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颂之华乐章》芸花

224、第 224 章

　　花厅中三男子，各自站在一旁，话不投机，却都各不相让。
　　这时，一直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风景的萧语忽然轻轻的唤了一句：“蔺文言……”
　　这一声声音极轻，和他们三个刚才争锋相对相比，简直微不足道到就像一阵清风拂过，而蔺文言却立刻转身，拜在萧语身前，应道：“殿下，臣在！”
　　萧语把目光从窗外的白雪皑皑，满园欢乐中移了回来，见蔺文言单膝跪在自己身旁，她静了片刻，伸出手来，素素的白净的手，是小小巧巧的，竟然也是十分好看的。萧语拉住蔺文言的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身后，而后轻轻的依偎了上去，将头轻轻靠在蔺文言胸前，半是轻叹半是惘然的说：“蔺文言，我累了。”
　　蔺文言低头问萧语：“殿下要回房休息吗？”
　　萧语笑着摇摇头，再次说：“我累了。”她侧转目光，迎着蔺文言的视线，对他微微一笑，“如果我都不想要了，我不能给你想要的一切权势了，你会离开我吗？”
　　蔺文言微微收拢双臂，将萧语抱在怀中，低头许诺：“不会。”
　　“既然不会，那便不用去争了。其实那一切我早都不想要了，你不必为我去争这个争那个。”萧语素净一笑，静白如莲，“我只想你永远能如同今日一般，陪着我，可好？”
　　蔺文言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立刻应道：“好！”
　　公羊若离做梦也想不到，他怎么也劝不住的起兵之乱，蔺文言真的能因萧语的一句话就全部放下，不怪他不信，这事放谁听也不信啊！
　　不一会儿，琴音先满脸喜气洋洋的回来，却一眼看见被砸的稀巴烂的花厅，立刻就愣住了，没多时，蔺老夫人和柳月金也正一起结伴而来，见此情景都吓了一跳。
　　而蔺文言拥着萧语，两人依偎而坐的画面又太过美好，满厅四座，无一人敢出声。
　　杨子枪无不悲凉的说：“语儿，世上有句话叫风欲静而树不止，他们不会就这么放过你的！而且你们两人，你是先帝留下的镇国公主，蔺相是朝廷的一品丞相，瑞帝不会让你们两人长时间待在凉州城的，可……可只要你们离开了凉州城……你、你们……要我怎么保护你们？”
　　“不要紧。”蔺文言答的又轻又快的，就像怕惊扰到萧语一样，声音略大一些都不肯，“我会修书一封上奏，乞求陛下罢免我的相位，只要我无官无职没有权势，陛下就没有为难我们的必要，再上报一封殿下身体欠安，陛下会让殿下留在凉州修养的，等时间久了，会慢慢忘记我们的。”
　　此话出口，公羊若离又是一愣，他还没如何，蔺老夫人已焦急的道：“言儿！你十载寒窗苦读，而今好不容易能出人头地，怎可轻易辞官！”
　　蔺文言只看着怀中最爱的女子侧脸，轻笑道：“母亲不用多说，我心意已决不可更改。”他只和萧语轻声嬉笑，“只是我没了官职，就是白丁了，也没有钱，穷的很，还盼着殿下多少赏些饭吃，别饿死了我。”
　　萧语被他逗笑了：“想在本宫手下讨饭吃，得看你都会些什么了。”
　　“嗯，我会的挺多的……”蔺文言故意想了又想，在萧语耳边含笑说，“我会写字，能读书，还能在殿下无聊时弹琴给殿下听，哦，对了，我还会逗殿下开心。”
　　萧语没忍住，展颜而笑：“听起来还挺多才多艺的啊，那行吧，就跟在本宫身边吧，本宫不会饿死你，会护着你。”
　　蔺文言唱作俱佳的笑道：“臣……哦，以后就不能称臣了，嗯……为夫多谢殿下。”
　　夫妻二人轻声絮语，视旁人为无物，众人之中唯有琴音哭了。
　　琴音抹去脸上的泪，转身对众人笑着道：“各位，请移步外花厅吧，这里容奴婢收拾一下，另外，公主和驸马有私房话说，各位在这里听着也不太合适。”
　　众人神情各不太相同。
　　公羊若离既不想让蔺文言他们起兵，为了萧语一个人就倾覆天下，也不想让蔺文言失去相位，没有官职傍身自保那就是寄人篱下。他左右为难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劝了。
　　杨子枪十分不放心，就怕王城里的那些老爷们要继续坑害萧语，可蔺文言对萧语如此情深一片又让他十分肯定，所以他也陷入一种微妙的不知所措中。
　　蔺老夫人则是一万个不愿意，她儿子好不容易拜了一品相，为众官之首，冷不丁说要辞官，哪家的老太太会乐意啊，又差点哭出来。
　　所以大年初一过的所有人都挺忐忑不安的，除了蔺文言、萧语以外，他俩没有不安，十分的坦然。

　　出了花厅之后，蔺老夫人忍不住对于富连连抱怨，很想不通的说：“你说这孩子怎么了？他小的时候真的三更起，晚上真是到五鼓都不眠，这么熬啊熬啊，真的熬出了功名，我和他父亲多为他骄傲，现在怎么能说辞官就要辞官？那、那些辛苦，不就都白费了？”
　　于富是当年蔺老夫人的母亲专门派过来帮衬着蔺老夫人了，几人风风雨雨做了十几年的主仆，就像老姐妹一般，更是看着蔺文言和蔺文行长大的，闻言宽慰着老夫人，道：“大公子从小就有自个儿的主见。”
　　“他是犟！这么个驴脾气真的跟老蔺一模一样！”提及过世的蔺觉，老夫人又是一阵伤感，“我生了两个儿子，人家都说父母疼幼子，偏爱幼子，虽然行儿也很好好，但是我知道老蔺心里最疼爱的是言儿！言儿是我们的长子，更是我们的骄傲！那时节，言儿在王城出了事，老蔺后悔成啥样啊，疯了一样想给言儿报仇，可惜遭了贼人的毒手，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害了他！”
　　于富看了看左右，小声道：“老爷的事，可能上头都知道，大公子估计也知道，只有您不知道罢了。”
　　蔺老夫人吃了一惊，问：“为什么这么说？”
　　“老爷出事那会已经是刑部尚书了，这是多大的官啊，大公子还是镇国公主驸马，咱们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啊，可不是什么无名无姓的小门小户的，夫人您想想，出殡那天，三公九卿来了多少贵人为老爷送行，可为什么就偏偏没人提到老爷是被谁给害了？如果他们真不知道老爷是被谁给害的，那还不得像当初大公子出事的时候一样，全城搜捕，怎会后面连个水花都没有，就任凭老爷这么没了？公主那会给老爷面子给的多足，几乎天天都来吊孝，怎么就能一句不问老爷到底是被谁害的呢？”
　　不得不说，下人嬷嬷本就做的是伺候主子的活，得时刻揣摩主子的心思，揣摩着揣摩着，倒还真有几个成精了的。
　　蔺觉出事那会，蔺老夫人伤心病重，根本就没心思想这些，此刻琢磨了一下，觉得颇有道理，问：“你意思是，言儿知道老爷出事的真相？公主也知道？合着他们就只瞒了我一个老婆子？”
　　“这只是奴婢猜的……”
　　“不行，我要去找言儿问清楚！老蔺生前多喜欢言儿啊，他怎么能，怎么能枉顾他父亲之死，放过杀害他父亲的真凶呢！”
　　“夫人！”于富慌忙将她拉住了，劝道，“你现在去问大公子根本没用啊，如果他不想说，大可以说他不知道啊！现在重要的事，大公子想辞官了，这才是大事！”
　　“放着他父亲大仇不报，他就枉为人子！还有脸面为官？爱辞不辞！”蔺老夫人真的生气了。
　　“夫人，可千万不能这么说！”于富慌忙劝着，“二公子还小，少说还十来年才能考试，虽然大公子是一次就中了状元，可这古往今来，这个年纪，一举成名的也就只有一个大公子，二公子可真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您看啊，如果没中，那二公子是继续读书，还是先谋个差事养家？还有二公子的亲事怎么办？这几年都要考虑起来了，这里头可都少不了大公子出力啊！”
　　“他还能不管他弟弟不成？”
　　“夫人，大公子绝对是疼爱二公子的，人家那些什么手足相残的糟心事，咱们蔺家那是绝对不会有！大公子那是多好的人啊，他对二公子都是以教为主，长兄为父嘛，我们这些下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二公子也十分尊敬大公子，再没有比大公子和二公子更好的兄弟了。”
　　蔺老夫人疑惑的问：“那你为什么会觉得言儿不会为行儿的事出力？”
　　“我的夫人！大公子是肯定愿意为二公子帮忙的！可问题是，到那时，大公子还能不能帮得上二公子？”
　　蔺老夫人沉默了。
　　之前蔺家还有蔺觉可以依靠，虽然那时蔺文言废了腿，和萧语起了冲突，暂时回家休养，可那时大家没一个慌的，毕竟蔺觉还在，蔺家的主心骨就在，蔺觉起码是个三品侍郎，后面还封了尚书，蔺家不是只靠蔺文言一个，蔺文言回家休养又如何？就算萧语真和蔺文言和离了，在当时看来也不是多大不了的事，蔺觉可以庇护他这两儿子！
　　可现在蔺觉被贼人所杀，蔺文言要辞官，这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蔺老夫人出身于江南的富户之家，虽然娘家从来没涉足过官场，但是她这几年跟着蔺觉左调右调的，就这些东西吧，对后院夫人来说，有些可能感触没有那么深，平时也感觉不到她是个官夫人，但是没有还真是不行。
　　蔺文言要辞官，别提还辞的是位极人臣的当朝左相，没有官职他便如他自己所说一样是个白丁，那真的以后就连吃饭都得看萧语乐不乐意，他自己是没有一丁点儿话语权的。
　　这蔺文言受的了，蔺老太太受不了！
　　蔺老夫人便问于富：“你有什么好主意？”
　　于富一辈子的人精了，也不知怎么就在此刻昏了头了，竟然支了个昏招：“大公子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大公子眷恋着公主，其实……王城那些高官大臣，有钱富商们，谁家都不是这样的，谁都有一些三妻四妾的不是……虽然咱们老爷不这样，那是因为老爷和您感情深，您当年不顾老太爷和老夫人的反对，毅然离家跟随大人，还给老爷生了两个儿子！可公主她……公主身体不好，前一段时日更是重病连府门都不出，大公子就陪了公主整整一年都没出府，他们大婚到现在公主都还未有所出啊……”
　　提起这事，蔺夫人就有些犹豫了，有些事情她想过，但也仅仅只是想想，萧语的公主身份注定她什么都管不了，也管不上。
　　于富继续劝道：“大公子如此年轻，又这般的长相，现在位高权重的，外头想巴结咱大公子的那么多，就像上回奴婢陪您上街散心，人家听说您是大公子的母亲，不是都来问好么，还说想将家里头的姑娘们送进来……夫人，这事嘛……其实只有好处……夫人，只要大公子还是丞相，那大公子就不受公主管，趁着大公子还没辞官，不妨就允许他们把姑娘送进来……万一、万一哪个大公子就看中了呢……这不就……子嗣也有了，官也不用辞了？”
　　于富说的隐晦，意思就是蔺文言要辞官都是萧语闹的，蔺文言之前没和姑娘们处过，所以才会对萧语如此忠心不二，如果让他多见识了几个姑娘，那男子哪有不花心的啊，只要他转了心了，不就不用辞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