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颂之华乐章》芸花

238、第 238 章

　　楚远澜泣不成声，这种感觉蔺文言再能体会不过，他沉默了一会儿，拿着酒坛和楚远澜碰了一下，聊且算作安慰。
　　“我知道你笑我没出息。”
　　“我可没有！”蔺文言撇清自己。
　　“你就是在笑我，说好的要去和你争萧语，转头来却对后院里的一个丫头动了真心。”
　　蔺文言叹了口气，道：“楚远澜，一个人是否喜欢另一个人，与身份地位无关，真的是无关的。小云不是自愿生来为奴，萧语也不愿意生于皇家，看似生活的风光无限，但是她有多苦，我不说你也能知道。”
　　“你呢？”楚远澜抹去脸上的泪不让蔺文言看见笑话他，岔开话题，“你在认识萧语之前，就没对什么女孩动过心吗？”
　　“不说之前了，就算认识萧语之后，我也只对萧语一人动过真心。”蔺文言也陪着楚远澜饮了一口酒，“你们都说我喜欢楚婉丝，可实际上我知道这不是喜欢，她上辈子对我太好了，好到我无法偿还。我对她是歉疚，是无比的亏欠，我真正喜欢过的，能牵动我情绪的唯有萧语一人。”
　　楚远澜斜眼看他：“蔺相大人，你看我信吗？你人长的如此钟灵毓秀，出身也不算差了，怎会没有姑娘对你另眼相看？”
　　蔺文言笑了笑，说：“说来你可能不信，高中榜首之前，我几乎整日在书院读书，我其实平时都不爱出门，我以前是很沉闷的一个人，那时我也只是一个只知读死书的呆子，所以在家变来临之时，也曾不知所措过，也曾绝望过……嗳，你还记得前生我求娶殿下时对天下的昭告吗？”
　　楚远澜费劲巴拉的想了一会儿，摇头说：“想不起来了……都几十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那玩意？”
　　“我说，我于深夜行夜路时落河，几乎溺毙，是殿下救起了我，遂许一世之心，当万世不移，愿共白头，永不相负。”蔺文言说起当年的事，既然记得清清楚楚。
　　“哦……你这么说，我有点印象了，我还记得那时他们都笑话你是不是蹲个天牢把人蹲傻了，你怎么就半夜掉到河里去了，还这么巧萧语半夜蹲在河边把你捞了起来，他们说你这不是糊弄鬼么，就算编故事你竟也不愿意费点心思编个好点的。”
　　“这不是编故事。”蔺文言侧转了脸，认真的说，“当时我父母亲人都被押在天牢，家宅被封，我身无分文无处可去，心灰意冷之下站在永河边，想了此残生，不是我行夜路落河，而是我想自尽了。可就在那时，萧语出现了……可能是她派人盯着我，也可能是她随着我，掌握我的行踪，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我对这个世间绝望时，她提着一盏灯，出现了，让我知道，这世上起码还有一个人会在乎我，还有人会为我而停留。”
　　楚远澜微微低下头，若有所思。
　　“人，对什么人动心，会在什么时刻对什么人动心，还真是一件难以把控的事情，就如同那时，萧语提着一盏灯，她愿意跟在我后面，怕我做傻事，那么我许她一世真心也就再自然不过，这个和她是谁，是不是皇家的公主，其实都没有关系。只是我当时眼前被仇恨所蒙蔽，其他什么都看不到，所以我错过了她一辈子。”
　　耳畔风过，天上的云随之变幻万千，一朵朵铺在天际好似碎玉，似乎有人在耳边清清脆脆的喊着“大少爷”、“大少爷”，声音清脆好似银铃，一听就是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
　　过了一会儿，蔺文言向楚远澜伸出酒坛，道：“和我联手吧。”
　　“联手？”
　　“前生还想把我剥皮抽筋为你家复仇，怎么，事情发生了第二次，你便连报仇的想法都没了？”蔺文言伸着胳膊提着酒坛子也不收回，“像个男人一样，别只会哭。”
　　“你说谁只会哭！”楚远澜窜了。
　　“我们很快就要回王城了，所有的事情都将有一个了结，你是要留在凉州哭，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去，把你楚家的事做个了结，为你心爱之人讨个说法？”
　　楚远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提起酒坛，和蔺文言的碰在了一处。
　　上辈子仇恨太深了，基本上碰面了就是你死我活的那种，和蔺文言联手？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这辈子么，虽然没有那么深的仇恨了，但是互相看不对眼，不是，上辈子搞成这样，总不能这辈子能当兄弟处吧，这得多大的心啊？蔺文言至今都不愿和楚远澜有任何身体上的碰触，就连碰到衣角都不行，忽然间就要联手了，楚远澜有些懵。
　　蔺文言胳膊伸的都累死了才等到楚远澜一碰，要不是念在他太伤心，本着他不来安慰，萧语就要过来的想法，与其萧语来，还不如他自己来了。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联手……
　　蔺文言问楚远澜：“你和楚婉丝是亲兄妹，那你房里的丫头和楚小姐关系好吗？”
　　楚远澜不明白蔺文言为什么有这一问，疑惑的道：“小云虽然无法无天了些，但无论我在不在，她都只在停风阁范围内走动，从不出我的院子，和婉丝不熟，她们应该连话都没说过，你为何这么问？”
　　蔺文言也疑惑了：“你们不是亲兄妹吗？平时不走动吗？”
　　楚远澜翻了个白眼：“我的蔺相！你是没在大家族里待过怎么着？你是没妹妹吗？……哦，你还真没妹妹……也不应该啊，萧语那皇家里的规矩更多更森严，你怎么能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我和婉丝虽然是亲兄妹，但是我们已经成年了，男女有别，该有的避讳还是有的，我不会没事上她闺房去瞎溜达，她也一样，没事不会上我停风阁来啊！我和婉丝一天碰面的时间大约也吃个饭的功夫，或者一起花园里散散步，没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是不会去对方居处的，这是避讳。”
　　蔺文言并没回嘴，反而低头不语。
　　楚远澜疑惑的问：“有什么问题吗？你在怀疑什么？”蔺文言多思多想是出了名的，他的心算无人能及，楚远澜自己也想了想，问，“你总不能怀疑她也要害我吧？”
　　“你别多想，我并无此意。”想的最多的人反过来劝别人别多想，楚远澜算是笑了笑，蔺文言解释道，“我只是在想，她是不是被人蛊惑了，被什么人给骗了，毕竟楚小姐和萧再云是手帕交，小云如果和楚小姐关系好的话，那也是会见到萧再云的。”
　　楚远澜摇摇头：“小云只是后院里一个最普通的丫头，婉丝自己房中丫头就不少于六个，小云和她们都是一样的，婉丝和萧再云怎么会注意到她呢！”他又道，“既然要联手，蔺相是不是可以和我说说萧墨樗和萧再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省的我两眼一抹黑？”
　　“很多事情现在都是我的推测而已，还不能证明什么。”
　　“你蔺相的推测，还是很靠得住的。”
　　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蔺文言便将关于萧墨樗和萧再云的推测和楚远澜说了一遍，楚远澜听完整个人都发懵了，过了许久，才道：“你说其实萧墨樗才是顾晋和萧娇娇的孩子……”
　　“我猜的。”蔺文言坦白，“而且我和萧墨樗说了我觉得他原名应该叫顾缘之。”
　　“然后呢？”
　　“他拿着刀要和我拼了。”
　　“……”
　　“而且整个凉州之战期间，萧墨樗也没有待在王城，他暗地里和拓跋苍勾结，要引拓跋苍入关，事败之后才逃回的王城。”
　　楚远澜很难想象萧语和蔺文言这段时间都遇到了什么。
　　“据我推测，太后想将瑞帝拉下来，她应该首先想的就是找楚相联手，因为楚相资历够，威望也够，由他出面，怎么都能算一个说法吧，可楚相并没有答应太后，那场朝堂会和那封所谓的遗诏便是一个试探。太后先是叱骂我，再拿出遗诏来，这已经不是暗示了，都可以称得上是明示了，可楚相兴许是倦了权力相争，许是不想再见朝廷动荡，对太后的示意置若罔闻，太后退而求其次，应该是找了萧煜联手了。”
　　“不是，你说，那场朝堂会，搞的那么热闹，合着就是唱给我父亲一人看的？”
　　“你到现在还没有明白过来吗？”蔺文言看他一眼，“除了你父亲，还有谁值得太后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太后是陪着戍帝打天下的女子，杀伐果决不下于戍帝，只是因为白妃和萧有晴的出现，冷了心也冷了情。但你要知道太后的本质可不是一般人家里的富贵太太，只能吃斋念佛的那种，太后这种，可是会杀人的。楚相逆了她的意，非我阵营，便是敌人，太后第一个要拔除的就是楚相！这点可是和上辈子一模一样，没有半分改变啊！”
　　“我……”楚远澜捂着头，背后开始出冷汗。
　　“楚相知道自己得罪了太后，兴许也得罪了瑞帝，但他不清楚他要面对的是什么，他怎么说也是朝中大臣，名望极高，太后不可能像陛下诬陷我父亲那样将他入狱，他不怕这个，那他怕什么？太后根本就没给他讲理的时间，先杀了再说，快刀斩乱麻，上辈子是让我动手，我就是那枚实在不行就推出去的弃子，这辈子么，换人了，而且还把罪名都栽在了流寇匪徒的身上。”蔺文言摇摇头，“你以为俞中看不出来这事压根就和匪徒没什么关系吗？王城重地，哪里来的这么多不要命的匪徒？你以为赵斌不知道这把火事有蹊跷吗？楚相的宅子可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户，两个门一堵随便放火，那可是前后数里的大宅院，虽然有人纵火，也不至于火势就能窜成这样吧？相府是怎么烧成这样的？谁敢多一句嘴？你指望他们俩能有多高的正义感，能为民做主？就连楚相那样的都在光天化日之下几近灭门，俞中他们应该躲在自己家里瑟瑟发抖才是，怎还敢搅合进王权之争？”
　　楚远澜捏紧了拳头，蔺文言说的没错，他自己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匪徒寻仇，所以事发之后除了收拾残局，更是憋了一肚子的怒气天天撒在大理寺头上，而俞中对他明显多有推诿，他欲进宫面圣，可他官职只为侍郎，不是像他父亲那样为一品丞相，入宫得递交请书，来来回回得不少时间，直到他出王城的时候他都没见到瑞帝！再加上之前蔺文言就和他说了上辈子是太后的示意，所以楚远澜也不傻，猜测可能和太后有关，但是你猜归猜，你有证据吗？太后的手比上辈子还干净呢！想去求见太后，太后在和苑，比见瑞帝还难！
　　所以后头的情况就是，瑞帝和太后都有大量的赏赐下来，赐了楚清霜哀荣，赠了身后名，帮着料理了哀仪，可楚远澜怎么就见不到他俩的人！
　　所以楚远澜才会气的又一病不起，直到听原青说起萧语在凉州现身，这才抱着那么一丁点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希望还是什么，将楚婉丝托付给关系最好的萧再云，自己只身到凉州来。
　　谁能想到，就这样了才发现萧再云和这事也有脱不开的干系来？自己还亲手把楚婉丝托付给了她？
　　楚远澜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蠢！自己是真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