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颂之华乐章》芸花

107、第 107 章

　　蔺文言没有说话，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了，别看他活了两辈子了，别的事看到通透，跟萧语有关的一切他却着实还糊里糊涂，每当他觉得已经能琢磨透萧语的心思想法的时候，萧语总能给他一个意外。他和萧语说了，这一生还愿意当她的驸马，一生都陪着她，结果她二话没说直接把他送回了蔺家，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懵！他甚至都不知道这次是何处惹了萧语不快，都没想明白，楚婉丝就钻了他家的门洞跑来说喜欢他，顺便和他说，萧语要和萧墨樗大婚。
　　她真敢和旁人大婚？
　　那他呢？她又将他置于何地了？
　　他知道萧语一向过分，但是这次过分的属实太过分了！
　　此刻他的脑子里还一团乱麻着。

　　“殿下成了镇国公主，你若还是她驸马，那不就是镇国公主的驸马了？多少实权在手，一步之遥的事情，你也舍得放！”
　　公羊若离摇头，极为叹息，功名利禄，凡人怎能参透，多少人拼了命的去求的，可不就是这功名利禄？寒窗学子，十数载苦读，为的不也是这个？谁当真那么大公无私？在蔺文言寒窗苦读的时候，甚至在他上了科考帷场的那一天，他就想这么默默无闻的，不为权势，不为利禄，不为门楣，平淡一生？
　　鬼信啊？
　　“你跟殿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公羊若离为他可惜，帮他出着主意，“若是有什么误会，去找殿下说清楚就是。你说，殿下在凉州的那时候，你被绑过，被刺杀过，甚至双腿也都因此受损，再早些的时候，殿下那时候名声不太好，旁人都说她痴痴傻傻，你却能不离不弃陪在殿下身边，你以状元之尊求娶殿下，给了殿下身为嫡公主的荣耀，而后殿下以嫡公主的荣耀，予你执政之权，这才是对的啊！现在终于苦尽甘来，马上就要执掌天下了，你拱手相让？那萧墨樗是哪个山头冒出来的？品性如何，人又如何？你一概不知，也能做到这么心若止水的坐在这里，明之，我也真是佩服你的很。”
　　“你查萧墨樗了？查的如何？”
　　“萧家的确有这么个人。”公羊若离怒其不争，叹了数声，“萧氏在殿下祖爷爷那辈的时候分过家，一共两支，一支在萧园，就是皇室这一脉的，另一支在泰山，在当地，不说当地了，附近几个州县都有势力，势力不容小觑，萧墨樗便是那一支的嫡子嫡孙。”
　　“为何殿下从未提过那一支萧氏的事情？”
　　不光这辈子，上辈子也没有提过！
　　“你跟殿下大婚不过半年，她哪能把族谱八辈都扒给你知道？”公羊若离还自以为自己是个大聪明，反去数落蔺文言傻。
　　“既然是嫡子嫡孙，为何会在萧园任凭萧鹏萧宜的摆布？”
　　“我给你查这些事情委实也是废了不少力气的，盼着你知晓以后也念着点我的好。”公羊若离叫了个苦，方续道，“方才说了，萧氏在殿下祖爷爷萧礼书那辈分为了两支，一支成了皇族，另一支却只为地方豪强，地位上的悬殊就注定了以后会有这么一遭，老人的脊骨，可不见得都传到了小辈身上。明之，萧墨樗虽然是嫡子嫡孙，但是他从刚刚出生就体弱多病，寻了多少名医，都说他连五岁都活不了，他的父亲就携着他来王城寻医，带着他曾经来觐见过陛下。”
　　“哦？”蔺文言方才被扰乱的心境已渐渐平静，还笑了一笑，“是来觐见陛下，还是来求存之道的？”
　　公羊若离也笑，蒲扇摇的欢快，道：“萧墨樗的父亲向陛下求了一样东西，具体是什么东西这我就没法知道了，知道了我得……”他拿着扇子作势在自己脖子底下划了一下，“陛下答应了没有这我也不知道，这些都是绝密之事。”
　　“可是他留下了自己的儿子？”
　　“也不算，这事怎么说呢……”公羊若离摇摇头，“陛下可能原本是想留下萧墨樗的，可是从太医那知道萧墨樗身体极弱，很有可能活不下去之后，就没这个想法了，毕竟是人家的嫡子嫡孙，在自己手上出点什么意外还要赔，多麻烦。可是萧墨樗的父亲在带他离开王城之前，去了一趟萧园，见了萧煜。”
　　“萧煜？确定见的是萧煜，而不是萧鹏萧宜？”
　　“萧煜。”公羊若离很肯定的说，“这些还得感谢你的那个花魁娘子青鸾姑娘，不然十几年前的旧事，我上哪问去！”
　　蔺文言却拧了拧眉，事情怎么越来越复杂了，青鸾就是暗司的司主青玄不假，她是效忠萧语，公羊若离知晓了这件事从她那拿些消息出来这不奇怪。可是这不过是十几年前一件极为微不足道的小事，怎会有人记得的这般清楚？而且十几年前青鸾才多大，她是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的，那么，又是谁告诉青鸾的？
　　想到此处，蔺文言渐渐感到呼吸有些发紧，这些事情在上辈子从未涉及到，但是未涉及的事并不意味着就没发生过，像是十几年前萧墨樗入萧园，上辈子难道没发生过吗？风平浪静的表象之后，究竟什么才是真相？
　　楚婉丝为何好好在自己面前自尽？
　　太后为何突然要用他的手来灭整个楚家？
　　楚清霜赴死前的那一笑究竟有何意义？
　　还有，他和萧语为何突然就决裂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甚至最后一日，在他和萧语同归于尽之时，那明堂之外的，究竟是谁的人？

　　“萧墨樗的父亲见了萧煜之后，两人在密室之中从晚上谈到第二日清晨，然后第二日一早萧墨樗的父亲就留下了年幼的萧墨樗自己回了泰山，十几年过去，再未见萧墨樗一面。”公羊若离没发现蔺文言若有所思，还在继续说道，“这当爹的，狠心是真狠心，不过萧墨樗没在五岁死去，活了下来，也算是一件幸事吧，可能这就是当时他们谈好的条件，嗳，要我说，这些老头子们没一个不是成了精的，你说当年萧墨樗要是回泰山了，他还能怎样？那一支的萧氏本来就在泰山无人敢招惹，萧墨樗再怎么婚配，也不过就是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而现在呢？好家伙，配镇国公主，为镇国驸马！这怎是一个出息了得的？就是可惜了你，我是真为你可惜，不平啊！”
　　蔺文言打断他的不平，问：“萧墨樗父亲带他来王城是哪一年？”
　　“哪一年？”公羊若离想了又想，“青鸾姑娘曾经说过，那年书法大家曾越扇写了著名的封笔箸《落笔辞》，一时之间洛阳纸贵，十分难求，而萧墨樗的父亲崇敬曾越扇，费劲心思在王城见了曾越扇一面，还求了他亲笔写的《落笔辞》。这要知道他是哪年来的王城，就得看下《落笔辞》的落款是哪一年，不过……《落笔辞》本就是书法大作，传世数量极少，找起来恐怕很难。”
　　蔺文言突然站了起来，道：“父亲之前在兖州追捕江洋大盗越石的时候我曾经在场，我当时在那大桥底下翻阅购买的书籍就是《落笔辞》！现在这本书就在我书房之中！”
　　这世间竟有如此凑巧之事？蔺文言年幼时曾经差点丧命在越石手中，这公羊若离是知道的，而当年他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里，便是为了这一本《落笔辞》？
　　蔺文言腿刚刚康复，震惊之余这一提步往书房走差点摔倒，公羊若离赶忙扶住他，道：“你慢点，慢点！书又不会跑！”
　　蔺文言充耳不闻，扶着公羊若离的手，两人快步进了书房，蔺文言从书架上摘下《落笔辞》的时候，整卷书未落灰尘，完好无损，两人打开最后一页，曾越扇落款于佑和五年十一月初六日，冬。
　　公羊若离疑惑的道：“就算知道萧墨樗的父亲是哪年来的王城又怎样？佑和五年？佑和五年并无什么大事啊，你还想知道萧墨樗的年纪不成？礼部有萧墨樗的八字，拿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礼谏上所书不一定是真的。”蔺文言十分冷静的说，“大夫曾断言萧墨樗活不过五岁，所以，他父亲带他来王城之时绝不会超过五岁，我若猜的没错，那一年，他应该四岁，如果他佑和五年是四岁的话，他应出生于佑和元年。”
　　“这又如何？”公羊若离还是一头雾水，“我记得殿下是佑和四年出生的吧？年纪还挺般配……你还有心思琢磨这个？不对啊！我今日还听木老大人说起，说萧公子只比殿下大两岁，甚至连月份都挨着，这般的缘分日后当好好照顾殿下才是，所以是你猜错了吧？”
　　“我说了，礼部的礼谏想做假，太简单了。”蔺文言阖上书，道，“既然费心遮掩，那这件事一定有大用意。”
　　人家怎么就遮掩了？你们也没问人家到底多大了啊！再说了，人家到底是二十一还是二十三有区别吗？是个事吗？这都当不得个事啊！或许就是你想左了而已！
　　公羊若离还想吐槽，这时蔺觉从外面回来了，见到公羊若离也在十分高兴，道：“多谢你时时记得前来看望言儿，开解他心中的抑郁。”
　　“他还用开解？”公羊若离心里吐着槽，面上笑嘻嘻的道，“在家里，小侄就不喊蔺大人了，蔺伯父。”
　　“这是自然。”
　　“我与明之是至交好友，来看望他是应该的。”公羊若离惯会察言观色，见蔺觉满脸的欢喜，不由问道，“伯父是有什么喜事要告诉明之吗？可是任命之事？小侄要恭喜伯父啊！”
　　“哦？你也知道了？”
　　“吴大人的公子与小侄是好友，下午喝茶时他偶然告诉小侄的，恭喜蔺伯父要升任尚书一职啊！”
　　“父亲，你要升任尚书？”蔺文言的神情静的可怕，一点喜气都没有，似乎十分难以置信。
　　“明之，怎么这副神情？”公羊若离戳了他一下，“伯父高升，你要高兴一点。”
　　蔺文言静了一会儿，才说：“父亲，你去辞了吧。”

　　萧语真没想到一花去吃个鸡吃出这么多消息来，不仅是看到了楚婉丝对蔺文言依然这么深情一片，还看到了蔺文言让蔺觉辞官这一幕，她便赶紧问：“理由呢？她让蔺觉辞官的理由是什么？蔺觉如果能在尚书的位子上告老还乡，可不比一个小小的侍郎风光多了？他舍得？”
　　“这我就不知道了。”一花理直气壮的说，“听的太无聊，我就回来了！”
　　“…………”
　　萧语险些没背过气去，不过再责怪一花也没有意义，一花对这些就是没对鸡感兴趣，这是没法子的事，她叹口气，对一花道：“滚出去！去一趟刑部，让楚远澜来见我。”
　　“哦。”一花应了一声，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谁知楚远澜还没来，萧墨樗先到了，琴音禀报：“殿下，萧公子来了。”
　　“他来作甚？”萧语很是无语，这段时日她极少跟萧墨樗见面，若他是个聪明的，便应该知道她对他无意，那就不要没事找事的跑她面前晃悠，免的到时候撕起来，失了宗室的体面。
　　琴音道：“奴婢不知，殿下要见吗？”
　　萧语一看天色，已经将近晚上了，便道：“他要来便让他来，我倒要看看，他这个葫芦比蔺文言那个葫芦如何！”

　　萧墨樗一身白衣，长的白白净净的干净，走进殿来，先行拜道：“臣拜见公主殿下，殿下金安。”
　　萧语皮笑肉不笑的说：“蔺文言对本宫称臣，是因为他好歹有官职在身，你无官无职的，称‘臣’就不妥当了吧？”
　　萧墨樗听了这句，从俯身行礼直接一撩衣摆，双膝跪地，道：“萧氏萧墨樗，拜见公主殿下。”
　　又是一个能屈能伸的，萧语很是发愁。
　　萧语看了他一会儿，眼下这男子嘛，好看是好看，但是……不是所有好看的男子都是花瓶啊，蔺文言就是一个很深的教训。
　　她问道：“你来见本宫，所为何事？”
　　她没喊萧墨樗起来，萧墨樗便这么跪着道：“天色已晚，墨樗见公主还在殿中忙碌，特意来接公主前去用膳，送公主回府。”
　　“我不用你送，你先回吧。”
　　“是。”萧墨樗便拜了拜，应了一声。
　　萧语突然喊住他，道：“萧墨樗，你应该听说了吧，我不会和你祭祖庙的，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墨樗人微德薄，能侍奉于殿下身侧已经心满意足，不敢做非分之想。”
　　托蔺文言的福，他越是恭敬，萧语就觉得越是渗的慌，总不能让他不恭不敬，对她满口恶言的她才心安吧？
　　萧语觉得自己都作下毛病了。
　　“实话告诉你，我之前的驸马是蔺文言这全天下都知道，蔺文言跟我祭过祖庙，拜过天地，告过神明。他是我父皇御笔钦点的状元，一手好字好文章，他的诗作极佳，在学子中广为传唱，后任职刑部，那也是很有清名，在民间多有威望，这些想来你都是没有的，好，就算这些都不说，我们那一日去萧园的时候你是见过蔺文言的，他长的可一点都不比你这张脸差。萧墨樗，你跟蔺文言比起来，简直一无是处。”
　　萧语想再激一激他，看能激出点什么来。
　　“蔺公子人中龙凤，墨樗怎敢妄想能与他相比？”萧墨樗一点火气都没有，萧语噼里啪啦说了这么说，他只回了这么一句，而后好脾气的笑着说，“今日掌灯之后，城中有灯会，殿下想去看花灯吗？”
　　萧语彻底焉了，挥挥手：“不看不看！小孩子才去看花灯！你走吧，我一会自己回去！”
　　“墨樗告退。”