家没死绝，楚远澜还活着呢，那楚婉丝大概率也会被封妃，等这些都考虑完了，才能轮到你。”
　　清乐蓦然后退了小半步，固执的道：“可他答应我了！”
　　“男子的承诺是这世上最不靠谱的事情！这些冯贵妃都没教过你吗？”萧语十分纳闷，“我记得贵妃是挺通透的一人啊，是她没告诉你还是她自己也没想明白？不会吧？”
　　“那姐姐你呢？”
　　“我？”
　　“你和蔺文言！”
　　“……”
　　萧语微微沉默。
　　清乐自觉把萧语问的说不出话来了，多少有几分得意的样子：“你还说我！你看你不也是看不破这情情爱爱的？蔺文言背叛了你，你却原谅他原谅的这么容易，你现在在窗边等谁？等蔺文言来救你吗？”
　　萧语没想到现在清乐的脑洞蛮大的，这么微一沉默让她想了这么多，她噗嗤笑出了声，道：“我和蔺文言？我只是在想，我要怎么和你说，说的太复杂了我怕你不懂。”
　　“……”
　　“和你说的简单点，他背不背叛我，其实都无关紧要。”
　　清乐很是怀疑：“我不信！”
　　“不信？”萧语走回桌边重新拿起茶，吹了吹茶盏上氤氲的热气，“礼部尚书木齐，你应该听说过他吧？”
　　清乐点点头，不自觉的坐回萧语身边，认真的听着。
　　“别人说自己的时候，了不起一点的，自称自己是三朝老臣，就已经了不得的自豪了，而木齐呢，他可以说是四朝老臣，你听说过吗？”
　　清乐很乖巧的摇头，掰着手指头数：“皇爷爷，父皇，瑞王……啊，你难道把你自己镇国那段时间也算进去了？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萧语梗了一下，突然就有那么一瞬间想掀了桌子不想教了，有这么个蛮不讲理又不学无术的公主，好像是蛮头疼的……天道好轮回，萧语从来没有这么同情蔺文言过！
　　“说木齐是四殿臣子，是因为他还有一殿，立的是夏惘帝的殿！”
　　“哇！前朝！哦，不对，逆朝旧臣！”
　　“你非要这么说的话……算了……反正木老头也听不到……”萧语头疼，“皇爷爷当年打完夏帝，建立我们大商的时候，那时候很缺人手。当时皇爷爷手底下都是什么人啊？用皇爷爷自己的话来说，一群莽夫！那刘备的身边还有个诸葛亮呢，可皇爷爷身边当时最聪明的智囊好像就只有皇奶奶了。新朝建立，百废俱兴，多少正事要操办？还要昭告天下，布恩四海，什么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皇爷爷自己不耐烦做，皇奶奶也不太懂，再说皇爷爷也不愿皇奶奶这么操劳，可事就摊在那里，总得有个懂的人做啊，这不……就看到角落里剩下的那个灰了吧唧的木齐了。”
　　“什么叫灰里吧唧？”清乐很是好奇。
　　萧语端着茶杯的手就这么定格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